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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需要这么一个丫头,她毕竟不是真的苏容意,苏容意的丫头们她也用不顺手。这样最好,她不问叙夏的来历,叙夏也乎她这个主人的怪异。
没有交心,互惠互利。
路边的两个闲汉在讨论着今天的见闻:“瞧见了没,好大的排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镇国公府还真大方啊,全当了聘礼了!流水一样抬进了苏家大门。”
“我看你是没见过世面,苏家什么出身,多少年家族的底蕴在那里,等着瞧吧,苏二小姐送嫁妆那天,才肯定要晃瞎了我们的眼。”
“啧啧,朱门酒肉臭啊,这些权贵的日子真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想的……”
“哈哈,你也别不平,到时候他们两家结亲之日,我们去瞧个热闹,说不定还能混点酒水吃喝……”
她在心里冷笑,镇国公府的排场?
有多少是他们薛家赚的恐怕谢邈自己都不知道吧。有多少银票是经过她的手成沓地往京里送的?西北又有多少赚钱的营生镇国公府只坐着等数钱?
祖母还曾劝慰她,那是你外祖家,日后也是你婆家,我们薛家人丁少,这些钱给他们也是日后给你的。
她瞧着灰蒙蒙的天,金陵的天不似西北,总是这样,天幕压得这样低。
她宁愿相信,镇国公府和谢邈都是有苦衷的,她并没有为她人做嫁衣。
等见到祖母,一切就都能问个清楚了。
******
苏府侧门守着的小厮急得抓耳挠腮的,看见苏容意终于回来了,忙不迭跑上前去。
“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真是急死小的了。今儿镇国公府来下聘,前头搭了戏台子,太夫人来催过几回了,偏您要挑今儿个出门,撂了咱们这干人在这干着急。”
“都走了?”苏容意淡淡地问。
小厮一愣。
“我说镇国公府的人,都走了?”
他挠挠头,“大概是的,这会儿天都见黑了,唱戏的也都歇了,太夫人、大太太、三太太都在二小姐那里,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过去了,既然说了身体不适,还过去做什么。”
屋里两个丫头望春和忍冬也一直在等她回来,看见她就伸手要去帮她脱斗篷。
苏容意用手轻轻隔开她们,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碰自己。
可是熟悉的人在哪?
她想到了自己从前的贴身丫头红豆和莲心,又是一阵蹙眉。
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上薛家的人,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叙夏帮她打听了很久,才回复说红豆已经死了,而莲心,不知所踪。
她们是跟自己一起进京的,红豆和自己一起坐了官船,说是沉在江里没了也说得过去,可是莲心呢,她是先自己一步回京打点的,她为什么会不知所踪?
一切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
望春和忍冬看见苏容意抗拒的反应,心下自然不舒服,她们服侍了小姐多少年,现在却无端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叙夏抢了恩宠,怎么叫人开心地起来。
“小姐,还有一桩事,今儿薛家的二小姐上门来了。”望春主动对苏容意禀报。
薛婉?她来苏家干什么?
“要说也真是奇怪,因着从前薛家大小姐和镇国公的亲事……”旁边的忍冬咳嗽了一声,望春才转了话头:“原先薛家和我们也不算有交情,如今薛二小姐却主动要和大小姐交好,您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她和薛婉这个堂妹本来就不太对付。薛婉的父亲只是她隔了房的堂叔,也不算她嫡亲的堂妹。她只有一个嫡亲大伯,大伯生了两个儿子,已经全都死在沙场上了。
所以她死了,薛婉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更奇怪的是啊,咱们二小姐竟也好声好气迎了进来,半点没有不悦的,就像多年朋友似的……”她嘀咕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腔作势……”
忍冬又咳嗽了一声。
苏容意知道这个丫头,被原主教导着讨厌苏容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容锦是苏容意的堂姐,也是全京城的贵女典范,祖父是太师,父亲是御史中丞,生母是太后的侄女儿,苏家长房嫡长女,自小聪敏豁达,温顺知礼,又兼之貌比西子,文采斐然。
可以说是,完美地无可挑剔。
在这种完美的阴影下,苏容意这个妹妹,注定没有出头之日。何况她不仅父母双亡,是个无靠无恃之人,教养性情也实在上不了台面。
“薛家和镇国公府虽结不成姻亲,也还有层表亲关系在,二姐姐嫁过去,薛二小姐也算是她的小姑子,她这样招待人家也算是合情合理。”
两个丫头瞪大了眼睛,不得了,竟然听见自己小姐夸起了二小姐?不是她们听错了吧。
苏容意只是就事论事。
“小姐,您别这么说,”望春嘟着嘴,以为苏容意是气得脑袋糊涂了:“二小姐若不是生在长房,又是嫡长女,和镇国公定亲的,说不定就是您了,您可别怕她!”
苏容意盯着她。
“怎、怎么啦,小姐……”望春被她盯地发怵。
所以是从前的苏容意纵坏了这些丫头,还是这些丫头先把她吹上了天,连自己几斤几两的骨头都不知道了。
谢邈哪怕是不和苏容锦定亲,也轮不到这个父母双亡的苏容意。
“咱们房里能掌事的妈妈呢?”苏容意问。
有些规矩,该教的还是得好好教教。
望春睁大了眼:“咱们房里没有掌事妈妈啊,小姐,前年老爷过世后,您嫌妈妈们碍手碍脚的,全都打发出去了。”
苏容意叹气。
不知道也是不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了。
第3章 祖母()
七岁的薛姣第一次离开西北到京城的时候,她的官话说得还不好。
继祖父、伯父之后,她的父亲薛寿也死在了疆场上。
满门忠烈。这是朝廷钦封御赐给薛家的匾额。冷冰冰的匾额送到绥远,宋叔说,薛家这么多条人命,就换来了这东西。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死了,自己才能进京。这只是她毫无道理的猜测。
“你是什么人?”
御花园里三四个男孩子穿红着绿的,和她一般大小年纪,站在她面前,很不可一世的样子。
薛姣不想回答他们,她要去找被留在琼华殿和太后娘娘喝茶的祖母。
“哪里来的野丫头,不许走。”一只白嫩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薛姣吃痛,一个转身就捏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往反方向一扭,那少年顿时痛的唉唉叫,旁边几人也都惊呆了,谁知道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薛姣按着父亲教的法子,制住了他的右手,抬脚就要去踹他的膝盖,还没得手,却被斜刺里一只手捏住了小小的脚踝。
“小丫头这么野蛮可不好。”那男孩子脸如白玉,笑得明澈动人。薛姣晒成小麦色的小脸一皱,放开已经痛的跪坐在地上的少年,腾出手就要对付眼前的人。
他却很灵活,知道她要攻击自己腰间软肋,迅速旋身侧过,却还是被扯下了腰间一块翠绿丝绦绑着的玉玦。
四周便有调侃声而起,“咱们刚刚授封的镇国公,竟然在一个小女娃手下讨不来便宜。”
他却意,对着薛姣露出白牙笑了笑。
薛姣骄傲地扬了扬头,满意地把手里的玉玦甩了甩。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表哥谢邈,那也是他刚刚袭爵进宫谢恩的时候。
……
好好的又梦到从前了,还是这么久远的事。
忍冬提着水壶进来,被已经起身的苏容意吓了一跳。
天还暗着,府里都是安安静静的,苏容意披散着长发,侧着脸在用火折子点灯,侧颜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让奴婢来吧。”忍冬放下水壶的功夫,灯已经点亮了。
“你起来得倒是很早。”苏容意回头对她道。
忍冬过去帮她铺床,“小姐最近似乎睡不安稳,醒得越来越早了,奴婢就想着早些起身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是晚了。
从前的苏容意,不睡到日上三竿怎么会起。
她的小姐浅浅地笑了,“我习惯了。”
声音很低,忍冬理床铺的手一顿。
“城外,静云寺。”
从昨天得到桂圆的信儿开始,这五个字就反反复复地盘旋在苏容意的脑中,她轻轻把火折子放下,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叙夏还是像上回一样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了,自己也换了小厮的装束,还是面无表情地等着主子出来。
“记得封住车夫的嘴。”
叙夏道:“小姐放心,赖大是府外雇的,他媳妇是厨房里帮佣的,算不得吃苏府的饭。”
苏容意点点头,拉起兜帽将脸挡了个严实。
******
薛家老太君甄氏由身边的王妈妈扶着到静云寺后头的小佛堂里诵经。
“老太君,抄录好的佛经,已经贡奉在佛祖面前了。”
甄老太君“嗯”了一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王妈妈实在不忍心,“您这夜夜抄经也实在是太……”
回回来,回回都会供,她年纪这样大,可怎么受得了。
“你不用多说。”甄老太君的嗓音苍老却有力,“是我业障太深……”
王妈妈轻轻叹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身后突然有响动,王妈妈蹙眉,回头却看见一个秀丽无双的年轻小公子正扒着门边,眼神深深地凝视着甄老太君的后背。
还是自己熟悉的布衣圆髻,一身清淡。
明明才只有两个月啊,苏容意却觉得有一辈子没见祖母了。
“你是什么人!”王妈妈道:“这里可是我们……”
苏容意轻道:“我想和老太君说几句,妈妈可否应允。”
“不可不可,”王妈妈说:“小公子,你要拜佛,去前头吧。”
甄老太君似乎没听到两人说话般,背对着她,嘴里一遍遍诵着经文。
“祖母……”出口的嗓音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涩,“是我啊……”
甄老太君的拨动佛珠的手骤然停住。
王妈妈也被她吓了一跳,忙道:“你这后生如何这般乱喊人……”
苏容意状若未闻。
“祖母,我没有死……”
她不顾王妈妈的惊诧,低声诉说着从两岁时丧母,到七岁丧父,八岁掌家,十岁打理产业,自己与甄老太君相处的点点滴滴。
夏天坐在祖母瓜棚底下乘凉吃香瓜的她,冬天围炉偷懒偷偷把祖母的貂裘烧了一个洞的她,带着薛栖打架被祖母罚着去跪天井的她,送祖母离开绥远去金陵时泣不成声的她……
王妈妈在一边听得大骇,差点站不住脚。
甄老太君终于道:“阿苗,扶我起来。”
王妈妈急忙扶着她缓缓起身。
甄老太君转过脸来。
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千沟万壑的。
边塞的风雪总是格外厉害。
“祖母……”苏容意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她多想问问她身上的旧伤还疼不疼,夜里膝盖还痛不痛,吃得好不好,自己死了是不是整夜合不拢眼……
千言万语,竟还是不够。
甄老太君目光沉沉地打量她,却只说了一句:“佛门净地,休容你胡说!”
苏容意知道这事有些匪夷所思,祖母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祖母,你听我说……”
“闭嘴,我孙女薛姣已经死了!”出乎她意料的是,甄老太君竟是这个反应。
苏容意愕然:“可是我……”
我已经托生到苏容意身上了啊……
甄老太君却不愿意听她多说,声音疲惫万分:“不管你是什么意图,逝者已矣,放过她吧。”
“老太君,注意身子啊……”王妈妈担忧地说。
“祖母,您怎么样?”苏容意想上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你走吧。”
“祖母,我真的是姣姐儿啊,您还记得……”
第4章 她的猜测()
“住嘴!”甄老太君是真的生气了,声音陡然响了两分,“我孙女死了,她这个世上了,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被有心人利用来攀上我这个老婆子,我虽老了,眼还不瞎,定不会让人欺辱她本分!”
苏容意苦笑,是她太托大了,她应该徐徐图之。
想是这么想,可是在她心中,她最想第一个告诉、第一个想见的,就是祖母啊。
“老太君……”王妈妈的神情十分难言。
“我知道了,”苏容意躬身行礼:“望老太君恕罪。”
王妈妈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