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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地摇摇头,“罢了……你有什么话,且留着亲自去问你这位‘大舅子’吧。”
………………
阴暗的监牢里,几个狱卒百无聊赖地来回巡视,还时不时对几个叫骂喊冤的囚犯骂上几句。
走道的尽头是一间单独的牢房,那牢房竟异常的干净整洁,里面的瓜尔佳衍顺此时正惬意地跟狱丞喝着小酒,扯着牛皮。
张狱丞掌管监狱多年,早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混成了老油子。原本像瓜尔佳衍顺这样的重犯,上面的人根本不允许探监,可他素来靠收受前来探视之人的好处发财,于是屡屡放他家人进来,还时不时帮他传递外面的消息,一来二去,跟这瓜尔佳衍顺也混得熟了,几碗黄汤下肚,更是称兄道弟起来。
“听说那几个在场的百姓已经翻了供,三爷出去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瓜尔佳衍顺摆摆手,得意洋洋道,“我早说了这些都是小事,偏刑部那些人爱自找麻烦。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地把爷放了?”
“三爷说的是,说的是。”张狱丞站起来一边给他斟酒,一边又说了几句奉承话讨他高兴,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三爷将来出去了,可千万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啊。”
“这个自然。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瓜尔佳衍顺毫不客气地拿起碗来,“这鬼地方爷真/他/妈待够了。等爷出去了,一定先去快意楼叫几个姑娘好好快活快活,去去晦气。”瓜尔佳衍顺喝了一口,酒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到时候也叫上你。”
“那小弟可就却之不恭了。”张狱丞堆笑道,“只是三爷家里已有娇妻美妾,还看得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
“哎……”瓜尔佳衍顺喝得太急,酒气上头,已经有些大舌头,“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得好,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家里那些个丑婆娘,算、算个屁……”
“听三爷这话,难道还有人叫您偷不着不成?”张狱丞不由问道。
瓜尔佳衍顺打着酒嗝,扼腕道,“你别说……还真……真就有那么个人。”
“哦?”张狱丞来了兴致,也仗着酒劲起哄道,“是什么人敢这么不给您面子?您也就由着她?”
“那小娘们儿……”瓜尔佳衍顺早被酒熏晕了头,也忘了顾及这事能不能说给人听,只眯着眼睛回忆道,“长得……要多水灵有水灵……那、那双眼睛……”他猥/琐地摸了摸下巴,“勾得人恨不能……立马把她吞进肚子里……”
“……这世上当真还有这样的尤物?”张狱丞也是酒色之徒,此时听他这么形容,不由心生艳羡,连忙吞着口水追问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焚心()
“……长得勾魂倒罢了,那小娘们儿身上的皮肤也又细又滑,比豆腐还软……就跟、就跟能捏出水来似的……”瓜尔佳衍顺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点了点,好像仍在回味着那副柔软美丽的胴/体,“她左肩上那颗朱砂痣,爷都不知做梦梦着几回——”
他话音未落,牢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一记重重的拳头打倒在地。他看不清来人,只被压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你敢碰她,你竟敢碰她!”
黎轩红了眼,拳头发了狠地砸下去,每一下都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一般。夕颜左肩上有颗水滴状的朱砂痣,本是极隐秘之事,如今竟从第二个人口中听闻……他对夕颜做了什么……原先总还存着一丝希望,想着她尚在人世,只是躲在某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可如今……遇到了那样的事,依着她的性子,她还能活么,她还肯活么?!
黎轩麻木地挥着一拳又一拳,心痛得像被无数把刀生生割着,一下,一下……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能为力……太疼了,太恨了!
瓜尔佳衍顺被打得哀嚎连连,抱着头一顿叫嚷,“哪个敢打爷,是不是不要命了……啊!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救我!哎吆!”
“什么人胆敢——”张狱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喊道。
“来人!”张狱丞听见熟悉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只见允恒满脸杀气地走进来,大声怒喝道,“给我把这玩忽职守的混账东西捆了,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
因事关夕颜名节,于是允恒趁黎轩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便忙命亲信押了瓜尔佳衍顺进了牢房里一间暗室。这暗室平日是用作审讯机要犯人之用,是以里面各种骇人刑具五花八门,一应俱全。就连允恒身在刑部供职,对很多东西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瓜尔佳衍顺刚被黎轩一顿暴打,又听狱卒们在耳边“王爷”“贝勒爷”地喊了一路,早吓破了胆,此时再看到这些刑具,更是瞬时面无人色,蜷在地上抖个不停。“两位、两位爷饶命啊……奴才不知……怎么……怎么得罪了……”他话还没说完,黎轩的拳头已经如暴风骤雨般招呼下来。“你这畜生,我杀了你!”
“黎轩!”允恒上前想分开他们,可黎轩发了狂,力气更是大得惊人,怎么也拉不开,允恒索性撒开了手,气急败坏道,“好好好!你打死他吧!打死了干净!从今往后咱们也不用再费心找了!就权当夕颜死了吧!”
他话刚出口,黎轩掐住瓜尔佳衍顺的手顿时一松。
瓜尔佳衍顺的脸早已涨得通红,此时被对方骤然放开,不由剧烈地咳了起来。他的酒劲儿经过刚才一系列惊吓早就过了,现下听了允恒的话,迅速在心里弯弯道道想了一遍。难道……他们是以为自己抢了王爷的意中人不成?可是不对啊,他抢回家的娘们儿明明叫翠儿,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粗鄙丫头,怎么可能跟王爷攀上关系?于是赶紧爬到允恒脚边,语带哭腔地辩解道,“求贝勒爷明察啊……奴才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夕颜的姑娘,这其中肯定——哎呦!”
瓜尔佳衍顺的话没说完,胸口忽然被允恒重重踹了两脚。他一时吃疼,捂着心窝子嗷嚎个没完。
“她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允恒目露森森寒意,“赶紧老老实实把刚才跟那混账东西说的事,给我们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要是敢有半句不尽不实——”他冷冷朝后看了一眼,“这里也有的是好东西招呼你。”
“奴才真的不知道啊……”瓜尔佳衍顺痛哭流涕,“奴才抢的那姑娘叫翠儿,并不是您两位要找的贵人啊……”
“那佛尘庵呢?你在拂尘庵遇到的女子现在何处?说!”黎轩咬牙切齿道,眼睛恨不能在他身上灼出个窟窿。
瓜尔佳衍顺大骇,顿时面如死灰地歪倒在地。身下不觉一热,缓缓现出滩水渍……
………………
“……奴才那日原是陪额娘和妹妹去庵里进香,见个姑娘生得很是俊俏,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奴才见她孤身一人,又有点恍惚,就起了歹心……”
“……奴才偷偷跟着她进了树林……想在那里下手……”
“……谁想到那小……姑娘性子烈得很,不但抵死不从,还用簪子划伤了奴才……”
越说,瓜尔佳衍顺越是绝望,最后不由痛哭失声,“奴才真不知道她是王爷的人啊,要是知道了,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绝不敢碰她一个指头啊!求王爷饶命啊,饶命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鲜血顺着额头不断流下来,在这间阴森森的牢房里越发显得诡异恐怖。
“后来呢?她刺伤了你,你又对她做了什么?!”黎轩听得目眦尽裂,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
“奴才……奴才再没做什么了……奴才受了伤,背上疼得厉害,就丢下她赶紧下山找、找大夫医治去了……并不……不知道那姑娘后来如何了——”他心虚地摇头,眼睛下意识地躲开黎轩尖刀一般的目光,言辞闪烁道。
“不知道?”黎轩一把把他推到地上,随手抄起墙上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甩过去,“嗯,不知道?自此之后她不知所踪,你却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王爷饶命啊!饶命啊!”瓜尔佳衍顺逃无可逃,只能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求饶。囚衣上顿时渗出斑斑血迹,痛得好像全身都裂开了似的,“别打了,求您别打了……奴才招……奴才全招……求您别打了……啊……”
“说!”
“奴才当时疼得不行……心里又恨她不识抬举,就……随手给了她几下,奴才下手不重,真的就那么几下……不知怎么……她就吐了口血昏了过去……奴才怕闹出人命惊动了额娘和妹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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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下落()
“奴才当时疼得不行……心里又恨她不识抬举,就……随手给了她几下,奴才下手不重,真的就那么几下……不知怎么……她就吐了口血昏了过去……奴才怕闹出人命惊动了额娘和妹妹,就……就捡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跑了……奴才也不知那姑娘后来去了哪里……王爷,奴才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啊!奴才真不知道她后来又去了哪啊,王爷!王爷明察啊!”
允恒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袖中拳头被他捏得啪啪作响,待他好不容易强压下杀掉瓜尔佳衍顺的念头,才惊觉黎轩这时竟安静得出奇,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连忙回头去看——黎轩已径自走到闲置的火炉旁,抡起里面的烙铁,正朝低着头的瓜尔佳衍顺脑袋砸去!
“住手!”允恒大喝一声,瞬间扑了过去死死牵制住黎轩。
瓜尔佳衍顺听到大吼也吓了一跳,本能地跟着抬起头来。他本来就怕得要命,此时见黎轩手里那烙铁眼瞅着就要砸到自己头上,登时吓得瘫在地上,两眼一翻,当即昏了过去。
“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黎轩已经失去理智,只赤红着双目如困兽般嘶吼道。
“黎轩!你冷静点!”允恒满头大汗,紧紧困住他,“这畜生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自有国法处置,你何苦为个死不足惜的东西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见黎轩还在拼命挣扎,他恨恨道,“就算你不顾你额娘,不顾宁若,你也不顾景熠了么!”
感觉到黎轩的停滞,允恒继续说道,“夕颜就只剩下这么点血脉,你若还不好好珍惜爱护,他将来还有谁能依靠?难道你想他以后也跟他额娘一样,无父无母,任人作践?!”说到最后,也不禁哽咽。
黎轩的身子顿时僵住,再也不动了。
允恒见状,赶紧对着门外大声喊道,“小恩子,还不快滚进来!”
“来了来了!”听到屋里的动静,小恩子忙冲了进来。见两人扭在一起,神情一怔。“爷,你们这是——”
“带你们爷出去!”允恒说着,一边把黎轩往外推,一边不动声色地抢过他手里的烙铁,“这人且交给我。你放心,今天的事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保证。”
黎轩无神地看了他一眼,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忽然失魂落魄地推开他,踉踉跄跄地推开门冲出暗室。
“爷!”小恩子在身后跺脚大叫,正要去追,却听允恒沉沉说道,“由他去吧。”
小恩子愣在原地,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允恒阴沉着脸扫过不省人事的瓜尔佳衍顺,厉声对外面的几个属下道,“瓜尔佳衍顺刚才已对三天前所做之事供认不讳,你们马上带他下去签字画押,扔进水牢,听候发落!”
“是!”
………………
清晨的街市上,买卖最红火的莫过于几家早点铺子了。
老夫妇早早就支好了桌椅,卖起了馄饨。
“……给我一碗馄饨。”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男子目光空洞地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失神地说道。
“好哩。”见又有生意上门,老大爷忙拿了油腻腻的抹布要来收拾桌子,“咦,公子,你又来啦?”
黎轩迟钝地转过头,目光茫然,“……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了。老汉我记性可好着呢!”老大爷得意道。这样的公子哥,小摊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个。更何况这位还是小姑娘的男人呢!
“今儿怎么就你一人儿啊,小姑娘咋没一起来呢?”他一边动作麻利地擦着桌子,一边热情地问。
“她……她在家照顾孩儿。”对,夕颜在家里……一直……在家里。
“哦!真快啊,那么点个小姑娘转眼都当娘了!”真诚朴实的笑容出现在老大爷满是皱纹的脸上,“是个少爷还是个千金啊?”
“……是个男孩。”
“男孩好男孩好。”老大爷一边点头一边道,“公子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年轻人哽住,却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