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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心里去,微笑着祝了“周末愉快”,稍稍带上门离开了。
梁璋将头埋在稿纸堆里找了半晌,终于翻出一页来,拍到楚望面前,气沉丹田的说:“你看!”
那一页稿纸上,『乱』七八糟的写着一串串数字字符,页尾终于得出了一个质量差。那个数字圈起来,旁边标注着:分裂为较轻元素,并非生成更重元素。反应过程质量不守恒,前后有质量差。
这句话后面打了个问号。划了个箭头,箭头末尾标注了一个字母:c。
楚望脑子一阵轰鸣,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明白过来了。
关于核裂变,徐少谦几个月前将自己反锁在隔壁办公室时,就已经想到了!
面前梁璋还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望,突然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梁璋一看来人,立马质问道,“忘带东西?我问你,为什么论文是《致密星》——”
他话没说完,徐少谦突然看见楚望手中拿着的皱巴巴的纸页,脸『色』一变,阔步走近前,一把夺过草稿,转头厉声喝问道——“梁璋?!”
楚望还没从上一刻的震惊之中缓过劲来,这一刻,又被徐少谦震得整个人一颤。一抬头,便见徐少谦脸『色』惨白,神情却阴冷无比,声『色』俱厉的质问梁璋。
梁璋也丝毫不惧,狠狠捶了一把书案:“徐来!今天是我在问你。你已经近乎得出结果了……一个沉寂了十余年的结果。为什么你却坚持要将自己分到天体物理科系!《致密星》呵呵?在这一篇理论面前,屁都不是!你早已得出结论,却成日冷眼看我们在隔壁因这个理论无数次失败、功亏一篑、一遍一遍验证别的错误的观点。很有趣吗?为什么!”
楚望脑中嗡嗡直响,一口气还没平复过来,左边一声怒斥,紧接着右边又是一阵暴喝。两人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的峙立着,强大的威压几乎要蒸腾得她灰飞烟灭。
徐少谦盯了他一会儿,平静质问:“梁璋。告诉我,质能方程,是什么。”
梁璋『摸』不着头脑,却又咬牙切齿的说:“物质质量等于能量与光速平方的比值。你问这个的意义是什么?”
徐少谦摇摇头,侧过身,拿起一只真空球,放在天秤上。
真空球将金属天秤砸得哐当一声。
他回过头,目光如芒如矢,继续问道:“速度可达四分之一光速的快中子,轰击这样的一个235铀,每撞击一个铀原子所得到的能量,在链式反应中以次幂级递增。试问,在两秒钟之内,会达到一个怎样的能量级?请告诉我。”
梁璋听到“四分之一光速”时,整个人已经懵了。在脑子里快速计算一番之后,他后退两步,险些跌坐在椅子里。
“是……武器。如果有人也想到这一点,”他张了张嘴,嗫嚅道,“……那太可怕了。”
徐少谦轻声冷笑,五指拿捏起那只真空球,扔回它该有的位置。旋即转过头,轻描淡写看了楚望一眼。
楚望被他那一眼扫的汗『毛』倒竖,耳朵一阵阵发麻。
徐少谦接着说,“梁璋,出去。”
梁璋一愣。
“请暂时出去一下。我有话想与linzy单独谈谈。”
梁璋被质能方程带来的链式反应构想着实吓得不轻。他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单独消化消化这一结论,也没有太过在意徐少谦有什么竟要跟linzy单独才能讲的话。故而听得徐少谦发号施令完毕,颓丧的从椅子里起身,出去带上了门。
黄昏里的办公室再度归于寂静。
只能听得徐少谦五指轻点搁置在木头桌上的草稿纸,嗒,嗒,嗒。
“你早就知道,”徐少谦看了一眼数月前被他丢弃的稿纸,抬头看着楚望笑了笑,“铀核裂变。铀核裂变。你早就知道,这一结果最终会被用作什么,对么?”
“对。”
“可你仍旧选择了原子核物理,而非天文物理。为什么?”
楚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说,“一战后,有一支英国队伍在西非观测到日食,论证了爱因斯坦的‘光线偏折’。这个故事被赋予了一个‘战后英德和好’的伟大意义,但是并不能成为终止战争的原因。”
徐少谦笑了。
“那么你靠什么作为自信,认为,如今我们这个满目苍夷的国度,能率先于旁人拥有引爆与投『射』能力?”
“因为您曾问我,‘一位物理学家该如何为国效力’。”
“所以呢。”
“您说:‘国是日非,战『乱』频仍,教育不兴’。所以我来找您了。告诉您,我选择原子核物理,想拜读您的论文,并向您提出我的论点与假设。”
“教育不兴。即使不依靠原子核物理,也能将能拥有许多真正能求学问的学校。对于这一点我有许多计划,我们未来很快做到这一点,不是么?”
“来不及。”
“为什么来不及?”
“您的出发点是——教育不兴。如果倚靠教育一点一点立足,至少需要二十年光景。而我的出发点是——战『乱』频仍。”楚望心扑通纸条,手心发烫。“我们来不及了。”
“战『乱』频仍。”徐少谦沉『吟』片刻,低声问道,是什么时候?”
楚望微微闭了闭眼,默念道:“一九三一年,一九三七年,一九三八年,一九三九年,一九四一年,一九四五年,一九五零年。”
隔了阵,徐少谦又问,“谁?”
“倭国,战败国,美国。”
徐少谦埋下头思索起来。
楚望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们来不及的。即便我们不提出来,十年后我们的敌人也会发现……不,甚至更早。为什么不早一些,早一点做一些准备?”
徐少谦笑了,“凭谁?今年东北案后,二十万大军归顺南京『政府』,面对倭国无比卑躬屈膝。凭他们给出资源,能使我们研究出引爆与投『射』技巧,组建一支伟大军国?抛开这一切不谈。试问,倘使真的先于任何人找出引爆与投『射』技巧,以那些决策者的野心,你以为,他们会率先用它来做些什么?”
“这是武器,weapon。在某种情况下,它可能阻止战争的威慑力。某种情况下,它更可能成为催化剂。在它面前,我们人人都是蝼蚁,”顿了顿,他接着说,“我明白你的心情。‘政治短暂,方程永恒’。但是这种事,一旦涉及政治,危及家国,便远远在你我掌握之外。”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想到过,可是。”
她知道。这一切她都思及过,甚至在东北火车被炸毁时,她几次都忍不住想将这个理论同徐少谦和盘托出。不过她终究克制住了自己。
她想起曼哈顿计划里,查理问弗兰克:“如果它真的能结束这一次战争,那么,下一次呢?”
可是。
楚望睫『毛』嗡动,嘴唇发干,“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百万计无辜的人死伤。再设身处地一点的讲。一九四一,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所作的努力,统统付诸东流。”
片刻安静过后。
“如今知道它的,只有你,我,梁璋,决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个理论。既然都知道代价,那么深信我们都会守口如瓶。明天开始,关于重元素的一切实验也都暂时停止几周。”徐少谦双手食指交叠,沉思片刻,问道,“守住这个秘密,需要多少军力?”
“三千。”楚望说。
“六千。”徐少谦接着说,“引爆与运输的计算,需要多少人。”
“一千人支撑,计算人数翻倍。”
“嗯。”他思索一阵,突然纾解眉头,抬头看向楚望身旁的桌上,“请递一页信纸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一九三一占领东北,三七不谈,三八除了水晶之夜外,还有个震惊中外的南京,三九欧战,四一登陆香港及开启太平洋战场,四五投『射』胖子和男孩,五零抗美援朝。
——
朝鲜战争是我觉得最心酸的战争。那时候杜鲁门无数次表示:“我将会使用我们国家拥有的一切武器,来对付中国”。而使得他忌惮投核的背后的苏联,却始终不肯将他们的技术对我们顷囊相授。
试想,假如苏联早几年和我们谈崩。
而那时美国还没放弃朝鲜次要战场。
所以我一直有一点偏执的认为,屈辱史一直到中国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核威慑力量那天才算终结。
第68章 〇六八 病人十二()
“有些太难。虽然难了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在最大程度保证稳妥的情况下; 我竭力去尝试一下。但目前来说; 能做到保全这个秘密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徐少谦接过信笺与钢笔; 快速写下一行英文; 将信的抬头给她看。
那行英文是:“dea”
他举着那页纸; “能懂得这个理论厉害之处,会从所有角度权益考虑;有能力调遣诸多值得信赖的科学家; 也有资格请求调动皇家军力的人; 我想只有这一个。而这个人的品德; 我能用『性』命担保。”
她一愣,问道:“这个卢瑟福; 是那个……”
“欧内斯特·卢瑟福。是我在剑桥时的恩师。”
剑桥的卢瑟福,那么就是那个桃李满天下; 一辈子教出近十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学生的卢瑟福; 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的卢瑟福。
是这个时代物理学界当之无愧的大佬。同时也是未来十年; 物理学界十余位大佬们的恩师。
徐少谦竟然也是他的学生之一。
惊叹之余,楚望下意识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中子的存在不论是谁发现的,这世上唯有卢瑟福,怎么都不吃亏!
第二个反应就是,问徐少谦道:“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徐少谦抬头,“你也从没问起过。他是我老师这件事,意义重大么?”
“倒也……”
卢瑟福一九三七年去世; 不偏不倚躲过了一切硝烟战火,自然也没机会收到邀约,与他的诸多弟子相约美国未知区域与曼哈顿计划。
没等楚望回答,徐少谦继而毫不客气在信纸上又写下几行英文。写完之后,递给楚望。
楚望拿起信纸一看:除了抬头之外,全是些诸如关于不确定『性』原理、辐『射』发『射』率之类,看似彼此之间毫无逻辑关系的公式。
最末尾那个公式,则是联系起这一切的质能方程e=mc2。
除了公式外,只有寥寥几行字:
“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的严重『性』,所以写信来英国,向你寻求各方面的增援。——迫切的期待您的回信;您诚挚的,徐来。”
楚望有些困『惑』,问道:“这些公式之间看似没有逻辑联系,但若是落入情报工作者手中,不是难免也会有人找到方法破解?”
徐少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打主意想让她自己回想起来。
隔了一阵,他泄气,说笑话一般,“这世上能看懂广义相对论的,只有三个人。”
虽然全世界没人知道那三个人究竟是谁。这种说法也稍微有一点夸张。
不论如何,在这理论问世的二十年之内,即便从当今世界里揪一百名最顶尖的物理学家,其中也未必能有一个能理解广义相对论。
而徐少谦与卢瑟福,恰恰都囊括在这万中无一之中。
楚望点头称是:科学狂人,就是该这么自信!
不过卢瑟福的名字一经徐少谦提出,仿佛点亮一盏指明灯。一瞬间,仿佛黑暗前途中都有了一丝微光。
楚望从未亲眼见过这位学术界宗师,后世口耳相传的,也统统是关于他与他诸多弟子横贯十九世纪物理学史的传说。
都说科学家是全人类的。她愿意相信,能够教出诸多德行优秀的诸如玻尔、索迪之流的学生,让徐少谦“可以以『性』命担保”的卢瑟福,绝不会可能为一己私欲、为求一国独大,而枉顾千万人『性』命安危。
徐少谦将那页薄薄信纸折叠好,塞入信封,写上地址。
起身披上大衣。
楚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徐少谦抬眉,看到她的神情,“仍旧十分不放心?”
“不是……”
“那是?”
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徐少谦笑了。
“很简单。记得那篇《到达超高空方法》的假设么?”
“记得。”
“嗯。一开始,我只是有一些怀疑。尝试论证假设的方法是,向你寄去这一篇英文论文,请你译作中文。论证结果,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为什么?”
“我发现你自创了一些英译汉的词汇。我们,当下,许多名词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