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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路开回福开森路,在谢择益手电筒光照下上了楼。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还没来电,谢择益却未卜先知让阿妈买了一打蜡烛。楼下郑先生听到声响,抹黑出来见着光,问两人借了两支蜡烛回来照明,直说:“从没想过会停电,突然来这么一遭,真是毫无防备。”又说郑太太怕黑,一宿没睡着,外头铺子都关门了,骂了郑先生一宿。为此连连夸赞:“还是谢先生想的周到。”
谢择益得了夸赞,难得微笑着没多说话。
两人又马不停蹄一路朝红十字医院奔去。冬日里头天亮得晚,此时刚有些蒙蒙亮,医院用单独的电线线路,倒没停电,是四邻八舍里头最亮堂的一栋楼。正门口侯了一堆记者,等下车走近被人拦住了,听说楚望似乎也是受害者知情人之一,连忙叫人来将楚望带了进去,但谢择益不能进去,只好叫他等在外头。
被护士从侧门引进医院时,记者们的窃窃私语从外头飘进来:“听说晚上出事儿的是个上海大户人家小姐,所以出了大价钱将别的病人转了院;但听说进去医院的小姐有薛、沈、许家三位,到底是哪一位?”
有眼尖的记者,见着护士引着又一位衣着不凡的女士走侧门小道进去了。不免又加了句:“现在是四位了。这位是?”
楚望边走边想,沈家不仅疏散工作做得快,疏散工作没做好的地方,还可以拿障眼法来弥补,让记者不妨做做选择题:这里头有abcd四位小姐,那么请问正确答案是什么?
高考时英语老师说:不知道选什么,那就选c。
新东方雅思老师说:选答案长那个。
……
沈小姐的病房有里外两进:里头是病房与盥洗室,外头一间访客休息厅,中间隔着一道帘子。
她去工部局这段时间里该看的病看了,该驱逐的病人也都驱逐了,闲杂人等能避免就避免。如今帘子里头是沈小姐与沈母了,外头是沈局长、真真与许小姐。一见她进来,许小姐眼中带着点渴望的光,直勾勾将她看着。
紧接着,帘子里头轻飘飘一声:“林小姐?”接着又是一句惨兮兮的:“你去报案了吗?”
“去了,”她盯着许小姐说:“但是没受理。”
里头又是一句:“哦。”沈母接了一句:“那挺好的。瑛瑛与我们都不愿将事情闹大,毕竟没出阁的女孩子名声要紧。”
许小姐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沈副局长咳嗽两声:“名声事小,人命关天。你们这些小姑娘,以后都长些记『性』。”语气还算温和,也不知是在劝诫还是威胁。
楚望微笑道:“我只是来看望我朋友的。沈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沈副局长盯她看两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倒是沈小姐似乎又哭了,“妈,你说说,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你们不想?是担心我,还是怕?”沈太太叹了口气,“这时候,你又问这个做什么?”沈副局长道:“你是独女。为人父母的不关心你,该关心什么?”
许小姐脸上挂着冷笑,将脸转到一旁。
外头突然响起一阵阵吵闹声,刚才还觉得似乎在医院外头,一阵响似一阵。病房外一阵剧烈敲门声,沈副局长眉头一皱,叫那人进来问:“外头是谁?”
那家仆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爷,是叶少爷——”
沈副局长猛一惊:“你说谁?!他——他怎么会知道?”
真真一直在角落里没说话,一听得这一声,猛的一抬头;肿了半边的小脸上绑了纱布,能看到的另外半张脸上脸『色』煞白。
家仆道:“我们哪里知道?他不知怎么就寻了过来,全身脏兮兮的,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不要命似的往里闯,我们七八个人都拦不住!”
帘子里头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呜咽。
沈月英尖叫道:“薛真真?薛真真!你真想叫我死?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病床猛的嘎吱作响,她似乎要从里头扑出来,被沈母猛的按住了,一阵叹息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里头哭嚎却一声响作一声,沈小姐啜泣道:“妈妈!若是有一天你女儿死了,害死她的那个人就在外头!她姓薛——”
许小姐与楚望都转头将她看着。真真捂着脸绝望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叫过他来。整个上海没几处有电,我去哪里叫他来?”她扯扯楚望的衣袖,小声哀求道:“他两点到港,原本说好我去接他;但是出了事我直奔了这里,没有联系他,也没叫人去接他。”
虽只得只言片语,料是谁都能窥探到两三分事情真相。
沈副局长倒还算镇定的啜了口茶,问道:“薛小姐,你口中说的‘他’,是谁?”
吵闹声近在门口。沈副局长放下茶杯的瞬间,大门敞开“砰——”的撞开,直直闯进个人来。1
那人紫棠皮肤,高高大大立在门口,满身是汗和抓伤;淋漓大汗将他衬衫与羊绒衫全部湿透,汗流过眼睛与伤口;浑身衣服都脏兮兮的,衣冠不整,一只鞋子也不知搞到哪里去了。
眼见他生生从楼下过五关斩六将的上来了,门打开时还有两三个来拦;他像只发狂的狮子一般甩开众人,几乎是以摔的姿势摔了进来。摔倒在地时他没有护着脑袋,也没护着身体任何一个部分,而是死死盯着裤兜里落出来的一只小小的盒子,也因此重重扑倒在沈副局长跟前。
叶文屿倒像不知道痛,倒地两三秒,一个激灵,趔趄的往前爬了两步,一手将那只小盒子捡了回来,又一咕噜爬了起来。
许小姐惊叫一声,纳罕道:“这哪里像是个少爷?”
沈副局长倒不在意他的失态,只问:“你怎么来了?”
他大口喘着气,汗淋淋的脸上像哭过似的,眼睛也有些糊住了:“我……”定了定神,视线从受了伤的真真脸上扫过,“我偶然从医院门口经过,听记者说有一位小姐受了伤。”
全身脏成那样,从港口一路寻过来,这六七个小时里也不知跑了多少地方跑了多少路,谁会相信是偶然找过来的?
沈副局长没有说话。
楚望微微闭了闭眼睛,说:“沈小姐在里头呢。”她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她看到叶文屿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至此他再也不看真真,闭着眼睛的对沈副局长说:“我……我来晚了,对不起。”
沈副局长仍旧没有说话。
他长长吸了口气,对着帘子说:“沈小姐,我来晚了。”
哆哆嗦嗦打开一直死死攥在手心那只小盒子,转过头单膝跪了下去,又重复一次:“对不起,我来晚了。”
里头是一对蒂凡尼钻戒。
帘子那头静默了好一阵,过了会儿,沈太太掀开帘子来看,紧接着笑着说:“瑛瑛,你看谁来了?你看是谁,你快看他带了什么来见你。”
……
沈副局长一直有些肃杀的神情略微松了松,缓出一点满意的笑容,接着喝他的茶。
楚望连忙说道:“恭喜沈老爷沈太太,沈小姐,今天大喜日子,你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我们外人就不打扰了。”
说罢楚望撞了撞许小姐,和许小姐一道将游魂似的真真拉出病房,关上了门,下了两层楼,就这么立在走廊拐角。
病房外头凉风阵阵往长廊上头钻。三个人静默无声的站在那里等风吹,直打着哆嗦。
真真红着眼眶发抖,见那两人都看着自己,竟笑了:“你们看我做什么。”又说,“你们别看我啊。你们别看我,你们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我该想些什么。”声音里头微微有点子哭腔,也像是冷的,“我哪知道我现在该想什么啊?”
见楚望仍旧望着她, “楚望……”又有些天真的笑了笑,问道:“我是不是错了?我那会儿是不是不该跑,不该想着自己保命?”
楚望一瞬不瞬盯着她:“你不跑?上海名媛跳楼大减价,一个还不够,你们两个一起给日本人买一赠一?”
真真眉头一下一下的皱着,一会儿像在忍着不哭,一会儿又像在忍着不笑。
楚望轻轻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另一手将她眼睛捂住,小声说:“哭吧。”
几乎是在说出这两个字一瞬间,她手心里一烫,真真眼泪汹涌流了下来,开闸放水似的根本抑制不住。
许小姐似乎也有些动容,上前来要安慰她;楚望将真真带离她远了点,“知道哭就没什么事了。”又说一句,“既然没什么事,许小姐就请回吧。”
许小姐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下楼梯走了。
该想些什么呢?
娇养了一辈子的王子,为了迎娶你不畏前路、为你披荆斩棘,斩妖魔、手刃巨龙……等到了城堡底下,却做了别人的骑士。
也说不好谁更可怜一点。
也不知陪真真哭了好久,天也亮透。外头似乎来了好久的电,馄饨摊、油炸桧和豆腐脑并驾齐驱的吆喝着——昭示着天亮了,是时候该起床了。
好容易等真真哭够,拉着她的手一齐从后门出了医院。除了工部局的黑车等在那里,林梓桐不知怎么也来了。真真一见他,眼泪哗的又流了出来,毫不犹豫的一脚飞踢上去,嘴里骂道:“你们这些狗屁吃屎的王八军官——”
林梓桐双手摊开,作了个投降的姿势节节后退;等不能退了,只好活生生忍着一脚又一脚的高跟鞋飞踢;一面忍着痛,指指她,想问问楚望是怎么回事。
她致以同情的目光。
薛家司机等在不远处。她倒不劝她直接回家,由着她揍揍林梓桐解气。
接着一转身,拉开工部局副驾驶室车门。
关上门,谢择益笑着发动汽车,回家。
还有力气打人,那么还不算太糟。
作者有话要说: *去看别人的书,发现我的一段对话别人可以写成三章,真是汗颜。总结一下,其实就是笔跟不上脑子的速度,其实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可以留待补充,那么这篇文到现在说不定就有九十万字了……但是我实在不想这么絮絮叨叨,所以很多细节的东西一笔带过,留待想象的过程中,每个人的思考方式不同,大概偶尔会造成一点误会。
——
*来吧看到好多小可爱没看懂!!她爸爸是上海海运副局长,但是上海是五口通商的一口,所有关税都不是我们自己的!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讨好列强……
他有钱有权有手段就是不敢得罪外国人,薛家只有钱……他从头到尾都在放狠话!!
第86章 〇一〇 夜之二()
车开出一段,谢择益才轻描淡写的说:“其实不能怪他; 他开车已经快过我。”
楚望看了他一眼; “哦,原来你们从一个地方回来的。”
“倒不是。人各为其主。很不幸的; 他在我对面。”
“所以你是为自己回上海太慢做开脱的?”
“不; 我为林军官开脱。”
从这三言两语里; 旁人听不懂,她却能做一点推论。既然林梓桐去拦截; 那么对方很可能与江西有关;在谢择益对立面; 很可能江西方向有进展; 所以南京紧张了,故而这两人; 一个是护航,是一个是防备。
既然与江西与英国都有关系; 也就是说; 谢最近受命,很可能要为研究院效忠了。所以这番话也可以理解为他在说:“我跟你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等回了家; 送她上楼,正洗漱着,谢择益在外头打开唱片机;屋里哗哗水声和华尔兹伴奏下,他将盥洗室门推开一条狭窄小缝,目不斜视的小声补充了一句:“还有人有动作了。你做好准备。”
听到这句,她心里一动。想要细问,待用『毛』巾将头发包住; 穿上睡衣推开盥洗室门出去时,他房门仍旧开着,舞曲从里头轻快的跳跃出来,风吹动窗台纱帘,也吹进来阵阵白兰花香。谢择益已经走了。她拿走唱片指针,替他将窗户关上,带着诸多疑『惑』睡掉半个周末。
她从谢择益的小心翼翼、将保密章程抛诸脑后的欲言又止揣测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疑『惑』也都很快得到解答。
起床时桌上摆着刚切成片的水果、musli酸『奶』,咖啡机也修好了,咖啡机上用便签歪歪扭扭的写着简明扼要的『操』作方法,一行字像小学生造句似的越写越大。
吃过早餐,将头发松松挽了髻,随意在旗袍外头套了件大衣出门。楼下停着谢择益的车,驾驶室里却坐着汴杰明。一上车,他就盯着她的眼神说:“是不是想问长官在哪?”紧接着又是笑嘻嘻一句打趣:“一会儿就见到了,他叫你先别太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