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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们军演刚结束,暂时不让见外人,哨兵打内线进来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打盹,电话铃一响,扣在脸上遮光的帽子顺腿滑下去,他惺忪看钟,还没到下午上班的点,抹了把脸接起来,听完顿时清醒了。
他负责地画了份地图,专门给开车的小伙子递了包烟,说帮忙把这姑娘送到能打到车的地方。没想到人家都给她送离军事管理区了,她硬生生徒步走了回来。
他听完搂着大衣出了门,打定主意好好批评她一顿。
冬天天黑得早,不过六点半,已经难见五指了。
这个季节,不少城市已经下了两场雪,北京也一样。
他这辈子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也就那天,翻上墙,坐在上面跟她对话。
大概走了太远的路磨破了脚,零下十一度的天气,她拎鞋站在杂草丛里,无辜望着他。
叶盛昀看了眼她的眼睛,一腔怒火化为乌有,脱下制服扔下墙,淡淡道:“披上。”
陈熙彤应声接住,抱着衣服看着他,着了凉,声音沙哑:“叶先生。”
他口中呵出白雾,漫不经心地纠正:“别叫我先生,叫同志。”
她仍固执地重复:“叶先生。”
他居高临下看了她两秒,忽地一笑:“你这姑娘可真奇怪,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呆着,大老远的跑到这来受罪。我们又不认识,什么事非见我不可?”
她的唇苍白得没了血『色』,一双眼氤氲着薄薄的水雾,眼神里有几分倔强,似乞求却不卑不亢:“叶先生,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的。”
。。。。。。
半夜,陈熙彤坐在马桶上徐徐燃了一支烟。
一道黑影正靠近卫生间,她警觉地掐灭。
下一秒那道黑影闯进来,反倒被一动不动的她吓了一跳。
陈贺宇迅速抬起解裤子的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见她裤子也没脱,揣着手电筒,坐在马桶上定定看着他。
他慌里慌张,转身要走:“我去楼上。”
“站住。”陈熙彤把烟蒂丢进垃圾桶,问,“你动我抽屉了?”
“没……”
陈熙彤拿手电筒照他:“没?”
陈贺宇忙不迭招认:“有有有……今天同学来家里做作业,嫌我桌上『乱』就去你房间了,做到一半没找到草稿纸,他们就打开了你的抽屉。”
“然后呢?”
“不小心在反面打草稿了。”
“东西呢?”
“我以为你不会发现就扔了……”
“扔哪了?”
“不在家里,扔外面了。”
陈熙彤松了口气,厉声警告:“以后不准进我房间。”
第三章()
结婚过程远比陈熙彤想象得繁冗,申请报到团政治处,再上交到师政治部,一级级审批,等证明材料开出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叶盛昀填完函调表,叼着自己的身份证翻她的户口本,半晌把嘴里的东西拿下来,问:“二十岁?”
她疑『惑』:“怎么了?”
叶盛昀合上户口本,云淡风轻道:“没事。”
就是年龄再大点还能虚报,谁也不知道多少岁开始谈的,可以假装私相授受很久了,有模有样地说,建立多年恋爱关系,感情成熟,恳请党组织批准,组建家庭。
这么小不好交代。
但交给他,妥帖。
又是十天半月,女方婚检。『尿』检,验血,胸透,『妇』科,一样不能少,所有项目都是陈熙彤独自完成的。
从她待字闺中到升级为少『妇』,陈涣章一直没『露』面。
她没什么事干,成天睡懒觉,赖床赖到十点也没人管,醒来赤着脚在偌大的别墅里晃一圈,阒无一人。
阿姨在厨房炖排骨汤,她走过去佯装毫不在意地问:“赵阿姨,我爸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啊。”阿姨放下汤勺,双手在围裙上蹭两下,面向她,“陈老板忙,这个国家呆两天,那个国家呆两天的,哪能知道。”
陈熙彤又问:“那他知道我嫁人了吗?”
阿姨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微笑,意思够明显了。
陈熙彤终究没有沉住气,回房给陈涣章打电话,一个不接,就疯了似的一个接一个拨过去,直到他接为止。最后陈涣章接是接了,刚接通就不满地呵斥:“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这样打电话,没有教养。”
陈熙彤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忍着心酸道:“爸,我结婚了。”
陈涣章沉默了两秒:“嫁妆会给你准备好的,我在开会,不要再打了。”
陈熙彤绝望闭眼。
他这么说无疑让身边所有人知道她是一无是处的蛀虫。
也许根本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当天叶盛昀给她打电话,尽述自己的家庭状况职业历程,商量筹办婚礼的事宜,她明显情绪不高,疲惫地说了四个字:一切从简。
他似是想说什么,一时半刻也没法亲近,沉默半晌,又开口:“你不用委屈自己。”
她听见了,但没作声。
他们那边规矩多,对通话时间要求苛刻,就三分钟,经不起她这么磨,叶盛昀看表掐着时间,还剩五秒的时候说:“听你的,就这样吧。”
最后两人婚礼是经特批后在他们食堂举行的,晚上叶盛昀陪她在招待所过夜,谁料半夜突遇紧急军情,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走前什么也没对她干。
陈熙彤就那样盯着手上的钻戒看了半宿。
叶盛昀对女人的认识比他的头发还短,买了那么贵的戒指,听她说什么稀罕玩意在她这都不稀罕就真不打算给她了,到头还是她踮着脚夺来的。
入了夜的招待所死一般寂静,她孤枕难眠,在心里骂了一句,抱紧了身边的枕头。
叶盛昀虽然对女人的心思不敏感,但在给她造家这方面从没马虎过,下血本置办了一套房产。
原本按照他的职别,部队是给分房的,但想着马上要退伍,不肯浪费资源,就把指标让给了同事,用攒了八年的工资在市区弄了一套。
繁华地段,地金贵,也就九十来平米。
想是豪宅住惯了,她骨子里住了个豌豆公主,眉头一皱,不满就显现出来了。
两人这一结婚就产生了矛盾,叶盛昀跟她沉默对峙,半晌发了话:“先住着,住腻了换个大的。”
陈熙彤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没多久周围片区的混混都知道她结婚了。
话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心甘情愿。
小刺头闻讯问她:“彤姐,真嫁了啊?”
陈熙彤侧坐在巷尾铁梯的扶手上,说:“嫁了。”
小刺头仰头乐:“对方什么来头啊?”
她轻松道:“蹲号子的,马上刑满释放了。”
小刺头连连拱手:“恭喜恭喜。”
好景不长。变故发生在七月中旬,叶盛昀接受了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次作战任务,返程途中遇上狼群,抓伤横贯背部,自肩部拉到后腰。
她得到通知,坐在手术室外等候结果。
周身围满他的战友,皆是一身绿军装,高大笔挺,挨个过来说宽心的话,说得她心『乱』如麻。
“嫂子,咱兄弟那么多年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不差这回。”
“嫂子,等这手术灯灭了人就出来了,别着急。”
“嫂子,昀哥命大着呢。”
一个个平均比她大两三岁,都喊她“嫂子”。
同时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播放着叶西宁轻快的声音。
“我哥要是知道你的处境肯定愿意娶你,当初我爸妈闹离婚,问我俩跟谁,我哥说啊,他谁也不跟,要带着我搬出去住,累死都养活我。”
“我哥比我大三岁,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比我大十岁?”
“我哥什么兵种都当过,最爱『摸』着我的头说,穿上军装他是军人,就算脱了,也是男人。撩不撩人?做不做作?”
“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
全世界都在告诉她他是好人,她也不希望他出事,忐忑地等待结果。
心力交瘁时,一个身穿大白褂的女军医突然出现,伴她左右的战士都围了过去,似乎十分熟悉。
她站起来到外围,拉着其中一个小战士问对方是谁。
“叶盛昀的前女友。”
她的话被女军医听见,对方大方地自我介绍,梨颊微涡,语笑嫣然地补充,“我们谈了六年,去年和平分手。”
眼神挑衅。
陈熙彤和对方平静对视。
她肤『色』白,锁骨纤细,脖子又长,颇有些凌人的气质,不逊于对方的骄矜,但她眼里有人。
比起轻蔑敌视,她更善于观察,阴沉的,警惕的,不『露』声『色』的,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足够危险与胆寒。
她看了两秒,转身。
小战士眼见苗头不对,急忙把她拦下来,那样子显然更向着对方:“干什么啊嫂子!”
陈熙彤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给对方听:“去找你们领导谈,换个主治医生。”
对方在她背后婉转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
披着无辜的外皮有意冒犯。
她步履未停。
小战士又叫:“嫂子,你还去哪啊?”
“付医『药』费。”
叶盛昀还在手术室里,她没心情也没工夫应付对方的好胜心。
既然是两个女人碰到一起,就别比谁清高了,比谁更难侵犯就够了。
第四章()
这次手术叶盛昀背上缝了几十针,刚送进病房就被众星捧月地围了起来。后来来了一个大领导,肩上扛着了不起的军衔,看他的眼神威严又关切。
之前出现过的女人不知什么来头,竟能在首长面前说上话,但起码的恭敬还是有的。
陈熙彤对这种一身正气八面威风的人物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那人一现身她就躲得远远的,等一干人背对着她在病房里军姿标准地站成一排,她才敢扒在玻璃窗前偷偷地看。
叶盛昀时而严肃,时而笑得开怀,那种如鱼得水的状态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看着十分羡慕。
见他应该没大碍了,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去给这个病患买水果。
家里的水果通常是保姆定期从批发市场拿三轮车运回来的,她不了解行情,利索地叫老板给她称二十块的。
老板拿塑料袋一兜,往称上放:“这就三十二了,我把零头给你抹了,就给三十吧。”
她没纠缠,也没戳穿对方想多挣点钱的心思,递出一百,跟老板闲聊:“您这生意好吗?”
老板精明笑笑:“小本买卖,这军区医院来看病的都是当兵的,有点『毛』病都是上午出来下午赶回去,真生了大病,探望的人都是一伙一伙的,凑钱买个果篮,送人拿得出手,我这,怕城管哟。”
老板说着把钱点给她,一张不少,找完钱又多塞了一个给她,问:“提得动吗?我再给你套个袋子?”
“不用了。”她这回没笑,拎过来,举重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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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病房内。
叶盛昀上半身捆得像木乃伊,就剩俩肌肉紧绷的大膀子『露』在外面。
一米八八的个子,受了伤仍雄姿英发,可话多了不少。
“当时派了两车人去他家慰问,五十多的老人拄着拐站在村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看见儿子骨灰盒,强忍着泪水要我们跟村里的人解释,儿子是为国家牺牲的,不是干了坏事。”
“那老人家怎么办?”陈熙彤削着苹果时不时搭两句话,扮演他的忠实听众。
能怎么办?
“当亲爹亲妈养着,活着的时候称兄道弟,人没了,替他尽孝。”
陈熙彤在他面前坐着,总有种观看感动中国颁奖礼的既视感。
主人公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上效国家,下惠黎民,救人于危难之中,怎么听怎么伟大。
可故事枯燥、内容晦涩,她并不能听进去多少。
斯人已逝,出于尊重和景仰,她不好打破这么严肃的气氛,只能『逼』着自己感同身受。
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刚才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他战友基本走光了,留了一个陪床,听见动静,急忙起身接应:“我的天哪!嫂子,这么重你一人提上来的?”
她呼哧喘气:“路上歇了几回。”
他战友把她扶到板凳上:“快坐快坐。”
她喘匀了气就开始撵人:“你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他战友挠挠后脑勺,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她扬着头,一本正经地劝:“你有自己的事吧,别耽误了。”
他战友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