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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泊-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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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配合地掏出身份证。

    幼师拍完照还给他,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因为现在拐卖儿童的多,我们不得不留个心眼。”

    叶盛昀很和气:“不要紧,你们很负责。”

    。。。。。。

    因为进不去小贝壳家,叶盛昀只能把小贝壳带回自己家。

    下了车,他把小姑娘举在肩上坐着。

    到门前敲了两下,头顶忽然一湿。

    小贝壳攥着他的耳朵倾身上前,含着他短得只剩几毫米的『毛』,嘴里啵啵响,看见门打开,目不转睛盯着出现的人咯咯笑起来。

    陈熙彤看看小贝壳,又看看叶盛昀,问:“谁家的?”

    “我爸的,搭把手,把她抱下去。”叶盛昀狼狈地『摸』了『摸』头发,怎么都不能把小贝壳摘下来。

    陈熙彤见状伸手抱小孩。

    小贝壳学她张开双臂,扑进她怀里。

    叶盛昀一乐:“成精了。”

    陈熙彤面无表情地把孩子抱走了。

    他进浴室拽了『毛』巾,打湿擦头,再出来的时候陈熙彤正喂小贝壳吃玉米糊,吹得不烫了才喂给小朋友,很有耐心。

    他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说:“乍一看你们长得还挺像的。”

    陈熙彤看向他:“我只长得像我妈妈。”

    还怕小孩占她便宜。

    叶盛昀笑着解释:“我是说她长得像你。”

    陈熙彤可不是每句话都搭。

    叶盛昀头发干后给正在咀嚼的小贝壳脖子上系了条『毛』巾,擦了擦小朋友嘴边的玉米沫,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复员前,许缨玲的父亲、他的首长,来医院探望过他一次。

    起初是询问伤情、嘘寒问暖,等把他战友都打发走了才开诚布公地和他说上话。

    许治言面相和善但语『露』威严,谈的是他的前途和婚姻,有些欲抑先扬的意思:“你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战略战术指挥能力都十分卓越,我有心培养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婿,但我得尊重你的意愿。

    “那天缨玲回来哭得非常厉害,跟我传达了你的想法。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人品,恪守原则也是十分高尚的境界,但我女儿缨玲,她成长过程中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因为我的身份她处境敏感,但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一度让我感到非常自豪。你们也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能够理解她,这么做实在不成熟,令人遗憾。”

    闻言他正襟危坐,披肝沥胆:“首长,保家卫国、建立功勋是我做梦都想实现的理想。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胆小难成大器,而是通过这件事情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矛盾。虽然缨玲嘴上没说,但身上带着不由自主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感情。如果她尊重认可我,一定可以等着我建功立业,可她急切地想让我升官,说明很在意我的社会身份,在我看来,这就是功利了。

    “缨玲是一个有雄心、有主见的女孩,一旦有什么超出她的想象,就会不理解,也不体谅。一直以来我都尽力满足她的心愿,可在我的事上,她连商量都做不到,谈何相处?我继续留在部队对彼此都会产生困扰,我去哪里都一样,但军营是缨玲从小生活的地方,换了环境她会不习惯。”

    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做的决断。

    哪怕放弃苦熬八载的成果,也要在恩断义绝后除却昔日的情分,对女孩子多加照顾。

    仁至义尽了。

    他想分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许是从她通过他战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开始的。也许是从她耍手段铲除他身边的异『性』开始的。也许是从她在工作场合摘了他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开始的。

    六年,是除去他站岗、训练、演习、比武、执行任务的六年,像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身心俱疲。

    许治言闻言叹了口气:“你跟缨玲分手,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还是在意的,就想看看你会娶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政审都过不了,你跑来找我说情,还记得当时怎么说的吗?”

    他讪笑。

    他说他急着结这个婚,站好最后一班岗就走,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许治言当时气笑了,批评他不愿顺竿爬,却愿意往深渊跳,娶这么个媳『妇』,就算留在部队,也一辈子不可能再往上升了。

    的确,陈熙彤虽然不干违法的事,可整天在法律边缘游走,就这样还敢参与政审,胆子也太大了点。

    他铁了心要结婚,好说歹说总算把许治言说服了。

    许治言无奈放行:“你走吧,有的人被『逼』上歧途是渴望被人拉回来的,要知道,我们对弱势群体总是给予更多宽容,不是因为问心有愧,只是希望绝望的人能感到善意的关怀。”

    比如此刻,叶盛昀清楚地知道她曾在哪生活,读过几年书,辍过几年学,家里有什么变故,策划过什么活动,有哪些特长,有哪些财物,包括她那间夜店的门朝哪边开,都知道。

    只是在等她坦白。

    在整个过程里,他总担心过分随意失了分寸,又怕严肃刻板到『乱』了方寸。

第八章() 
小贝壳睡着后,两个成年人就三餐问题展开了讨论。

    起因是冰箱里一点食物都没有了,除了门上塞着几盒牛『奶』,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往胃里填。

    叶盛昀扶着冰箱的门问:“你不会做饭?”

    陈熙彤理所当然地摇头,点头,再摇头。

    反正都是不会的意思。

    叶盛昀看着她:“那你平时都怎么吃的?”

    她倚在门框上,振振有词道:“白天睡觉,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正赶上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正所谓‘约圣学者,天君为主,百骸听命,耳目口腹之欲不能为『乱』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凑合过呗,活着就行。”

    他几乎可以想见她糟糕的生活状态,不知是因她的态度,还是因为她的行为,总之觉得很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不吃怎么行?以后我给你做,回不来也给你点外卖。”

    陈熙彤果断拒绝:“不要。”

    她习惯了一天只吃一餐,要是三餐正常,她就会想起从前的衣食无忧幸福生活,这对一无所有的她来说太残忍了。

    叶盛昀知道她叛逆,却没想到简直说一句顶一句,直勾勾望着她,眼里像藏着一汪幽深的潭水:“你确定要因为吃饭的事再跟我闹脾气?”

    陈熙彤面『露』桀骜,倨傲地抬着下巴威胁:“你再摆在部队的谱,信不信我离家出走?”

    叶盛昀无动于衷,虚张声势吓唬她:“你知道你后妈为什么偏把你嫁给我吗?”

    没想到歪打正着戳中软肋,原本虎视眈眈望着他的她听完顿时沉默了。

    那种屈服,那种放弃,看在他眼里非常难受。他忍不住皱眉:“为什么怕她?”

    她看了他一眼:“我不怕她,我只怕法。”

    想对付她这种染了一身泥的人太简单,只需在水源前布置好陷阱,这辈子都别想洗干净。

    她说完这话走到门口,像真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叶盛昀没拦她,气定神闲地开口:“陈熙彤,人不能因为受了委屈就排斥别人,更不能因为受了委屈就委屈自己,懂吗?”

    陈熙彤回头望了他一眼,拧开门锁,出了门。

    她直接去了三中门口的网吧。

    也许是『潮』流所趋,最近炒起了电竞热,小刺头为赶时髦,一头扎进网吧,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代练,穿着西装打游戏,好几天没换了。

    小伙子被她叫出来,精神抖擞地问:“彤姐,你看我这身打扮,有没有上一个档次?我觉得现在完全能表达我对这份事业的尊重。”

    陈熙彤将他打量一番,扯了扯他的领带:“自己打的吧?”

    小刺头骄傲点头,等待赞美。

    “打反了。”她伸手帮他重新系,“总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行?理想有十来个,无非是看着别人心里羡慕,人家有天赋有耳濡目染的环境,又坚持了很久,你时不时会自暴自弃的努力注定和别人比不了。能窥前景的眼光比投机的决断要重要,我见过你打游戏的,你不是这块料。”

    她说得耿直又犀利,小刺头尴尬地叫:“彤姐……”

    陈熙彤弯腰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兜,明知故问:“有烟没?”

    小刺头马上掏出来:“有。”

    “给我来一根。”

    她带了火,他拿烟,她拿火柴。

    “彤姐,你烟呢?”

    “被扔了。”

    小刺头揶揄道:“你这婚结的,你可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陈熙彤笑笑,擦火点烟:“过分吧。”

    小刺头附和:“可不是?”

    他看了她两眼,迅速做出判断:“你最近过得不好吧?”

    陈熙彤不想把自己的不良状态归咎于婚姻,更不想跟旁人抱怨,避重就轻道:“我什么时候过得好了?”

    小刺头觉得她悲观,宽慰道:“你想想那些被人砍了手脚沿街乞讨的就会觉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至少你有钱还四肢健全。”

    陈熙彤灭了剩下半支烟:“身在福中不知福只能在别人身上用。如果能看见自己的福气并且感到满足,不一定比别人过得好,但一定万事顺利,一直得到别人想要的才难过。你看,祝断脚的人能行走没『毛』病,但要说有手有脚多幸福,很奇怪对吧。”

    小刺头沉默了。

    陈熙彤又问:“我上学的事你帮我问好没有?”

    小刺头拍拍胸脯:“交给我你就放心吧,都托朋友办好了,没问题。”

    陈熙彤忽然有些感『性』:“如果考上大学,我就不跟着你混了。”

    小刺头一愣,旋即弯唇擂她一拳:“那你可别回来了。”

    她有点难过地低下头。

    小刺头一家都是混混,是个混二代,早结了世仇,就算他不招惹别人,也免不了遭报复,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这辈子不得安宁。

    小混混们需要一个地方做落脚点,可无论盘下哪块地,只要落他的名字就会被踢馆砸招牌。

    作为小刺头的朋友,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出资开了店,收留这些亡命徒。

    每次街头『乱』战,小刺头从来不准她参加,回回都嘱咐她守好家,哪怕眼睁睁看着他在门口被砍也不许上去帮忙。

    陈熙彤曾觉得这样不仗义,跟他争辩,一向嬉皮笑脸的小刺头竟然不顾形象地冲她吼:我他妈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让那群狗杂种糟蹋!

    后来她想了想,像她这种反派,天生就是为了让人相信正义而赴汤蹈火的。男女力量悬殊她一直都知道,小刺头不过比她小三个月,却叫她彤姐,对她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这是人『性』温暖。

    倘若对方真的在家门口砍他,她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去挡刀的。

    天『色』渐晚,她请小刺头吃了顿便饭就回了家,正好撞见叶盛昀送小贝壳回去。

    他看到她,没有升起窗户,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在擦肩而过的一瞬绝尘而去。

    她心情抑郁地回到家,开门的一瞬愣住了——早上找了半天没找到的那袋子烟原封不动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欣喜一瞬又陷入惆怅。

    看来他是真的懒得再管她了。

    烟瘾痒痒地抠着四肢百骸,她心动地伸手,忍了忍,又扔回去。

    忧心恐疚。

    怕他一心想改造她,又怕他觉得,她真的不能被驯化。

第九章() 
叶翰忠跟合作方喝多了,叶盛昀去饭店接他回家,顺便把小贝壳送回去。

    叶盛昀作为司机一个人坐在前排。叶翰忠和小贝壳坐后排,上车没多久就『摸』着儿童座椅感慨:“这么些年总觉得亏待了你和你妈,盛昀啊,如果早知道穷日子会过去,我不会和她离婚的。盛昀,我以为你会不喜欢这个妹妹。”

    他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德行,每逢醉酒就会拉着儿子女儿诉苦道歉,讲一双儿女是多么优异,是自己拖了子女们的后腿,哀叹命运。

    这些年他『摸』爬滚打过得确实不容易,当初刚和文佳惠离婚的时候也过了一段辛酸日子,手里有点小钱就塞给儿女零花。

    只是叶盛昀不要,也不准叶西宁拿。

    因为离婚是叶翰中提出来的。

    文佳惠爱慕虚荣,可她没有背叛婚姻,他是男人,却因为无法忍受妻子的牢『骚』抛弃了家庭,所以叶盛昀对他的忏悔一点不感冒,公正道:“你们大人的恩怨我管不着,孩子是无辜的。我和西宁都成年了,比起征询我的意见您更应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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