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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却是又笑了,道:“大伯父,祖母,你们急什么,你们今日过来不就是来说白家对我父亲的恩情,对我的生养之恩吗?要让御史告我,也得先等我们把事情好好说清楚了,这才好告呢。”
她看了一眼冬影已经放好在案上的文件,然后慢慢道:“大伯父,祖母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使也受不得惊,您不若自己看看吧。”
白大老爷犹豫了一会儿,在静姝冷峭讥讽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走上了前。
他一边迟疑的翻阅着,另一边静姝就慢慢说着。
“那一沓,有三十九年前,闻州灾变战乱,白家遭匪,我祖父容老将军派兵救了白家全族的记录,这个,好像族中的族史也有记录。那里,还有三十八年前,闻州遭乱军破城,我祖父赠黄金数百两,白银数千两,珠宝无数于白家,恳请白家代为照顾我父的记录。”
“当时,白家因无谋算,遭匪洗劫,又屡经战乱迁徙,族中人口众多,家中早已无甚积蓄,白老太爷正是靠着容老将军的这笔赠银财物才能度过战乱中的十余年,并靠着这笔财物才能千里迢迢,雇了镖局之人护送着家小来到京城,在京中重新置产置业读书参考再立门庭。”
“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父亲从小到大读书成亲及至为官的使费?”
“大伯父您说白家对我的生养之恩。我生在蜀中,养在蜀中,不知道白家到底为我付出了多少,但这里,这里有自我父亲和母亲成亲这十六年来,所有蜀中和京中的财物来往,每年我母亲派人送到京中的财物,供白家抚养大哥大姐,读书教养的使费,供大哥成亲的使费,还有送给白老太爷白老夫人大房三房的财物,所有清清楚楚的记录。”
“这里,还有十五年前,白老夫人送去蜀中给母亲侍产的蓝嬷嬷,在母亲生产时使用烈性催产药物,致我母亲身体受损,多年来又使用温香致使我母亲不能有孕的画押口供。这里,还有最新的年前白老夫人送去给母亲侍产的叶嬷嬷”
“这里,还有白老夫人和白三夫人密谋,贿赂江安寺江远师傅,用什么命相之由,以死相逼我父亲,逼我嫁去韦家,用嫁妆填韦家欠下的几万赌债,用我来威胁拿捏我母亲,企图控制她嫁妆的各种证据,画押口供”
一句一句,白老夫人跌坐到椅子上,她也曾数次想打断静姝的陈述,想呵斥她,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只大汗淋漓,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的指着静姝,如同看着一个恶鬼。
白大老爷翻着那案上的一张张文书记录,画押口供,双手颤抖,面色如土。
就是杨氏,这中间许多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更别说听得震惊到如同傻了一般的李氏和容静妘。
静姝一一说完,就似笑非笑道:“大伯父,白大老爷,这些,够不够我们坐下好好算一算白家和容家,白家对我父亲,对我母亲,和对侄女我的各种恩情?”
“您不是说让御史参我无德无言,不配为皇室媳吗?那么请问白大老爷,我到底是如何无德,如何无言了吗?因为我忤逆不孝,没有顺从白老夫人嫁去韦家,双手奉上我所有嫁妆,所以无德?还是因为我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告诉你们,是白家欠容家的,亏待恩人之子,为谋钱财,毒害恩人之后代,而不是容家欠白家,所以无言?”
白大老爷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心中惊怒万分,脸色又红又紫,转身扶了自己母亲白老夫人,道:“母亲,我们走吧。”
白老夫人此时却出人意料的猛然推开了白大老爷,直接扑向了静姝,口中大骂道:“妖孽,妖孽,你就是个妖孽,江远师傅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会吸了白家所有福禄,踩着白家往上爬的妖孽。就该在生你时将你溺死,或者用火烧死才能解了我白家的灾难”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看着被冬影拦住不停扑打神情可怖的白老夫人,不自觉的就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只觉她是不是刺激过度已经疯了
静姝却丝毫不惧,她眼前又出现了前世自己死前凌国公夫人慈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起前世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老妇人曾坐在高堂上用孝道百般为难苛待自己的母亲,她心里,对她半点生不出同情心来。
她反靠近了前去,侧身在她耳边低道:“妖孽吗?老夫人,您知道慧源师傅说什么吗?他就是说我福气太重,你根本承受不住,所以才会一见到我就病倒。还有,那个白家,我一点也不想住进去,所以就使计住进了庄子上,还有,你送到我庄子上的嬷嬷,她也根本没有病。”
“你,你,这个妖孽,妖孽”
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只被眼前一幕惊到,还没有注意,但正对门口方向的白老夫人却是注意到了。
她急急的对着来人唤道:“仲谦,仲谦,你快点过来,你快点过来帮我勒死这个妖孽,她就是个妖孽,她活着只会吸走我的福寿,只会吸走白家的福禄,她越入高门,我们白家子孙的福气就会被她吸走的越多,永世不得翻身,我不能,不能饶过她。你快点勒死她”
一边叫嚷着,一边却慢慢萎顿下来,直至只剩下呢喃。
容二老爷铁青着脸,他一直站在门外,厅中的事情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可是因着御史上奏参劾一事,他并没有进来阻止。
他看向脸色难看至极的白大老爷,道:“白大老爷,麻烦你将白老夫人带走吧,白家的养育之恩,我没有忘记,但是还请不要再带老夫人到我家中说我女儿碍了白家的福禄要烧死她勒死她了,以后,各自安好吧。”
又吩咐随从,“来安,送客吧!”
“二弟!”
可惜容二老爷根本看也不想看他,说完了送客,便自顾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白大老爷扶过冬影手上的白老夫人,心中痛苦,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静姝,心中却突然升起和其母一样的感觉,这,就是个妖孽。
如果不是她,这个家根本不会散!二弟还是原来那个二弟!他们白家还是那个蒸蒸日上,完整的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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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会怪我太过直接把事情摊开来和他们说吗?”书房中,静姝问容二老爷道。
容二老爷摇了摇头,苦笑了下,道:“是父亲太过糊涂,这些年,让你母亲,让你,甚至让你大哥和大姐都受委屈了。”
不是这一件一件事情的相逼,他知道依他的性格,虽然和白府离心,肯定还是会和他们保持住关系,侄子侄女之事,能帮忙的他也不会推诿。
现如今,他真的是半点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静姝点头又摇了摇头,双眼有些发红,道:“父亲,女儿受委屈并没有什么,只是母亲,若不是母亲可能早就遭到不测,也不会有什么小弟弟”
“女儿这般直接,也只是不想他们再依仗着所谓的养育之恩,在家要挟父亲为白家做牛做马,在外却还要宣扬父亲的不孝女儿实在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牵扯”
如果不把事情掰扯开来,白家不知道他们手上捏的把柄,还会一直纠缠不清的。如今这样一闹,以白老太爷和白大老爷对白家那“百年书香世家”声誉的着紧程度,肯定要消停很多的。
白二老爷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想着过去这几十年,真是又悔又愧。
静姝吸了吸鼻子,忍了忍泪意,勉强笑了笑问容二老爷道:“只是父亲,您今日如何这般早下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容二老爷的心又是一沉,想了想,终究还是把事情跟女儿说了,因为此事也不在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担心是否会影响女儿的婚事。
又怕女儿太过担心,便将陛下召见以及赐婚一事都说了。
静姝听了,心思略转,便知道了父亲今日为何态度有些异常了。
只是这朝堂之事,静姝虽不敢揣测或断定,但想到陛下说,之后可能需要父亲办一些事。父亲能帮陛下办什么事,不外乎就是前朝余孽的事罢了。
她也听姜琸说了,前朝余孽一直暗中都有活动,尤其是在渭地和北地,之前北地受灾大规模的匪乱,就和前朝余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不得怕陛下这是,要父亲做饵了。
第61章各方谋虑()
静姝看自家父亲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想了想;就道:“父亲;这事怕也未必是坏事。陛下是什么人;您也说了;他对您的事;对白家的事怕是了如指掌。恐怕他当初让您自己回来跟白家料理了这归宗之事;就已经知道会有御史参劾一事。”
“不,也未必是御史参劾。只是父亲是前朝容大将军府的遗孤,容家作为前朝百年战将世家;声威甚重,陛下肯定能料到,父亲这一归宗;必引得多方揣测;或者某些人的蠢蠢欲动。陛下让父亲认祖归宗,却不发明旨;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容二老爷听言;眼睛一跳;各种思虑和猜测涌来;但心却慢慢定了下来;只是心中也隐隐升出了另一层隐忧自不必说。
不过他心稍定后,就颇有点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女儿。不知不觉中;女儿竟是越来越聪慧了,现在竟是连朝堂之事都能条理清晰的分析;这着实让容二老爷心情有些又是酸涩又是骄傲;委实复杂难言。
静姝看父亲这般看自己,大抵也知道父亲的心思,便笑着道:“这些事情,父亲您不过是乍闻御史参劾一事,所以身在其中一时未能细虑而已,其实只要稍后父亲冷静下来,自然也都会想到了。”
“况且女儿也只不过是那时得知那容唯嘉的身份,心中实在害怕忧虑,便查阅了不少典籍,又四处打听了不少前朝之事,这才略知一二。而这些却都是多少年前的的旧事,父亲常年在蜀中为地方官,对这些不太清楚在所难免。”
容二老爷点头,心中愧疚,这都是他无能,才让女儿担惊受怕,不得不逼着早慧。
“不过父亲,说到那个容唯嘉,凌国公府此次未能达到目的,怕是还会生出些事来,父亲不可不防。”
“还有,容唯嘉一直生活在渭地,当年新朝建立后,前朝皇室退守渭地七八年,前朝余孽大多残留在渭地和北地,前朝皇室直系子孙早被陛下除去,容唯嘉身份特殊,那些前朝余孽肯定和容唯嘉有所联系。”
“届时,若是容唯嘉寻父亲您,您可千万不能顾及其为大伯之女便动恻隐之心,对陛下有所隐瞒,这事,陛下既然已经锁定您,只要容唯嘉过来寻您,这事便肯定是瞒不住的。”
容二老爷脸色骤变,他本性偏软,并不狠厉,若不是女儿提醒,怕若是容唯嘉来寻他,他说不得就会念及她是大哥唯一遗孤,一心软就会行些糊涂事来
他点头,道:“食君禄,忠君事,她虽是大哥遗孤,但为父多年深受皇恩,自当以国事为重。至多,拼死求陛下饶她一命而已,徇私枉法却是绝对不行的。此事为父定当思虑周全。只是如今为父的身份已经大白,若她留在京城,只怕迟早都会要暴露”
他真不知此事该不该直接和陛下禀报,此时他只希望容唯嘉并未和前朝余孽有所瓜葛,否则
静姝看出父亲的矛盾和疑虑,就笑道:“父亲不必多虑,这事,三公子早已知情,他既然未跟陛下禀报,想来自有打算,父亲且静观其变罢了。只是凌国公府那边,当真是不得不防。”
凌国公府收养容唯嘉,此事已然成了容二老爷握在手里的凌国公府的把柄,凌国公府肯定会有所动作。
这容二老爷自然清楚,只是之前千头万绪,未能一一细思各项事情,此时听了女儿一一掰开,心中只觉更加沉重。
静姝道:“陛下此次抛您出来,怕是您的一举一动尽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看前朝余孽这些年的行事档案,他们神出鬼没,诡计多端,父亲之后可能要和他们打不少交道,父亲还当小心。”
这边静姝和容二老爷在商量着后面行事,亦提到凌国公府,而此时,凌国公凌千丰也正因着这事愁白了不少头发。
凌国公听到容二老爷归宗的这个消息,立时便寻了之前派了一直关注白家的小厮,问白家的情况,得知容二老爷是在白老夫人病倒之际,就立即搬离白府时,便知此事怕是容二老爷一意孤行所为。
他还真是小看了容二!
他既选了容二做那接锅替死的,自然也细细研磨过他的性情,觉得他就是个优柔寡断愚孝糊涂而不自知的读书人,最适合接那烫手山芋,将来万一事发也好做那替罪羔羊!
现如今,容二破釜沉舟,结果自己倒成了被人捏着把柄的那个!
凌国公思了又思,一步步细细谋算过后,便寻了自家夫人,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