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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回时-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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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夫人端着茶盏,指下杯盖又一下没一下的拂着茶汤,许久也没喝上一口。

    正在逗弄自己侄女儿的裴皇后,也发现了自己母亲的神情异常。

    “母亲为何怏怏不快?”裴皇后笑问,臂弯里十分仔细的环抱着玉雪可人的小孩儿。

    南阳夫人放下茶杯,抬眼望住裴皇后欲言又止,眼神闪了闪。

    皇后近侍女官接过小娃儿,领着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花苑廊亭里只留下了裴皇后和南阳夫人母女两人。

    “北疆的事情你可有所耳闻?”南阳夫人语重心长的问。

    皇后见自己母亲如此慎重其事,也不由正了神色,“略有些耳闻。”她见南阳夫人忧心忡忡的样子,起身坐到了她的身旁,倾身

120。惊春花落树(下)() 
南方秋雨温润; 仍旧还留有夏日余息,然而北方寒露时分的第一场雨水已有沁肤的凉意。

    铅云低垂; 乌沉沉的天际深处透着清寒,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廊下风声呜咽。

    楚天纾立在窗下,双手交握垂在身前; 好似在静心倾听窗外泠泠的雨声。

    昼夜轮转,从未觉得漫长时光竟然是如此让人难捱。

    那日; 他匆匆携军回援青州; 她便知道他这一去; 怕是凶多吉少; 他或许也已知道,但却并未曾动摇过意志,离去前他眼中神光绝决,凛然有杀气。为了国疆为了皇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北齐犯境,明知前路维艰,他依然奔赴前往。她有心劝阻的话,几次哽在喉间; 却又被生生咽下。

    是她送他骑军离开了丹阳,看他一骑绝尘; 越行越远; 不曾有过半分犹豫。最终也是她难宁心绪; 忍不住心中忧思辗转煎熬; 亲率了余万追云骑尾随他前往了青州。

    朝堂听政,带军从戎这么些年来,曾作出过多多少少的决策,从未有过一次如那日一般,让她万幸自己的临机决断。

    恍惚过窗外温柔雨声,那日铁蹄如雷,厮杀声震天滚滚扑面而来,彷佛又在耳畔边响起。

    她仍旧清晰的记得他,战场上怒马嘶鸣,长枪挥斫于天地,身上银铠血染斑驳,金轮日光下,犹似天降战神,多少重骑被他挑落马下,他竟想单以己之力就剖开对方重骑阵防,给余部轻骑寻得机会突进北齐步兵阵列。

    他不给自己留有后路,长枪一路挥指,不怯不退,拼的是玉石俱焚的念头。

    沙场相见,生死一半运筹在手一半便看天命定数,她从未害怕过什么,却在那一刻,心中深隐的惧意被唤出。

    他似乎觉察到了战场上的变化,目光寻隙望来,隔着烽火硝烟,他有片刻的惊怔,俊美容颜在日光下依旧粲然生辉。

    她却看到,一个被他挑落马下的北齐重骑以剑支地,艰而缓的慢慢站起,手中长剑提举过肩,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投掷,长剑投出,他整个人又重重掼倒在地,瞬间便被人潮马蹄给淹没。

    她双眸猝然睁大,喉中一紧,似被铁钳给牢牢扼住,发不出一声一息,双唇却被抿的失了血色,心中一瞬也似被长剑洞穿,空落落的融入了冰雪,整个人都僵了。

    “殿下。”男子低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她从恍惚中唤醒,“药已经煎好了。”

    “这些事让丫鬟来就可以了,无需你亲自动手。”楚天纾转身接过李炜手中药盏,面色平静的说。

    见楚天纾想走,李炜有些踯躅道:“末将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天纾淡淡瞥他一眼,“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殿下,我们这般强留皇域将领恐怕不妥啊。”他急急低声,满面难掩忧色。

    楚天纾却仿若未曾听见一样,拂开面前月门下的珠帘,转身走入内间。

    止痛宁息的月下香已经淡了,缭绕的烟雾也渐渐散去。

    北雪自朦胧里醒来,他知道自己伤的不轻,伤口处如被辣油泼溅,火辣辣的疼,好在身体内息平稳未曾大伤,已算得上是万幸。

    他推被起身,一手扶着床栏想要站起,脚都没立稳,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嗡声作响,他一下子跌坐回床上,一番动作牵扯到了未愈的伤口,雪白单衣上缓缓透出血色一朵一朵似花儿般鲜艳绽开,伤口的痛楚愈烈,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双眉微微蹙起。

    “北将军伤口未愈,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温润清冷的声音,在他昏沉时,隐约的听到过,每次被喂入辛涩的药汁时,这个声音总在身旁,忽远又忽近。

    “临安……公主。”他抬头,看清了来人,素裙简装,长发束挽,面作冷肃的楚天纾,端了一盏药汤缓步走了过来。

    “恩。”楚天纾淡声应了,目光瞥过他胸前泅散的血色,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却仍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药盏递给他。

    “多谢。”他接过药盏捧在掌心,一手拿着汤匙徐徐搅动汤药。

    楚天纾见他低着头,容色比深冬的飘雪还要白。

    “北骑还剩一万余部,已被我妥善安置在丹阳了。”楚天纾望着他,语声轻而缓的说。

    这一句话听入北雪耳中,一瞬间钉住了他心口下的跳动。

    “有劳临安公主。”他的语声很低。

    楚天纾能够明白此时他的感受,北骑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那些士兵不啻于他的兄弟,而此刻尽折去一大半,他心中的痛,恐怕没有感受过的人是无法领会的。

    “后悔么?”她突然如此问。

    北雪抬眸,眼底有光芒倏忽闪过。

    “如若当初你不曾援颊丹阳,那么即便齐军兵临城下,青州也有能力等来后续援军,北骑更不会损失如此惨重,你可曾后悔?”

    四目相对,她眼中沉静如深海之渊,而他眼中却有悲怆一闪而逝。

    “末将说过,国之疆土,绝不容外族踏入。”一字一句自他口中清晰的吐出,不曾动摇过意志,更不曾有悔,胸口起伏牵动了伤口,他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楚天纾长睫微颤,心下有片刻的动容,“你好好休息,我让大夫来给你换上新药。”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似强抑着颤动问,“青州被破几日了?”

    须臾的静默,竟让他觉得分外漫长,她没有回过身,只是平静的回他:“约莫已有七日了。”

    身后并没有意外的动静,他好像没有丝毫的反应,她不忍见他落魄失神的摸样,抬步欲走。

    “殿下为何在药中下迷药?”他的声音很低,不像是质询,倒更似在喃喃般轻语。不是没有受过伤,军营苦累,战场生死,只要外伤不是立即毙命,都不可能让人一直昏迷不醒,可这些日子来,身上伤口灼痛,神思却跌入梦魇深处,几次三番朦胧里睁眼恍惚见到床前有人影晃动,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待辛涩药汁喂入唇间之后,意识便又渐入混沌,几时几刻,竟让他分不清梦里梦外。

    楚天纾转身,目光平静的望住他,清冷冷的回他:“不如此,你岂肯安心留下养伤。”

    他长睫低垂,未动声色,气息却幽沉了下去,他手上捧着的药,已有些凉了。

    楚天纾见他神

121。风住尘香花已尽(上)() 
贺州守将神色凝重的立在一弯月牙荷塘边; 午后微风熏暖阳光和融,然而他的心里却如覆了层冰霜; 寒意一层一层的涌向四肢百骸; 怎么也想不到长公主尊驾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她的来意和目的他一时猜测不透; 她脸上神色平静全无波澜也让他瞧不出丝毫端倪; 也不知长公主此时来到贺州对他们来说是吉是凶。《

    长公主的心性如何,他并不知晓; 但即便与帝都隔着千山万水; 但皇帝对于长公主的眷宠他却是知道的; 皇域数十万兵权全部归辖于天子; 唯有天子诏令方能调动; 然而……

    他抬起头看向河塘中央与岸上有曲桥相连的湖心亭,密垂下的帘子隔绝了里外,南驰被长公主召至亭内已经有些时间,不知说着什么。

    手心里有微汗渗出,越想越觉得长公主一来不是什么好事,若说南驰不能也不敢诛臣杀将; 但被皇帝授予九龙符; 不仅能调动皇都龙翼卫和羽林卫,更甚而能调动四方骑的长公主; 是真的握有他们的生杀大权。

    如若长公主追究起他们救援不及的责任……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冷汗霎时透衣而出。

    此时此刻; 侍立在湖心亭内垂首敛气的南驰; 偷偷抬眼觑看背站而立的长公主。长公主将他唤来此间,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然而她却只言未发,不知想着什么。南驰的一颗心就像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熬,左右都不痛快。

    “殿下。”他终于鼓起勇气,低抑着声音唤了声。

    长公主微微侧了脸,长睫如扇,她声音请冷冷的问,“谁让你来贺州的?”

    南驰原本是镇守在崇左,那里毗邻儋州,与北齐晋国隔江相望,是十分机要的位置,皇上在那里屯兵数万,更谴了南骑镇边以作威慑,四方骑中的四位将领中,若论杀伐雷厉,手段狠辣,唯他无二。当年他还是草莽流寇的时候,那响当当的名头就已经响彻凤朝全境,南北通知了。之后他被朝廷招安,带着上下数千兄弟全部入了伍,谁都知道四方骑里有支南骑打起仗来混不怕死,被打的断手断脚都不会眨下眼睛,那彪悍的能力往往让对方望而生畏,不战自退。

    皇上把崇左如此重要的军事大城交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和能力的肯定。

    然而他此刻却罔顾君命,偷偷带着贰仟亲卫风驰电掣的赶到了贺州。

    南驰手上佩剑“铿锵”往地上一插,他单膝“咚”的一声跪到地上,声音低沉,却稳而坚的说道:“末将自知道青州有难,北将军身陷丹阳后,真是一刻也坐不住,崇左眼下太平的很,末将也只带了贰仟人,大部军队都留在崇左,谅北齐和晋国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长公主气息平静低头缄默,彷佛在沉思,又好似在决断。

    “青州失陷,北将军生死未卜,末将离开贺州最近,自然要赶来驰援。”他抬着头,目光炯炯的望着长公主,那纤细秀美的背影站的纹丝不动,“如若不是东擎和西岭远在西陲边疆,他们也会和末将一样。”

    “这就是你擅离职守的理由?”长公主终于开口,平缓的音色里带着一丝冰冷寒意,“北雪驰援丹阳时,也以为乐岭没有异状。”

    南驰一时语噎,浑身僵了似得,整张脸涨得通红。

    “末将有违君命,罪该万死。”他深深低头,声音有愧,“末将这就赶回崇左。”他站起身,转身就想走。

    “站住。”长公主一声轻喝将他钉在原地。

    “殿下?”他回头茫然望着长公主,一时间不知进退。

    “让你安置在崇左的东西可都安排妥当了?”长公主话锋一转,谈到了另一件事情。当初皇上派出四方骑将领分驻各国交界大城,都特别嘱咐了一件要事,需紧急督办。

    南驰不明白长公主此刻提及的意图,但还是如实回道:“早已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长公主点了点头,目光转望向南驰的时候,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杀意,“既然来了,就随我将青州夺回再走。”

    长公主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南驰震惊万分,脸上讶异神色一时收敛不住而表露无遗,“殿下要回攻青州?”他语气中又是激越又是动容,双眸中烈焰烧的灼热。

    “你把这里的守将叫来,我有事要问他。”长公主目光又转回原处,透过帘子的缝隙处,望到亭外湖面浮萍幽绿,凉意淡淡沁人。

    一路猜疑,一路忐忑的随着南驰步入湖心亭,贺州守将心里简直就像有千面大鼓在捶似得,没一刻能得安宁。

    阳光透过帘络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交错的光纹,长公主立在前头,他却不敢抬头去看,弯腰单膝往地上一跪,“末将贺州都尉张瑜参见长公主。”

    “现下青州是何境况,你且说来听听。”长公主缓声问,举手微抬,赦他免礼。

    张瑜恭敬的站在一侧,低眉回道:“暂时从青州传出的消息来看,约有八千余人被俘而降,北齐军队已控制了城中枢纽主干,当初两州之间山道崩阻,青州曾派出两千余骑疏通道路,此刻已尽数退避进入我州辖域。而当时因着赣水泛滥,青州曾派出数千前去赈灾救洪的骑兵因着回援了青州,如今被困在了青州近郊的龙门山里,后路被齐军截断,此刻音讯全无。”他偷偷抬眼,瞧不见长公主的神色,心下跳动急促,顿了顿后又道:“这是十数日前的消息,最近如何,末将也不知。”

    他言下所诉与红组递来的情报并无二致,长公主淡淡又问:“退入贺州的贰仟骑是你劝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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