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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回时-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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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假死在南苑,棺椁停在昭阳宫的时候不巧走水,大火淹没宫闱,我趁隙脱困,然后跟你娘逍遥江湖去!”凰晋一手抚胸,一句话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他们的所有步骤,方才讲话还喘着气,此刻长话短说都不带停的,一双眼睛亮的好似会发光,“遗诏已经留下了,挂在朝殿正大光明的匾额后头,上朝的时候着人放的,大家都看见的。”

    “好,我明白了。”夜隐幽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凰晋在胸口一阵乱摸,掏出一枚贴身带着的玉指塞到夜隐幽的手里,“历代凰王的密玺,先给你,免得掉了。”

    玉指上还留有一丝他身体的温热,他将玉指拿在指尖把玩,玉身周围篆刻了一圈极为繁复的花纹,依稀是凰家的王族徽徵白泽。

    “我这一走,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可都得托你照顾了。”凰晋靠在夜莙的肩头,被衾底下两人五指交扣,他膝下子女多为安分守己,成年的都已开府立户,尚还待字闺中的姐妹们想必他也能好好照拂,唯有一个人让他头痛不已,放不下心来,“你大哥权欲是重了点,你若能教化他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就将他禁在邺城,无兵无权的谅他闹不出什么花样。”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保他一条性命,此次领兵北上若能安分守己那是最好的,如果他还蠢蠢欲动……他抬眼看向夜隐幽冷淡的眉眼,心下叹息,若是互为博弈,以凰羽桀的道行恐怕是一分胜算也没的。

    “即便我不会追究大哥的所作所为,但是有人可能会置他于死地。”夜隐幽定定望住凰晋,眉宇间有一丝凝重,“父王脱身的时机不太对。”

    凰晋和夜莙面面相觑,不知这时机错在哪里。

    夜隐幽苦笑,枉他父王聪明一世,这关头怎的糊涂了,“若大哥知父王大行,遗诏立我继位,又会如何?”

    凰晋心头悚然一动,居然把这茬忘记了,凰羽桀心窄记仇,对此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复卷五万骑兵回攻王都,倒也是很麻烦。

    当初夺下凤朝疆域五分有一靠的不过区区八万兵卒,如今凰羽桀手中有五万精骑,足够分疆裂土了。

    “五万精骑里有我安插的亲信,回攻王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凰晋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凰羽桀没那魄力也无那份智谋。

    “只怕他矛头所向并不是国内。”他的目光落在床榻边一盏小小的油灯上,眼中神光忽冷忽热,变幻不定,“而她并不是好相与的。”

    她皇兄的江山国土,她不会让任何人染指踏足。

    不是国内,那只能是皇域了!凰晋想通他话中意思,一时语噎,手中攥了一把冷汗。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72。第72章() 
仲冬之初,南方天气还是温润多泽,越近北方就越冷。

    一辆普通的简车停在鄂城的城门外,身后粗粗只有十多骑护卫,吴归正从车上踱下,他身上已经早早披上雪裘御寒,但是平原上的寒风忽烈,即便日头正好,但阵阵冷意还是直渗到人骨子里去。

    城门前已经有人侯立多时,吴归正抬眼看去,那年轻的将军身姿挺拔,雪甲银盔,如天降的战神一般英武不凡。

    北雪将他引入城中,他身后十数骑兵被另行安置。或许是为了迎接南秦来使,鄂城街上另设了戒严,此刻正值午市时分,路上除了有军纪森严的骑兵外并无其他百姓身影。

    来到一间别馆前,屏退了扈从,北雪引着吴归正绕过府前影壁,后面是一座偌大的人工湖泊,青碧的池水里菡萏萎谢,花色锦鲤沉在水底缓慢的摆尾游曳,一道九曲桥架在湖上,两人行走其上,长风吹来,双袖便盈满了风。

    曲桥对岸走来一个女子,行步间风姿绰约,珠灰色的斗篷拢住样貌,让人瞧不清楚。她见有人迎面走来,又将风帽拢低了些,退站到一旁。

    北雪目不斜视的走上桥岸,径直往内府走去,吴归正走过的时候眼风略略一扫,那人正侧身跨步上桥,微风撩起斗篷的一角,显出里面的云裳衣袂红艳似霞雾。

    后院园林里树木枝叶凋零,满目萧瑟,地上色彩斑斓的雨花石叠成一条小道,蜿蜒铺成。

    北雪停住步子不再往前,吴归正抬头,看到前面一间普通的竹舍,门扉微敞,有丝飘袅的香气传来,似乎是酒香。

    “吴大人,屋里请。”一路行至此处,他才开口讲了第一句话,语声温润好听,不似他的人那么冰冷不可亲近。

    “多谢将军引路。”他欠身致礼,聊表谢意。

    他只道一句:“不必言谢。”话落后,转身便走了。

    吴归正略整了衣襟,走向竹屋,抬手推开半掩半合的门扉。

    屋内烧着火炭,温暖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素衣清鬓的女子正坐在桌案后,不染胭脂不着珠翠,桌上温着一壶酒,香冽四溢。

    “本宫已久候吴大人多时。”她抬眸而望,落落一拂袖,邀他对面落座。

    吴归正肃然振袖跪地见驾,深深低头,“臣吴归正,参见长公主。”

    淡淡笑声传来,那声音如海风般邈远好听,“吴大人免礼,请坐。”

    吴归正恭然应了,在她对案落座,身上裘氅曳地,手中握着一盏温酒暖了冰冷的掌心。

    “一路行来,可还顺遂?”她关切询问。

    “有顺遂也有些麻烦。”他一板一眼的恭敬回道,“不过一切麻烦都不足道。”

    “呵呵,只是我这儿倒也有些事,怕会麻烦到吴大人。”她缓声笑道:“我方才得知一个消息,南秦国主大行,遗诏行书说将由第五子继承王位。”她说这话时,平静的仿佛是在讲着闲话家常,纤如玉裁的五指执了鹤颈长壶为自己杯中又添满香酒。而他听到这一席话,神情却骤然僵了,这才离开了一月有余,王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凰王一直身体硕朗,怎么会说没就没的。

    他脑中思绪一片繁杂,许多线索理不清楚,开口想要问,却一时半会不知从何说起,他仰首饮尽杯中的香酒,温酒已凉,一口喝下去只觉如火灼喉,皇域的汾酒辣的实在太够劲道。

    “臣与家父原本拟定的方案是引出南秦诸子夺位的大乱,借以削弱南秦的内防势力,先帝在时也曾作此打算。”他手中握着青釉色的冰裂杯,拇指缓缓抚过杯沿,“只是听长公主此时所言,怕是这计划要做些添减了。”

    诸侯夺宗,圣庶夺适,古来有之,为此江山分崩,山河变色的也不鲜见,只是如何挑起内乱说来简单,其中所设计谋所费心思只怕常人难以想象。

    “先帝为此筹谋了多年了?”她低低开口。

    他沉声回道:“大约有十年了。”

    十年了……先帝与吴家费尽心机布间此局,若成功挑起内争倒是真能将南秦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恐怕吴大人的计划要大刀阔斧的变上一变了。”她擎杯在手,目光凝定如初。

    “长公主的意思是?”他觉得在达成共识这一点上,他们已经与长公主与皇上产生了偏差。

    “南秦作为我们或可倚赖的盟友,还不能乱。”她抬头望定他,一双眸子璀璨耀人,像是寒夜里的北星,“凰羽桀也不必再回南秦。”

    “这是殿下的意思?”吴归正不动声色的问。

    她曼声微笑:“此亦是皇上的意思。”

    话说到此处,他们的心迹和意图都明明白白的放在了桌面上,只是,“南秦真的能够倚重吗?”

    他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这次她不答却问,“吴大人觉得呢?”

    他歪头想了想,“若凰王还在倒未必不可以。”凰王重情义,为人练达爽快,能得他点头相助,必然不会动其他花样脑筋,“可如今是五公子继位,五公子此人……”他顿了顿没有说完。

    “哦?又是怎样。”她倒是饶富兴致的问了句。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五公子常年不在王都,鲜少有人见过他,要说为人手段臣还真说不上来。”他将手中的冰裂杯搁回桌上,双手掖在身前,“不过凰王却是最爱重这个儿子。”他顿了顿,见她纤长手指漫不经心的转动酒杯,脸上一丝笑容绽在唇边,似香上初露,“长公主何以见得,南秦会与皇域为盟?”即便他们有此打算,可南秦未必肯。

    北齐和晋国或许各存异端心思,南秦也未必没有,长公主为何笃定南秦,这份斩钉截铁的决断,所依持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两国为盟,盟友为谁至关重要。”她侧过脸,微微而笑,眼中锋芒转动,“我自然会促成与南秦的协议,而至如今,南秦将会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吴归正心头微动,似被什么撩拨了一下,脑中一时清醒一时又迷惘。

    “待事情初定后,吴大人便可以同二公子一起回返南秦。”她神色坦然,目光微睐,露出雍容笑意,“至于另一些人,来了之后就不必再回了。”

    晚霞如锦,暮色黄昏,竹屋里半边落入晦色中,另半边仍有徐徐的霞光。

    洳是静坐在桌案后许久,面前的一壶酒已喝的涓滴不剩,屋内的炭火渐熄,随着屋门的推开,凉风倒灌而入,将她的长发吹得飞扬。

    “将吴大人安顿好了?”洳是垂眸凝定,淡淡开口问着来人。

    一道修长的人影落在门前,听见她的问话,低声回道:“末将将吴大人和二公子安排在了一处。”

    她笑了笑,“也好,有人作伴也不会寂寞无聊。”南秦内天翻地覆的变化,想必这消息再慢二日之后北上的南秦骑军就应该知道了,狷傲如凰羽桀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这几日你们要时刻注意梧州秦军的动向。”

    “末将明白。”北雪抱拳领命而应。

    “鄂城的地势图舆你应该看的很熟悉了吧。”她又问。

    北雪不知她问此话何意,如实回道:“已熟稔在心。”

    洳是抬头看向他,那挺拔傲然的身影立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卓然不凡。四将之中尤以他最为擅长记忆地舆,一本寰宇志他只看一遍就能记下,再分毫不差的标徽重诉。

    “从鄂城西门出,有个铎罗山,你可记得。”她问道。

    “此山高峻险拔,山体陡峭,面对广阳平原的一面山体笔直如削,无可攀爬之便,若要上山恐怕得走皇域境内的另一面。”他脑中迅速绘出一个轮廓地势。

    洳是点了点头,晚阳西坠,光亮又被吞噬了几分,她整个人都沉入了暗色里,“铎罗山下面有个马道口,你准备一下挑选一千弓。弩手,两日后在那里设下埋伏。”

    北雪惊诧不已,“殿下的意思是,秦军会从马道口偷袭截寨?”马口道是道如其名的宽阔易行,四周虽种有高树植被倒也并不易躲藏设伏,但这并不是大问题。

    “若换作是我,也要从马道口探一探鄂城城防的虚实。”她婷婷起身,神色从容,广袖如蝶翼垂落。

    出了马道口,便是鄂城西门,那里并不是贸易集散点,因而人少,驻军也少,而且与连着城墙的地方正好切成一个死角,若是人少的话就是偷偷摸上来都有可能。以前闭关的时候,这种事情并没有少发生过。

    “如今南秦新主登基,与其领着五万精骑困守梧州被新王渐削羽翼,不若博上一博,夺取皇域鄂城,以此据守稳固,之后的迋城与盍城守军皆不足一万,以压倒的兵势夺下想必不难,三城之后便是横跨皇域的湛江了,若无栈桥船只,几乎难渡湛江……由此天堑在,皇域要返攻怕也是不易。他则坐据三城与南秦分庭抗礼。”洳是冷冷的说道,兵策诡道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些漫不经心。

    “殿下的意思是要末将阻截奔袭而来的南秦骑兵?”北雪微微垂首而问,神态间十分从容,对于迫在眉睫的战事并不惊讶,仿佛顺理成章般就该如此。

    “是,一个不留。”她一字一字道,柔软的嗓音里带着坚冰冻霜一般的寒意。

73。第73章() 
“凭什么他能继位?!我不甘心!”香沉楠木的桌案被他推的差点掀翻,“休想让我俯首称臣!”

    “五公子继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想必王都内此刻都在忙着继位大典。”他座下一个谋士掖手身前,垂眸躬身道:“王薨的消息还未传遍天下郡州,我们早一步得知,大公子正好另作筹谋。”从王都飞鸽传信带来的消息比王都持诏使者来的早了几天。只怕不日之后,新王登位的国书将和王薨的哀诏一同经过梧州送抵皇域帝都。

    凰羽桀听得他的一番话,颓然坐倒在扶椅上,心底泛出冷意一点一点蔓延至指尖,只觉自己整个人如坠万里冰封的雪原,周围一切皆白,望不见出路,返身也不见退路,如今他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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