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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回时-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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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窄袖下露出的手腕有擦伤痕迹,伤口血液干涸凝固成深褐的痂痕。

    洳是微蹙了眉头,目光落在他的腕间,“你受伤了?”似乎从未见过他受外伤,曾经深陷最危险的境地里,都未曾见他受过伤,不过是一座玉山却让他失手带了伤,“痛吗?”她轻声的问。

    “能比你更痛吗?!”他恨声怒极,不敢想象那一剑洞穿她单薄身子的时候,她是有着怎么的痛。

    她微微一笑,看着他浅灰的瞳仁里蕴着深光,动容的见到他七情不动的眼中有了痴、恨、嗔、怨这些人间情绪。

    “你会梅花,如今帮我勘算一卦可好?”她眉目舒展出一丝笑意,目光温柔的望着他。

    夜隐幽心头倏然急跳两拍,知道她所问何事,索性断然回拒,“我今日不起卦。”

    她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我以凤珮赠予晋王,他至今未有回应,你猜他愿是不愿以疆土作聘呢?”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目光灼灼。

    他被她的一袭问话刺痛心头,是前世恩怨也好,是今生羁绊也罢,今日此时此地,他便打算将话都讲透彻讲明白了,“晋王愿不愿意以疆土作聘,我不得而知。”他手指轻拂过她的鬓发,另一手将她五指扣在掌间,十指交握不再放开,“但南秦四十二座城池,五万余里的疆域可以为聘。”他俯身朝她趋近,单手支在她的枕旁,将她圈在身下,居高俯视相望,他的眼中刻着温柔,缱绻入骨,牵动她唇畔笑意愈深几分,“不知长公主可愿下嫁?”

    千祈万愿的等来他的承诺,逼出了他的心意,也不枉她的这一番安排,累尽心力,身受神伤。

    她一手被他扣在掌心,另一手缓缓抬起抚上他的胸前,忽而又转向攀住他的脖颈,她蓦地仰起身,以唇封缄了他的唇。

    他展臂托住她的背脊,深怕她牵动了未愈的伤口。深吻辗转,至痴迷至衷情。他吻得凶狠,她亦回应热烈。深绡帷幄的后头,燕尔旖旎。

    她伏在他的肩头,身子被他揽入了怀里,情动时牵扯到了伤口,她不动声色的忍下痛楚,静静与他相偎相贴,一丝清苦的杜蘅香缭绕鼻尖,熟悉的让她倍觉心安。

    “你怎把自己伤的那么重?”夜隐幽屏息轻挑起她中衣衣襟,看到她胸上缠缚的层层白绢纱,里面隐约还透出嫣红,那伤该是如何的怵目惊心。

    “红袂下手有分寸,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不日便会好。”她抬起眼,静静的看向他,嘴角噙笑,目若春水,“你方才应下的话,此刻还有反悔余地。若踏出了此间,我便认定了你的承诺。南秦千里疆域,你可真的舍得?”

    南秦千里殷川算得了什么,江山帝位又算得了什么,这些东西他何曾在乎过。

    他想要的无非只是她的一片心意和真情,人生有她相伴才是一世良辰好景。

    他环紧了她的腰肢,以指挑起她尖削的下巴,目光里深蕴的情愫如痴如狂,他低声说:“洳是,我只怕是你会后悔。”他的唇贴向她的耳畔,温柔的浅啄深吻,勾出她唇齿间断续的呻。吟,“今日此刻,你应下的话再不能反悔,倘若有一日你毁约弃诺,那么南秦五十万大军便直指皇域帝都,我言出必行。”

    黑暗的囚室里,四壁高墙透不进天光,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红袂倚着墙壁曲腿盘坐,隐约间似能听到铜墙之外风雪凌空呼啸。

    牢房外有脚步声纷至沓来,红袂这才悠悠睁开眼,看到两个宫娥挑来宫灯,在囚室门口停步,氤氲灯光照耀下,这第一个踏入此间的人,王袍着身,金冠未卸,还是琼台上那个英姿硕朗的年轻君王。

    他也不说话,目光冷冷将她审视,她身上血污斑驳,长发纷披两肩,容颜美得又冷又艳,眼中有寂灭的光,彷佛毫不在乎生死。

    她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又缓缓闭上了眼。

    直到又听见脚步声传来,而后又听人一声长呼,“臣罪该万死!”

    红袂睁眼望去,看到那个跪伏在地将石砖叩的砰砰作响的人,正是将她举荐上来的于卫烈。

    “你是该死!”萧樾说话时语调不抑不扬,不着喜怒,却惊得于卫烈心胆皆颤。

    “你为何煞费苦心找来这个舞姬,献于风华宴上?”他冷冷的问,目光始终落在红袂身上。

    于卫烈战战兢兢的奏对:“红袂是歌舞大家,名动本朝,臣想着长主或喜歌舞,因此千金求得红袂在风华宴上献舞,却不料……”他一时惴惴不能言语,刺杀长公主是诛九族的大罪,而此刻卧憩在琼台行宫里的长公主,还不知生死,若长公主不幸……他不敢深想,额上冷汗如泉涌出,却在一瞬间,心中有什么闪过,“当日四公子与臣一起也观赏过红袂舞蹈,四公子也是答允了的。”

    当初要红袂献舞,他也是十分审慎的调查过她的来历,一清二白的身世完全没有疑点可循。此刻他是恨极了自己的自作聪明,给自己和于家招来了这场大祸。

    听到他提及箫澄,红袂终于又抬起眼,她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头,恰好看到萧樾转而低望向跪地的于卫烈,眼中一掠而过的杀意,让人悚然。

    “杀一个人是杀,杀三百二十八个人也是杀,有些话你可要想透彻了。”晋王徐徐慢道。

    于卫烈悚然一惊,已觉出晋王的弦外之音,于家满门连带近系旁支恰好是三百二十八口,他抬起头触到晋王森然冷冽的目光,脑中轰然作响,什么都想不出,也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阴冷空阔的暗室里,响起女子轻慢笑声:“谁是主谋命我在宴上刺伤长主,这事儿晋王不问问我吗?”

    夜至下半,天空又飘起了大雪,这孤宵凌绝的琼宫,玉阶覆雪,雾隐长阑,冷彻的像是月上广寒。

    箫澄披裘拥袍立在复道尽头,身旁长使擎着宫灯在旁静静侍立。直看到远处一行宫灯挑来,他这才迎上去。

    看到萧樾,他忙振袖行礼,手腕却被萧樾一把攥住,转而拉向旁边,两人并行在前,身后宫人远远跟随。

    “臣给王上惹麻烦了,罪该万死!”箫澄怅然叹息,语声愧悔难当。

    “这事罪不在你。”萧樾拍了拍他的肩头,想来他在雪中候立了不少时候,肩头发梢上都是雪沫子,萧樾抬手将之拂去,“原本此事也不难处理,只是没想到临安公主会突然插手干预。”

    当殿行刺长主,这般罪孽就算让她历便周秦三十六道酷刑都不为过,身死魂销之前,刑狱司有的是办法撬开她的嘴。

    那日红袂行刺遭伏,长公主被送入凌霄宫救治,所有人都被惊的疏于反应,几位公主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被宫人层层拥护着各回寝殿休息,却有一人当殿越出,目光凛然傲视向萧樾,“长公主之安危身系于四国,今日虽在晋国遇刺,但此事我们楚国不能袖手旁观。”

    有人反应过来,诘问临安公主是否越权,此事发生在晋国,当然应由晋国处理。

    楚天纾冷笑,目光不管不顾旁人,只盯紧萧樾,“为求公平明正,红袂将由我国派人与贵国一同监看,谁也休想私刑冠罪他人!”

    她这话说的直白露骨,无非明白指向晋国会嫁祸避罪,以减轻行刺长主的罪尤。

    晋国刑狱重地,让楚国人涉足监看,实乃笑话,萧樾当然不可能同意,然而对于红袂亦不能再用刑了,她若不开口或胡乱攀诬,于晋国来说都是麻烦。

    “临安公主态度有些太不寻常了,会不会……”对于楚天纾的这番言行箫澄有些起疑,与其他三国公主相较,她实在太过泰定冷静了。

    萧樾负手慢行,长风落雪,眼前景色飘渺,重重行宫廊桥一色的素淡,第一次发现这堂皇琼宫居然那么冷清。

    “临安公主随楚王上朝听政,临机专断的能力远越其他几位公主,倘若楚国当真包藏祸心,今日殿前她完全可以默不作声。况且,楚国与皇域私交甚笃,应当不至于……”不是楚国,哪又会是谁要陷晋国于这种困境,“只怕皇域听到消息,皇上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若不能平息,那么百年之约后第一场战事便是由他晋国挑起,与民心所向相悖,是他的大不利,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天子一怒,兵戈为争!此番恐怕是我们要落下乘。”箫澄眉头蹙紧,口中呵气成霜,双手交握拢在身前,伴着萧樾徐徐而行。

    萧樾默然,慢行时抬起右手,广袖飘垂,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血玉,玉玦上凤首衔珠,正脱于烈焰之中。

    “九凤珮,王兄真的愿意以疆域为聘?”箫澄望着他手中那块如血凝就的玉玦,絮雪飘落玉上,化成了晶莹的露珠,衬的那抹艳色更加秾丽了几分。

    先破后立未曾不是一记妙绝杀招,他也曾动过这个念头。

    与她万里相逢,天命牵引着一路走至今日,或真的能与她成就一段姻缘。佳人在旁,一世静好,这是凡人所求,可他与她之间注定不同凡常,帝后之间,博弈相较的是权谋,是心术,是谁更狠辣,至亲至疏夫妻,亦恩亦威帝后。

    与她之间,注定不能只是一个男子,对待一个女子。

91。第91章() 
千里噩耗惊传天都,皇帝龙颜震怒,谴一万北骑出居庸关入境晋国迎回长公主,晋国与皇域交界的梁州、涿州和广平十万铁骑迅速调集,枕戈待旦,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皇帝旨意颁下,晋国朝野上下震动,只是风华宴后晋王就一直未曾回都,停朝了都快大半个月了。消息传到琼宫后,久久没有动静。群臣们心下暗自揣测,恐怕这战事真要一触即发。可如果两国开战,晋国独对锋芒,也不知北齐和南秦的态度,这对晋国来说又是大大的不利。文臣们私下惴惴不安,只道这场祸事从天而降,说不定是他国间者故布疑阵借风华宴设下这个借刀杀人的圈套,可说一道百,长公主在琼宫遇刺是千真万确的,晋国逃不脱护驾不利的罪责。武将们却各个摩拳擦掌,自古武将立功都在战场,他们自然不畏战。

    在众说纷纭里,从琼宫传出王诏,允许皇域骑兵入境,晋王这道诏旨刚下,满朝哗然,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的折子就似雪片一样飞叠至了晋王的案头,萧樾却看也不看。

    对此事不置一词的人,满朝上下只有一个人。

    冬寒风雪,孙廷裕称病卧居在家,门前臣工同僚们不管候立多久,他一概谢客不见。孙廷裕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近日里孙小姐带着两个小孩子回到了祖宅。

    “父亲,新熬好的芝麻糊,您尝尝。”孙小姐端着热乎乎的芝麻糊来到东厢,看到父亲正手把手教着自个儿的外孙女写字,另外一张桌上,他的小外孙正拿着他最爱惜的东来笔描写字帖。

    两个小孩子闻听到她的声音,都抬起头甜甜的唤了声,“娘亲。”

    “去吃点心吧。” 孙廷裕将小孙女从椅子上抱下,两个小孩子欢天喜地的跟着乳娘跑出了东厢。

    “父亲。”孙小姐将白瓷金漆的碗搁置在案,目光低垂着。

    孙廷裕将笔搁回案架,身子一仰靠入圈椅里,声色不动的看向自己的女儿,“淮言也按耐不住了,要你来探听些风声?”

    徐淮言,御史台中丞,也是孙廷裕的女婿。

    孙小姐面有愧色,有些踯躅道:“淮言说王上鲜少不批复回折的,如今御史台一连好几折送去了琼宫都是有去无回,他是有些担心……”

    孙廷裕抬眼,打量着自己女儿,对她说,“那你担心吗?”

    孙小姐笑了笑,回道:“女儿倒是不怎么担心,这几日里父亲门前的臣工有多少女儿大约也知道,王上没批复御史台的折子,恐怕三省五部的折子是都没批。”

    “这话你没跟淮言说吗?” 孙廷裕捧了一碗芝麻糊在手,碗里浓稠的羹糊里还撒着些研碎的核桃仁,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孙小姐苦笑微抿,叹息道:“他一直说女子不言政,女儿的话他听着也只是将信将疑。”

    “你的远见卓识远在他之上,他倒是还质疑你的话。” 孙廷裕冷哼,手中调羹重重掷回碗中。要说这女婿,还真不是他看中的,一介酸儒文生,眼光不厉辣,手腕不玲珑,普通到泯然于众的一个人,若非仰着他这个岳丈的名头,他的仕途绝难一番风顺。

    奈何这个千般不好的人,却写得一手好诗词,当初他就是以一阙《梅隐》掳获了相府千金的芳心,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孙小姐望着自己父亲的神色,慎重开口:“淮言觉着王上准允皇域骑兵入境,则是没了晋国士气,寒了前朝大臣之心,王上有伏低之意,恐怕是畏惧了天都铁骑和圣上。”孙小姐见自己父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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