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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廊下有侍者走近,禀说时辰要到了,鸾驾该启程了。
元慕卿眸光转过望向元夙,微笑颔首,转身先行离去,兰炎遂朝元夙揖礼一拜,口称告辞。之后伴随沭阳公主越过两国宫门,嫁入晋地就是元夙的事情了,按制,他只要等到今日永乐行宫上的婚仪完毕,他就将带着两国交互的姻信回返国都。
人都走尽,元夙还立在原处,目光远眺长空,深敛无波的眼中,有一瞬空茫,长袖下五指虚握,指节微微颤动。
耳边听到军铠铮铮声由远及近而来,他略一怔,转身目光迎上,看到是他的亲军侍卫脚步急促的走来。
“王爷。”来人抱拳揖礼,一身军铠长甲肃穆,与周遭欢庆喜红色格格不入。
“何事?”元夙平静开口,目光垂落。
“末将刚得到消息,城内或会爆发时疫。”将领目露忧色,压低声音说。
元夙听闻后却是一惊,“何时开始的?”
“应该就是在近日,原本不曾发现,但是昨夜里突然有数十户人家近百人突然暴毙,尸体上生有脓疮,大夫们会诊后说,天气入春转暖,或许有人染疫又未能及时控制治疗,此刻怕是要蔓延开来。”
元夙闻言惊心,若换成平常,这事也好处理,可如今沭阳公主鸾驾却在此处。
“将全城封锁,谁都不准出入,然后将那些染病的尸体全部归置一处用火焚处置。”元夙沉着吩咐,将领抱拳领命,他随即又道:“即刻让公主鸾驾启程,一刻不得耽误。”
“卑职遵命!”将领来去行色匆匆,元夙心中不安却愈发扩大,只怕今日此去永乐行宫不会那么顺遂。
歧玉山绵亘桓长,永乐行宫倚山而建,宫室梁帷全部用巨大汉白石造砌,雕饰金玉,十分雄美壮阔。一条凿成八尺宽阔的步道盘山而升。
晋国迎亲仪仗远出宫门十里,架起煊赫的排场,宫娥着锦衣阑衫,跪地匍匐山道两侧,其旁各有礼官捧器迎侍。
旌幢藩旗,玄底朱绣的王室幢幡烈烈招展风中,形成万千气象。
遮云蔽日的幢幡后头,有近百骑兵在前引导,金马玉鞍,宝盔玄甲,手中擎举而握的长槊垂下红缨,护送着身后北齐沭阳公主金碧辉煌的鸾驾一路从西至东。尾随其后的公主嫁奁,一眼似望不到尽头,浩浩荡荡的不知有多少。
日光炫目,普彻照耀四方天宇,永乐行宫的穹顶琉璃在晴天丽日下宝光流转,深山里温泉深壑中氤氲起轻薄暖雾聚拢在半山腰,衬得此处彷佛琼宫仙阙,美不胜收。
越级而上,每经过一道平台都有晋国礼官率众相迎,两国彼此诵祝吉词,互致媒妁姻信。
快近宫门,连着汉霄台的玉阶前已有人早早候迎在此,金冠蟒袍,凤仪秀澈,元夙驾马远望,早料到会是他了,能伴晋王同来的,必然是宁郡王箫澄。
侍从牵稳了马,元夙翻身而下。
两国礼官越众而出,赞礼诵吉,冗长的繁琐礼节过后,鸾驾车辕上的垂门徐徐打开,珠帘拂动,一双丹蔻素手从车内递出,宫娥忙伸手搀扶,红衣霞帔,冠饰雍容的沭阳公主从容步下鸾车。
“有劳王叔。”元慕卿细语轻声的对站在鸾车前的元夙说,“日后珍重。”
元夙心中动容,片刻怔忪,再抬头时元慕卿已朝宁郡王走去,高阶之上,晋国王旗飞展空中,越过这道宫门,北齐的公主就将成为晋国的王后。
箫澄步下玉阶,迎上前去,同元慕卿行了叔嫂之礼,元夙欠身,退让至一旁。箫澄领着她,一格一步登上玉阶,沉而稳的乌角声长鸣起来,传动四方,庄重喜乐依礼奏响,长阶两旁宫娥内侍跪迎接驾,红色合欢花伴着金粉喜屑撒于漫漫晴空之下。
高入霄汉的云台上,他缓缓步出,大红喜衣,玉带系腰,广袖飘垂如云曳地,发上金冠耀目璀璨,衬得他整个人庄重而华贵,那容颜依昔,俊美更胜平常。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往至高之处,走向他的身旁,远远相望,似乎能瞧见他眉眼间有那么一丝温柔闪现,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睑,步下端凝庄重,只当刚才那一眼是日光耀的目眩神迷。
喜乐声中,忽而响起一声高亮鸣谪,旋即有大批鸟雀自山麓中飞来,成片盘旋在云霄台上,常绕不散,众人见之皆奇。
半晌过后,又是一阵清亮的鸣谪继而又起,长久不歇的鸣叫声似能穿透云霄直达天廷,然而更令人惊诧的事情却在后头。
所有人都看到一只金翅鸾凤从云霭深处探出身子,凤冠花尾,羽翎颀长,似乎通身带有烈焰,凤飞翔动之际,身子时隐时现在云雾中,那一道道金彩流光仿若飞星。
元夙心头震动莫名,曾有过万千思虑,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晋王大婚之际竟然能见到九凤显身,就连皇帝大婚之时都不曾出现过这种影像。
此刻看来,九凤一出,是不是代表……他抬眸望向云霄汉台,看到那袭红艳嫁裳越走越远,走向那个站在至高处的君王。
她走到汉霄台,箫澄欠身退下半格阶梯。
他伸出手,五指修长稳稳伸在她的面前,她怔怔低着头,心下莫名忐忑,掌心汗出竟有些微微发颤。
“别怕,一会就好。”他竟倾身过来,语声温醇,隐约含了笑意。
她敛了心神,缓缓抬手,他牵过她,领着她走过最后九格玉阶,他的掌心温软有力,扣住了她心下的不安和悸动。
汉霄台上,晋王与王后并肩而立,站在至高处俯瞰山河壮丽,云阙深处九凤翔动,鸣谪声高亮不歇。
北齐女史接过王后玺印,正要跪拜转奉于王后,云霭中的凤凰一声长鸣止歇,顷刻隐没在了云霭之间,飞旋于汉霄台上空的百鸟也立时飞散,却又见一只羽翎颀长华艳,头上羽冠浓炽如血艳的越鸟翩翩来飞,不疾不徐的展翅从山麓里飞上汉霄台,尾上覆羽有金色流纹,在阳光下似水波微澜,煞是好看。
在众人的瞩目下,那只越鸟绕着汉霄台飞了三圈后忽然弓身仰首,抛下嘴喙里衔着的一粒珠子,赤珠落下后,它长鸣一声,扑展着翅膀又飘然飞去。
而那粒被越鸟抛下,霞光异彩的珠子,正静静躺在王后印玺的旁边。
106。第106章()
殿前舞乐霓裳; 商音流转,晚上晋王设宴款待北齐使者,沭阳公主亦会宴辞别英郡王; 宴过半旬,沭阳公主推说疲累; 中途便离了席。
宫阙连廊上挂满了锦绣宫灯,月夜流光; 照得台上玉阶清涟涟的一抹白色,元慕卿神色平静; 穿过光影绰约的殿阁,红艳嫁裳似霞光流曳身后。
宫殿内室里,满树灯花烂漫,照得金碧辉煌的殿堂如在白昼。
元慕卿拆了满头珠钗,静坐在榻前,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外边夜宴已经歇了; 梁上宫灯也次第渐灭。
“殿下,夜已深; 就寝吧。”沈芊悄声上前; 手中捧着一袭明缎丝帛的长衫。
元慕卿眉眼寂寂,眸光抬起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抹凌厉; 让沈芊倏然一惊。
“沈芊; 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她缓声的问; 令沈芊坐立不安的目光又轻轻转过,落到角落那柱灯树上。
“是的,殿下”沈芊回的忐忑,低垂着的头不敢抬起。
沈芊是齐王亲自选中随公主陪嫁晋国的,原也是出身权贵世家,风华正茂的待嫁女儿。此次随嫁的女官共有五人,论身份美貌她也不是最出挑的,却不知为何独独她被沭阳公主选中留在身边。
“沈令公曾教过我四书,那时我还小,却一直记得。”宫灯柔和,照上她美而无暇的脸孔,覆了一层暖色,虽然时日不长,但这份授学之情,她却未忘。
沈芊垂下眼帘,感觉到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身上,那般审视,让她局促不安。
“你本不该来。”她一声叹息,五指轻抚过身上鸾凤绣纹,“以你的身份,往后择个好夫家,相夫教子,何尝不是幸事。”
沈芊一时着慌,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处做的不合公主心意,她立时跪地,“奴婢愚钝,没有侍候好公主,请公主责罚。”她语声亟亟切切,“但请公主不要将奴婢遣返回国。”
如今她已为媵妾之身,算是嫁出去的女儿,如若被遣返回都,莫说丢尽沈氏颜面,将来也再无好姻缘可说,既然已经随公主远嫁,就再没了回头之路。
“奴婢往后一定尽心侍奉殿下。”她昂然抬目,语声铿然,眼圈倒有些红了。
元慕卿看了她良久,恍惚的笑了笑,留或不留,去又或不去,岂是她能说的算了。满盘黑白子起落乾坤,她也不过是其中一子而已。
她一时心头寂凉,目光垂落榻前。
恰此时,殿外有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在殿外急声禀见。
元慕卿眉头一蹙,若有所思,随即淡声吩咐,“让她进来。”
沈芊悄然松了口气,转身迎出门外,来的是个女子,看衣服配饰应是随公主陪嫁而来的女史。
“怎的这时候还来惊扰殿下歇息?” 沈芊低声呵斥,远处灯影廊下似乎还有人在四下奔走,沈芊心下疑云顿起。
女史脸色煞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发颤的,“反了,都反了,他们杀了好多人……”
沈芊听得如坠云雾,不知道她口中颠三倒四的在说些什么。
“是谁反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沈芊一惊回身,不知何时元慕卿已经踱步走了出来,如瀑长发纷披两肩,脸上脂粉已卸,红艳嫁裳衬得苍白脸色有着几分惨淡。
“是……是我们的卫军……”女史瞪大了眼,也几乎难以相信,“有随殿下鸾驾而来的卫军也有英郡王的部军,好多人……太乱了,分不清。”
“王叔?”元慕卿低声喃喃,眸光再抬起时眺看向远方,似隐隐瞧见了火光,她却并未惊慌失措,王叔若要反,也绝不至于选在今时今刻,且不说歧玉山尚属晋国辖域,况且晋王尚有大军屯驻山下,他此举岂非以卵击石,毫无道理。
“不必担忧,晋王自能处理好这事。” 元慕卿淡淡吩咐,神色平静。
“不是!殿下……那些反军不像正常人……好似……好似……”女史一急之下,话更说不利索了,一张脸乍青乍白的愈发难看。
远处有人声呼喝随风传来,似远似近,又不像厮杀声,却更像什么呢……
梁下宫灯被风吹的摇曳,明灭光影里瞧不清元慕卿的神情,但沈芊却感觉到她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火光猩烈直舔天幕,有几个人仗剑浴血朝她们这方疾奔而来。
当先那一人长剑在手,头上王冠也不知丢在何处,一头长发散覆身后,剑上鲜血一路淋漓滴下。
沈芊霎时冷汗遍体,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手足无措,周围随嫁的女官和宫女仓皇奔逃,也有人围守在公主宫前的阶下。
元夙跨步上前,一张英俊的脸上有血戮过后的杀气,一双眼中布满血丝。
“行宫有变,请王后速速起驾回避。”他语声急促,身后几名护卫亦是浑身浴血,目光警戒的游曳四处。
“王叔怎没走?”她问,未有显出惊惶,倒有些笑意。
元夙看向她,目光一紧,神色有一瞬的恍惚,只是片刻间又回复严肃面貌,“殿下尚未脱险,我亦不能离开。”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夜幕下重重宫阙里升起的冲天烈焰,咬了咬牙,“哗变来的蹊跷,暂时无法寻得因由,还请王后退避至后山枫涧道,那里有晋王屯兵,晋王也应该往那处去了。”
“好。”她不再犹豫,高山上的初夏夜风仍有凉意,她披上沈芊为她取来的狐裘,步下台阶,心中十分惊奇元夙口中的哗变为何,只是这疑惑还未在心中盘桓多久,便让她见到了女史手中的反军。
一道尖利的呼哨声不知从哪处响起,随着哨声低落,从宫梁一片阴暗的角落里忽然涌出许多着甲却脱盔的士兵,刀剑砍在他们身上溅的血肉横飞,他们却仿佛无知无觉,捉到一丝空隙就扑倒面前的人,周围的反军顿时围拥过来,撕咬拉扯。
人声惨呼声此起彼伏,冷汗透体,寒气自下而上蔓延,元慕卿骇的呆住,眼前场景就连恶魇中都不曾见过,这些反军分明就不是活人的容貌行止。
元夙拽住怔愣住的元慕卿将她往另一头拉去,她脚步有些踉跄,多亏他臂弯强劲,将她牢牢搀扶住。
越过廊榭台阁,越近枫涧道,那些凄厉呼声就越来越远,元慕卿脚下不敢停步,周围深宫阙楼灯火依旧,人声却无,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处,周围静寂的可怕,只有面前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一条小道。
元夙突然停步,令元慕卿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一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