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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廊下阴影里站的一个人,听了他们这番闲话之后,一言未发的转身走了。
宋之远是个孝子,母亲五十大寿的日子,他在府里大摆筵席,宴请了许多臣工同僚,也照礼请了倚天骑的上将军秋衍,但是秋衍需要轮值并未前来参加,只命了副将送来一份大礼,一匹价值不菲的蜀锦,蜀锦矜贵,向来只供王族皇室御用,旁人半尺难求。
宋母得了这匹蜀锦后可谓爱不释手,眉梢眼角上都是喜气,笑的合不拢嘴,宋之远原本对秋衍有的几分介怀也稍许淡了些。
泸州几乎所有高官武将都云集在庭院花廊里用席喝茶聊天,众人知道宋之远竟然请来了苏岫为其母贺寿唱词,无不艳羡称啧说他是有了天大的面子能请动苏岫,更有关系与他亲厚的同僚笑谑他,大概是美人为他倾了心,估计有好事将近,宋之远也只是笑笑不作反驳。
众人则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测,毕竟千古以来,美人英雄都是传世的佳话。
宋母是南秦人,从小爱听南歌,只是嫁至北齐后很少听到乡歌国曲,如今听到苏岫委婉动听的唱词,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苏岫一般只最多唱曲三首,今日破例为宋母贺寿唱足了六首,直到月儿跃上枝梢,她这才告辞请去。
宋之远亲自送她到门口,遣了车驾送她回去。小侍捧着一盒锦缎匣子,在宋之远的吩咐下捧到苏岫面前,宋之远微笑道:“今日劳烦苏姑娘为家母贺寿唱词,宋某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只以此聊表心意。”
小侍打开锦缎盒子,里面一支八宝翡翠瓒雀钗十分精致华贵,旁边还各放着一对翡翠首饰,看水头种色,定是价值不菲。
苏岫神容平静,笑容淡淡回道:“举手之劳罢了,宋将军无需厚礼相赠。”苏岫委婉推却,手中抱着自己的琵琶,欠身为礼,从容转身走出宋府大宅。
门口停着一辆骈车,驾马小侍忙搬来锦凳,宋之远殷勤的上前想扶苏岫上车,苏岫缩了缩手,侧身转眸的时候瞥到墙角黑影里似有人站着。
她瞬时一反常态,笑靥如花的扶着宋之远的手臂登上骈车,小侍为她打起软帘迎她入内。
马鞭挥动,马儿迈开蹄子嘚嘚的往郊外驰去。
苏岫在近郊租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宅子,离开内城并不远,然而送她的车驾并未驰出内城,而是停在了街头的一家铺子前,苏岫与驾车小侍说了两句话,那人便驾车走了。
那是一家作瓷器的店铺,此刻已经打烊,苏岫走上前敲了敲门,不过半晌就有人来应门,看到是她便忙将她迎了进去。
这一去便是许久,直到月上中天,夜路上清寂下来,梆鼓声远远听到,已经快到丑时了。
店铺门吱嘎一声打开,苏岫抱着布巾裹好的琵琶,手中挽了个竹篮子,上面遮着布巾盖住底下的东西。
苏岫慢条斯理的走在街上,月冷霜辉,她一步一步行走在月色下,并不着急行路。
街头有阑珊灯火,有摆着夜宵的摊子,支着布召在半夜里作着食客的生意,几张木桌子前只零星坐着一二个人,正在吃宵夜,烧着火的灶炉里冒着热气,挂在摊子上的一盏风灯亮着光,一点温暖驱散了夜里的寒气。
苏岫在摊子前,放下手中竹篮和琵琶,老板上前招呼,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去忙了。不时片刻后端了两碗热汤到她面前,放了一碗,捧着另一碗朝不远处街市角落走去。
秋衍看到那人捧着碗朝他方向走近的时候,他在犹豫是不是要闪身回避,可正在他的犹豫间,那人已经走到面前。
苏岫慢条斯理的拿着调羹一匙一匙的喝着这煲的十分香浓的黄豆猪蹄汤,黄豆熬得酥软入口既化,身后有风掠动的声音,脚步声慢慢走近。
秋衍放下手中的汤,在她对面落座。
苏岫头也不抬,热气熏蒸拂上脸颊,她说:“我不惜离开邯兆,千里远赴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个人。”她说着,汤匙里的一口热汤缓缓抿下,“他们都说我执拗随意,连唱曲的时辰都要别人迎候我,却不知我只是想寻在那人有空的时候,能来听我的南歌。”
坐在她对面的秋衍微抿了唇,目光低垂着,却没有说话。
悄寂的夜色里,食客已去,只有他们两人无言对坐,大炉铜锅里的香气飘袅传来,一朵流云半掩明月,月色黯淡了几分。
“我送你回去。”良久过后,他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抑着,仿若有丝叹息。
苏岫放下调羹,起身抱起琵琶,拎起手中竹篮子,自始至终目光不曾落向他,她语声淡漠的说:“不劳秋将军费心,不必相送。”她对她的态度冷淡的如同寻常旁人。
话落后,她也不理他,漫步又行,缓缓走向家宅,而他并未远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后头,直到她回到家中,返身合上大门,他又滞立了片刻,目光望着门前悬挂左右的灯笼,里面烛火明辉,照得门前十尺方地亮亮堂堂。
苏岫行过屋前的花苑,一条碎石小径幽长回转,两旁一盆盆的种满了兰花。
花苑的尽头是间不大的宅子,油糊的窗纸里有光亮透出,那是她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日夜里总点着一盏油灯。只是灯火下,窗纸上却映出一个淡淡的轮廓影子。
113。第113章()
苏岫推门而入; 看见窗下灯前有个人正在侍弄着一盆新发芽的兰花。
“红袂姐; 你怎么来了?”苏岫见到来人时有些惊讶,琼台夜袭那事闹得满朝哗然; 全境皆知; 曾经那个名动天下的舞者; 应该随着一纸皇诏令书而香消玉殒在邢台上。如今的她只是旁人口中的一个传说一段轶事。
“碰到了件棘手的事; 不得不离开晋国。”红袂放下手中剪子; 转了转栽花的花盆; 左看右看了一番; “这瓷器花色特别好看; 哪儿买的?”
苏岫将琵琶放入柜子里; 手中竹篮搁在桌上,揭开布巾,捧出里面一只新的瓷器,她说,“都是我自己烧制的,喜欢什么花色便绘上了。”
红袂抬头看向她,挑了挑眉,笑说:“你真耐得下性子。”
一只瓷器从淘泥、摞泥、拉坯、印坯、修坯、捺水、画坯、上釉、烧窑、成瓷,其工序十分复杂繁琐容不得一点的马虎和差错。
苏岫淡淡一笑; 手上拿了块布巾擦拭着新带回的青瓷; “平素无事的时候; 打发时间罢了。”她五指轻缓的擦过瓷上花纹; 长睫低垂; 浓墨般的鸦翅色似蝶翼,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为何有些郁郁寡欢?”红袂望着苏岫,轻声问。
窗下灯烛倏忽跳动,光影一时明灭,苏岫抬头望住红袂,她没有应声,眼底却有挣扎神色,被红袂一眼洞穿,她紧抿了唇,神色间有些恍惚。
红袂淡若熏风般的一笑,彷佛不经意的说:“想必将离并未跟你说过,红组里的成员多是孤儿,从小便被收养训练,要达到如将离她们那般的本事,不但要靠天赋,亦需要时间磨砺,十数年已算是少的了。”
苏岫低垂了脸,手中巾布缓缓擦过青瓷坛口。以她平凡的资质和当时的年纪,是不可能进入满是精英的红组的,是主人破格的提携和着意的栽培,才有了如今的她。
“我虽然不是孤儿,但其实与孤儿也无什么不同,从小被贩卖流离,我并不知道身生父母是谁。当年若非主人出手相救,而今的我恐怕早已是幽魂一缕,在奈何桥上准备投胎再世为人了。”苏岫喃喃说道,握着巾帕的五指竟有些微微颤动:“主人于我,有再造之恩。”
红袂笑的淡漠,身子慵懒倚着座椅扶手,颦笑间妩媚天成,“主人要什么没有,并不在乎你当初的一腔热烈效忠追随之心。”
苏岫并未反驳,唇边一丝苦笑蔓延,只因她说的字字是真。
“有些事若你觉得进退两难,无法抉择,不妨抽身退出,主人可另作安排。”她抬手轻抚过面前兰花的新芽,面色清寒,声音冷冽道:“若因你之误而导致主人谋势布局陷入困厄,你便万死难辞其咎。”
苏岫身子一震,心头寒意霎时蔓延,她惊诧抬头,望着红袂,看到她眼中有冷厉的霜色,如雪覆盖,听她又缓缓道:“情爱如朝露,世间男子千般,心性各有不同,却只这一处相似。”红袂勾唇微笑,笑的凉薄,“一个女子若将自己一生进退都系于情爱,那便是大错。”
苏岫无言以对,目光怔怔的,彷佛被瞬时给凝固了,良久后,她的眼底才慢慢有辉光复苏过来。她目光转过,坦直的望着红袂,眼底方才一闪而逝的辉光,瞬间寂灭无痕,她的眼中只剩下平静,死水一般不再有微澜,“红袂姐的教诲,我铭记在心,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
红袂缓缓一笑点头,眉眼低垂下的那一刻,眼中有悲怆一闪而逝。
室内烛光柔和,茶香的清芬飘逸开来。
苏岫为红袂煮了一碗新茶,白瓷青釉的花色十分雅致,这茶杯也是她自己烧制的。
“你这儿住的着实有点偏僻,怎不住在城内?”红袂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双指夹起茶盖缓缓拂动茶汤。
“城内喧嚣,还是这里幽静点。”苏岫也为自己斟了杯茶,放在了面前。
“不过这几日,你出行需要小心点。”氤氲茶雾的后头,红袂一双黛眉微蹙,薄唇抿出冷锐线条。
苏岫心下悚然,脑中浮现不好的念头。泸州向来安宁太平,而能让红袂慎重叮嘱的事,恐怕非同小可。她小心翼翼的问,“泸州局势有变?”可就他所知,除了西北边线战况扑朔迷离之外,国内似乎一片祥和,只这平静之下所隐藏的骇浪有多高多深,却不是她能知道的。
红袂摇了摇头,指下茶盖轻敲着茶托,“并非战局有变,这事说来有点话长。”
红袂将事情娓娓说给苏岫听,原来她在缙墨呆的好好的,闲时为馀容打打下手,搜罗整理一些情报,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倒也是非常安适。
缙墨是临海大港,自从之前有夷桑人偷渡跨海来到晋国为非作歹后,晋国海军一直游曳海上阻止夷桑船只入境,若不听劝阻,执意闯境的话,便全部歼灭在海上。晋王治理手段雷霆果敢,一年多来海岸线上又恢复了平静,不再见有夷桑人偷渡过来。
只是百密仍有一疏,有个夷桑人独自驾船,竟然避过了晋国海军的重重耳目登陆了晋国临海的一个小城,此人一来,便酿出了许多大祸。
本就不大的渔村里,一时间有多名少女失踪,数日之后才被人发现丢弃在山坳里的尸体,尸身折骨剖胸被取走了心脏。
这事越来越频繁发生,从偏远城镇发展到人口大城,直到缙墨有个富豪的千金被人半夜掳走,第二天残缺的尸身被人在郊外一座破落山庙前发现,这才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事被人写成传本,被一些酒楼的说书人绘声绘色的传了开来,弄得晋国东北诸城人心惶惶。
朝廷下令严查,可这么久了也未寻得蛛丝马迹,连个方向头绪都没有,现在已经闹得大半个晋国风声鹤唳了。
“红袂姐,你怎知他是夷桑人?”苏岫听得心下悚然,惊讶于那人乖戾残忍的手段。
“我曾去过夷桑一段时间,知道那里有些术士会取妙龄少女的心脏来供奉邪神。原本此人行径我也只是猜测,只有一次我差点就捉住他,却被他侥幸逃脱。虽然他会说汉语,但从他行止言语上不难看出他是从夷桑来的。” 红袂换了个坐姿,将手中茶杯搁回案上。
“那么这人此刻莫非已经蛰伏进入了北齐?”苏岫有些恍然她刚才对自己的提醒,只怕红组已经寻得可靠消息,那人已经来到了泸州,不然红袂不会亲自前来。
“是,此人心性狡猾,从晋国来北齐的一路上未再犯案,若非红组眼线遍布天下,恐怕真要被他脱匿开去。” 红袂冷笑,唇角眉梢上都是寒意。
苏岫眉头略蹙,忧心忡忡道:“若是此人潜入皇域,可不是要给主人惹麻烦了。”
“这种小事无需让主人知道,这几日里我便将他处理了。”红袂冷冷的抬眉,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数月蛰伏,那人会在泸州再次动手?”苏岫猜测,掌中捧着的茶杯暖意已逝,杯瓷清凉熨帖着肌肤。
“他们那里供奉的邪神各有不同,时间间隔也有长短,然而唯一相同的是三个月的最后界限。算算离开他最后一次犯案距三月之限也只剩下十天,他肯定会在泸州现身。”红袂答道。
“红袂姐是一人前来?”苏岫又问。
红袂笑叹着摇了摇头,“我虽自恃武功,常独来独往,不过这事儿也不敢托大。当初被他逃脱,是我一人之错,只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