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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回时-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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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事儿皇兄还拿来说……”洳是委屈巴巴的看着皇上,瘪了瘪嘴。年幼的时候懵懂不知,哪晓得长幼尊卑之分,只明白哥哥是喜欢同自己玩闹的。

    不过如今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做不出以前的事儿来了,即便他依旧是最疼爱自己的兄长,可他也是这天下之主,帝皇之尊,再也容不得她来玩笑了。

    “你小时候的事儿可多着呢,以后有空朕一件件说与你听。”皇上手中捧着茶盏,指尖茶盖轻拂茶汤,唇畔笑意微扬,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

    “皇兄可别……”洳是忙绕过桌子拽了皇上袖子卖乖讨巧,“臣妹知道自己小时候顽劣,有些事儿皇兄还是别提了吧……太不好意思了……”

    “哦?”皇上斜眺她,笑的意味深长,“那你好好想想在晋阳的事儿,如何给朕一个交代,朕听满意了或可不再提你以前的事。”

    皇上时刻心念不忘的,果然还是晋阳她遇刺受难这件事。

    听到皇上说及这事,洳是原本嬉笑的神情也渐渐敛去,她垂着眼,良久后才缓缓低叹:“那一剑,皇兄一定很疼吧?”

    “你我同知同觉,那一剑穿身刺过的时候,你有多痛,朕便有多痛。”皇上单手抚上胸口,那里不曾有伤,却曾有过剑穿刺戮时的惊痛,他与她身受神会,他不能想那一夜她是怎么挺过来的,是否有过煎熬,在那个人人窥伺而动的晋阳,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那时,他恨不能踏平山川,亲自去将她带回来,那一刻,这种念头如疯魔一般在脑海里滋长。

    直至那日她的讯息从红组手上递回,他才洞彻了她的意图。他怎么就忘了,他最挚爱的妹妹,承袭了夜珩卓绝的功夫,修为高深,若非她有心所为,谁能如此轻易伤她于刀剑之下。

    惊怒过后,他渐渐定下神,御案桌上发兵讨缴的诏书已经落笔写成,只差玉玺盖定。

    他知她意图,三十万北上大军换为一万骑军出居庸关入境晋国迎回她,两国交界的梁州、涿州和广平十万铁骑迅速调集,枕戈待旦,这看似将来的风雨,不过是用来刺探萧樾。

    萧樾忍或不忍,退或不退,他们都已经有所考量,也做好了准备。他最终隐忍退让,让皇域骑军入境,将箭在弦上,一触而发的战局消弭于无形。

    善谋,能忍,擅攻略,萧樾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臣妹对不起皇兄,累皇兄同我一起受苦了。”洳是低声喃喃,心中愧疚蔓延,为着琼台一刺之下的几分私念,而连累皇上与她一起受苦。

    “不准再有下次。”皇上缓缓开口,声音庄重威严,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语态。

    洳是抿唇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三指并拢朝天作起誓状:“臣妹保证绝不会有下次。”她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诚恳,“皇兄口谕,臣妹该三跪九叩领受才是。”她作势就要起身,皇上却一把拉过她,将她揽进怀中。

    皇上一言不发的抱紧她,彷佛是用尽了全力,怕她会突然就消失了。

    “不准再有下次,朕禁不起这么惊吓。”皇上的叹息落在她的耳畔,低伏起落,“朕还想多活几年。”

    “恩,绝不会再有下次!保证!”洳是埋首在他肩头,闷声闷气的点头,心中愧疚又深了几分,看来这次真是吓到皇上了。

    “不过我这伤也不白挨。”洳是抬头,脸颊擦过皇上金冠上垂下的珠络,明珠晃眼,“于家近千万计的私财,不是被收入国库了吗,正好可以冲抵军饷。”

    “你倒是想一箭双雕。”皇上曲指又轻敲上她的脑门,忍不住笑谑她,“只可惜萧樾没让你称心如意。”

    皇上提到萧樾,让她心头微沉,脸上笑意也淡了。

    “你还未回都前,就有消息传来,晋王将要娶北齐沭阳公主,两国结姻为盟,将成连横之势。”皇上不紧不慢的说,目光落在她沉静的脸上。

    洳是缄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也冷下,“臣妹曾以凤珮赠予晋王,这事皇兄想必也知道。”她侧眸扬眉,看向皇上,笑的淡薄,眼中辉光明灭。

    皇上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眉头微不可觉的蹙紧。

    “当初,晋王差点允婚。”洳是缓缓说道。

    皇上却猝然变了脸色,手肘一横,打翻了桌上的金瓷白杯,茶水顿时泼溅,桌上一时狼藉。

101。第101章() 
人间四月芳菲天,正是春光灿烂时。

    南阳夫人与裴皇后相携漫步在太液池旁,身后数十宫娥远远跟随,岸边杨柳依依; 风景十分怡人。

    皇后入宫已有多时; 隔了许久才能与母亲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贴心话。南阳夫人知她苦闷; 在这天阙深宫里,处处是规矩; 时刻都得谨言慎行; 裴翎原本就温和的性子如今显得更加拘谨沉默了些。

    “嫂嫂这次又诞下一个女儿,可是为哥哥凑了个‘好’字了; 哥哥怕是要高兴坏了吧。”裴翎笑的眉飞色舞; 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 “父亲也一定很高兴罢。”想到自己又有了个小侄女儿,裴翎是真的打心底里欢喜。

    “你父亲自然是高兴极了; 原想着要给这个孙女起个好名字。”南阳夫人笑吟吟的说道。

    “怎么?难道被哥哥捷足先登了?”皇后哑然失笑; 她知道自己大哥一直很想要个女儿,能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般的呵护; 她未出阁前; 就有次听大哥说起过,将来若真有个女儿的话一定要叫那个名字。

    “还真是,你父亲知道后气的几天没吃下饭,直痛心自己没能给宝贝孙女儿起名字。”南阳夫人想到自己夫君怄气的摸样,实在笑不可遏,这位位高权重历侍两朝的尚书令大人生气起来就跟小孩子似的不讲道理。

    “裴付安……”皇后缓缓吟出一个名字,唇畔笑意温柔。

    南阳夫人倒是惊奇,“你怎知桓儿取得这个名字?”

    “嫂嫂姓付,大哥夫妇是希望能护佑她一世安康。”皇后曾听裴桓说起过这事,那时尚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心底下是十分羡慕哥哥对嫂子的深情挚爱,幻想着自己能有一天也会找到一个如此爱惜珍视自己的人,能够与他携手共度一生。

    南阳夫人见她明明唇角含笑,眼底却难掩一丝落寞,不由心头揪紧,低声问她:“皇上待你冷淡?”

    皇后被问的一怔,神色有些恍惚,默默摇了摇头,皇上待后宫向来宽厚,对她这位中宫皇后也是相敬如宾,十分尊重,时常赏赐中宫珍玩玉石,对她可谓尽心周到,体贴入微,只是这些好,好的隔着距离显得生分,他对她是皇帝对待皇后,是天子对待臣民,唯独不是一个男子对待一个女子。

    南阳夫人不忍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伸手握住她的五指,宽慰道:“皇上是天子,日理万机的,你要放宽些心。待有朝一日你诞育下长皇子,一切自然就会不同。”帝王恩宠总有尽头,唯有握住皇族血脉才能保证身前荣华不坠,晚来善终。

    况且皇室子嗣单薄,后宫里谁第一个诞下皇子,意义非同寻常。

    见皇后默不作声,让久经阅历的南阳夫人瞧出了些端倪,她低声又追问了句:“皇上常去承淑宫吗?”

    淑妃季霖薇长相殊丽明艳,若说艳冠六宫也是不为过的,其父又是镇北将军,手握重权。皇上如果时常临幸承淑宫,倒是真有些棘手。

    皇后垂着眼,神色惘然,行步时脚下也有些虚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南阳夫人以为她羞于启齿,又紧追了一句:“翎儿,你对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皇后顿了顿,掩在鸾凤织锦大袖下的双手牢牢交握在身前,良久后才声若蚊蚋的说道:“皇上政务繁忙,十分冷落后宫,除却朔望会来中宫外,其他哪宫哪殿恐怕都鲜有临幸。”

    南阳夫人听后一时大惊,脱口问道:“这是为何?”即便是真的忙,也不至于有碍了敦伦。

    皇后摇了摇头,神色凄楚落寞,“女儿也不知……”她正说着,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怔怔望向面前一碧千顷的太液池。

    太液池上,一蓬蓬的荷叶大张如伞盖,未值季令,荷花还没到开的时候,湖上一片盎然绿意,一扁轻舟荡漾在清波潋滟的湖面上,轻舟上的男子着金冠皇袍,身姿清隽,风仪秀彻,而与他对案而坐的女子,发鬓如云,佩环琤琤,匀匀淡妆,却依旧光艳无畴。湖面倒映着天光,春风吹起涟漪,周围景致曼妙,衬得此情此景如画般绮丽。

    “皇上待长公主真好。”皇后喃喃低声,话语里难掩一丝艳羡。

    南阳夫人眺目看去,也看到了远处泛舟湖上的一双身影,“皇上只有这一个嫡亲妹妹,格外殊宠也是正常。”

    皇后默不作声,目光却追望着那道明亮的身影,胸口一时逼仄窒闷,似溺水般透不过气来。所有澹定和骄傲都变成了枉然,她竟不可遏制的嫉妒,嫉妒那个得到所有盛宠眷顾的女子,这毫无道理的情绪充斥脑海。就连南阳夫人在身边说着什么她都没听见,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远方,湖上那翩然一叶的小舟。

    小舟上铺设软锦,备置桌案,长公主与皇上分坐两头,旁边一盏铜鼎小炉上温着热水。桌子上各奉着两杯茶,中央一个玉脂盏里盛满了新鲜剥出的莲子。

    皇上满面诧异的看洳是撩着袖子从水里摸上来一根莲蓬,驾轻就熟的剥着莲子,“以前这里种着很多青莲,不到五月就可以结莲子,想不到如今都还在。”洳是撸高了一只袖子,整条手臂湿漉漉的,她拿起一粒莲子送到口中,边嚼边说,“新鲜的呢,皇兄也尝尝?”她从碗里挑出一枚圆润硕大的莲子递到皇上面前,指尖上还凝着水珠。

    皇上拾过那枚莲子,拈在指尖瞧了瞧后,十分小心翼翼的送入口中,才嚼了两下,顿时苦涩溢满齿颊,直涌入喉间。

    “真是……”皇上单手抚额,一脸纠结,眼角都快被苦出了泪花。

    这青莲的莲子真不是普通的苦,简直比浓熬了十碗药汁还让人难以下咽。

    “皇兄快喝水!”洳是忙从小炉上倒了杯温热的香梨水到皇上的茶杯里,递到他面前。

    皇上大口抿茶,香甜入口冲抵了苦涩,让皇上苦的都快消散的神魂又重新聚拢回来,“这么苦,你怎么吃得下?”皇上很好奇,她如何能吃莲子吃的如此不动声色,似乎从小时候开始,她就那么能吃苦莲子,这么些年下来,一点未变。

    “还好呀,我不觉得多苦,蛮清香的。”她边说边嚼着莲子,吃的开心,随手还倒杯香梨水喝。

    皇上将一杯茶水喝得见了底,口中涩苦终于淡去许多,看她一粒接一粒的吃,皇上伸手,食指勾着碗往自己面前拉过来,“先别忙着吃,你方才还有没说完的话,萧樾为何突然又改变心意?只是因为琼台上的夜袭暗刺?”

    洳是抿了抿唇,单手支颐,目光望着青碧的湖水,“我也曾这么以为,但又觉着并非完全如此,到底是何原由让萧樾彻底舍了我们这步棋子,我也说不上来。”

    那夜暗袭刺杀,洳是很笃定曾动摇过萧樾的决心,但直觉告诉她真正迫使萧樾改弦易辙的并非完全由于此事,到底是什么彻底让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室身份,另选它途。

    皇上静静望着她,幽黑的瞳仁里有温柔暖意,“若是萧樾不曾后悔,你真准备下降晋国?”皇上彷佛不经意的问,手掌间紧扣了茶杯。

    洳是抬头,望向皇上,手指绕上发髻间垂落的珠钿花子,笑的宛然,“皇兄可会准允?”她不答反问。

    皇上挑眉,露出一丝冷笑,“自然不允。”

    “所以……”洳是两手一摊,一副莫可奈何的摸样,摇了摇头,叹息道:“晋王悔或不悔,结局都一样。”她终归是不会嫁去晋国的。

    皇上唇畔霜意化为春水,连波消逝,他将面前盛着莲子的碗推向她,洳是又不紧不慢的捡着莲子吃了起来。小舟浮动在层层荷叶之间,清澈的湖水里放养着许多春鲤,洳是丢了一粒莲子进去,顿时引来许多春鲤竞相啄食。

    “皇兄觉着南秦真的可以倚赖吗?”良久后,才听洳是缓缓开口,清亮目光望向皇上。

    不是没有过疑问,然而皇上却从未开口问过,他的笃定所依恃的无非是她的决断和谋算,世局如棋,而她一直是弈棋的高手。

    “就朕所知,你在鄂城时曾见过吴归正,先皇在时就已订下计策,你为何又如此笃信南秦?”皇上捧杯细饮,神色泰定,不答反问。

    “皇兄怎知我笃信南秦?”洳是笑的促狭,眼中晶辉闪烁,一枚莲子被她拈在指尖闲闲打转。

    “因为南秦新主是夜罗王族后人么?”皇上合起茶杯,神色平静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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