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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么?”
“现在还在观望。”小麦望着那群挤在项目周围的怪物,低声说,“也可能是在威胁?”
“啊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庄笑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幸好他们去的不是这个项目。”
“如果这个项目被毁掉了,拿不到印章也”小麦说到一半,拿着通讯器的手指突然捏紧了。“它们开始动了!”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
仿佛得到某种号令,怪物们同时动了起来。它们围成的圆圈骤然向内收缩,仿佛守在商场外准备抢折扣物品的人们终于等到开门时的场景。只是,没有什么打开的门,没有让这拥挤的压力宣泄的出口,最里层无处可去的怪物,只有被死死地挤压到了项目外侧的墙和树上——然后,就像被按在滚烫铁板上的彩色蜡笔,它们的身躯开始从紧贴的部分融化!
一个陶偶迅速化成了灰白色的一滩液体,附着在墙壁上还在微微蠕动。在它后面的那只黑色的蜘蛛紧跟着被压进了这摊液体,也一样没几秒就消融在了其中。液体表面起初还能看出它那些长长的脚的形状,随着液体的流动和再后面那只怪物的继续加入,很快变形了,扭曲了,变成了不断蔓延的液面上一线单纯的黑色。
色彩斑斓的混合液体,沿着树干的缝隙往里挤,沿着墙壁的缝隙往里挤,也顺着墙壁向上攀爬。仿佛无数尸体融合而成的一只巨大的泥状怪物,正蠕动着伸展开躯体,将整座建筑逐渐吞入腹内——
小麦没有回应通讯器中庄笑焦虑的询问,他不自觉地从隐蔽处站起了身,呆望着这个景象,几乎忍不住要向后退。而更外圈的怪物们,还在不断地挤过去,挤过去,带着莫名狂热的气氛,投身进这片正迅速扩大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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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域感到脚下的地面晃动了一下。
周围森林里的景象,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画在一张纸上的图画,随着纸张的扭曲,图画也跟着改变了形状。所有声音一下子陷入寂静,紧接着是一种突然踩空、从高处坠落的感觉。不过全部的异动都只持续了一两秒钟时间,随即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肩膀上乌鸦爪子尖尖的触感,也在瞬间的消失后重新回来了。乌鸦自己似乎对刚才那种变化毫无察觉,无缝接续了之前的话题:声情并茂地描述昨天作为晚餐的那条蚯蚓的口感。这只以一颗宝石眼睛作为报酬雇来的向导并不发声指引方向,落在殷域肩膀上之后,告诉他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行了。
森林里的道路认得乌鸦,会主动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去。
殷域想从乌鸦嘴里套出些小红帽的情况,乌鸦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所忌惮。关于那个收集眼球的“奶奶”,它倒没有隐瞒什么,大概是觉得过去见到后也就能知道了。
“奶奶没办法离开屋子,也没有能看见东西的眼睛。”乌鸦说,“但她还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把眼球带回去,让奶奶填进眼窝里,奶奶就能看到那只眼睛曾经注视过的场景了。”
“眼睛里面保存着记忆。一直以来,奶奶靠着那些眼球才能做梦那是非常有趣的体验哦。你想要试试吗?”
乌鸦当时这么说着,一边伸长脖子,将嘴巴朝着殷域的眼睛靠去。殷域抓住它,拔下了它翅膀上的好几根羽毛,直到乌鸦大叫着求饶。从那以后,乌鸦总算是真的安分下来了,虽然还是很聒噪,说的话题也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但不敢再打偷走眼球的主意了。
殷域起初还耐心地听着它讲,以为能得到些信息,结果净听了些吃死鱼、吃腐肉、吃虫子时的感受。后来他就把乌鸦的声音当做背景噪音了,只留下一丝心神注意着它有没有改变话题,更多还是在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通过镜子递给他的玫瑰,在公主手中成为了爱人的心脏;通过镜子递给他的宝石,在乌鸦口中是能作为引路报酬的眼球。不知陆攸在另一侧是什么情况,但说不定那团火焰也正好能派上用场
这让他觉得是在沿着一条被设计好的路线走。比起直接让项目终点变成水池、放进怪物的举动,比起将两个项目融合起来的举动,这样的设计有种更加精致、也更加隐蔽的感觉。好像藏身在幕后的某个存在,手指上牵着控制人偶行动的丝线。
这种感觉是殷域非常熟悉的。
在来到游乐园之前,在发现“恶灵”的存在之前,发生在他周围的事情也曾经让他觉得,是某种恶意操控着他身边的人们做出不寻常的举动。曾经温和耐心、后来尖酸刻薄的母亲,曾经宽厚和善、后来狂躁粗暴的父亲,在公交车上被踩了一脚便掏出刀子乱捅的人,为一点小事争执将女友推下天台的人,被乘客劝了句不要抽烟,就转动方向盘、将巴士撞向盘山公路护栏的人有诱发的起因,有完整的逻辑,仿佛一切顺理成章,而荒谬感不能作为证据。
一如这些环环相扣的巧合。
在乌鸦的喋喋不休中,殷域捏了捏那颗蓝色宝石,触感坚硬,体温怎么都捂不热它。能将宝石和眼球联系起来的着名的童话,他恰好知道一个。那是注视过世间的不公和黑暗,注视过所爱之物的毁灭的眼睛。他似乎有点猜到下一步要如何进行了。设计这些的是和“恶灵”类似的东西吗?
一直以来,能够和游乐园进行合作的“玩家”,恶灵是唯一的一个。
那个东西和小红帽共生。而恶灵与他共生。
那么他是什么?
乌鸦的唠叨停下来了。察觉到它的窥伺,殷域将宝石重新握进了掌心。在他心里,这些的问题和证明过程已经指向了一个答案。而过程是如此的清晰、明确,途中不曾出现过任何岔路,仿佛他其实早就知道、答案早就在那里,他只需要“想起来”。
“想起来”啊
他脑海中,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又开始重播。哭泣、微笑,像白色大理石一样光洁冰凉的肌肤。确实是快乐的记忆,但是没有更多了。再没有更多的了。如何相遇、如何相处,那些要填充起漫长时光所必须的平常细节,必然存在的不和与痛苦,全都被刻意地——必定是刻意地——剥离抛下,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
或者说,就连恢复的那部分也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被用另一种形式记录和存放,再还给他时已经成了外来物的东西——
殷域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在他心里燃烧起来的怒焰是多么的不讲道理啊,居然会因为渴望回忆起曾经的痛苦却无法做到,而开始发疯般地肆虐和撕扯
他没有察觉到,某种联系在他身上的力量,也在源源不断地为这火焰增添燃料。因为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渴望,也是另一个人一直期待而从未要求过的愿望。这陡然爆发的力量,摇撼着将某些东西牢牢封锁在深处暗中的禁锢,在无人听见的咆哮中,逐渐增添了同样无人听见的崩裂的声音
沉浸在情绪中,殷域也没有发觉乌鸦沉默中的异样,只以为它是又没能得逞而灰心了。然而那只黑色的鸟此刻僵停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被压扁成了一片黑纸的剪影,一动不动。地面像被扰动的水一样出现了波纹,周围的森林又一次开始扭曲——而这一次,是因为来自内部的侵扰力量。
似乎是扭曲的程度超过了承受限度,这个游乐园通过项目构造出来的场景,在这次扭曲中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纹。
等殷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波纹和扭曲便又同时消失了。乌鸦一下子变回了活灵活现的样子,它展开黑色的翅膀,没敢拍到殷域脸上,只是用力敲了敲他的肩膀。“到了!到了!”它粗声粗气地叫道,当先从他肩上离开,向前方飞去。
殷域也从树木缝隙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屋,而在乌鸦出声之前,那里明明只有更多的树。他此刻还没有想到这是项目的力量受到削减、不得不缩短路程的原因,只以为这是森林里被施了魔法的道路搞的鬼,便如常地分开面前挡路的灌木丛,跟在乌鸦后面走过去了。
第123章 童话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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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的根系从土壤中钻了出来;在地面上彼此交叠;织成了一个微微高处周围的圆形平台;小屋就坐落在平台的中央。平台上没有泥土,没有落叶;与周围的区域之间存在着鲜明的界限。殷域走过去时;正好看见一片叶子随风飘荡过来;在快要飘到平台上空时却又强行偏离方向;落到别处去了,仿佛落叶和风都不愿意接近这里。
小屋有着白石砖搭建的墙壁和漂亮的红色屋顶,小小的一座屋子看上去很精致。但它昏暗无光的窗户仿佛失去生机的眼;周围光秃秃一片荒凉,便在寂静中透出了一种阴沉邪恶的气氛。
殷域走过去时,树根编织的地面在他脚下轻微作响。乌鸦落在窗台上;用坚硬的嘴巴敲了敲窗玻璃。小屋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有东西从门口的阴影中滚了出来,其中滚得最远的那颗一直到了殷域脚边才停下。它们圆溜溜的;大部分是白色,看起来很眼熟——和小红帽曾经留在海豹馆地板上的、还有时雨喜欢塞在口袋里到处送人的那种糖果一模一样。
殷域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手指触摸到了一种软烂的触感。
这确实是一颗曾经在生灵体内一同活着的眼球。似乎被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浅褐的虹膜蒙上了一层略显浑浊的颜色,也失去了饱满的弹性;像是一颗正在逐渐干瘪的果实;散发出不新鲜的甜味。乌鸦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窗台;飞进屋里去了;殷域放下这颗眼球,绕过散落在门口的另外几颗,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很暗,也很空,好像一件家具都没有。只在屋子中央,伫立着一个庞大的阴影,察觉到客人的来访,那个阴影细微地动了动。“是谁来了呀?”一个听起来很虚弱的声音说。
“奶奶,是我。”乌鸦说,“我带新的眼球回来了。”它飞到窗台内侧,用嘴巴拉扯着绳子,将窗帘拉了起来。外面的阳光并不强烈,但窗帘拉开后,屋内立刻就变得敞亮了,让殷域看到了那个阴影的真容。
那是个生长在地板上的女人。她身体的下半部分化成了树干和树根,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原地,手臂和头发则化成了树枝,让她一点动作都做不出来。因为在屋内一直见不到阳光,那些枝条已经枯萎了一小半,剩余的也有点干枯发黑了。女人的脸在一段树干上浮现出来,朝向着门口的方向。
那张脸更像是一张白色的面具。没有眉毛,鼻子和嘴唇都是平的,嘴巴是一道细缝,眼睛是挖出来的两个空洞。“啊眼球,”那道细缝扭动了一下,从内部传出了期待的声音,“我又能有新的梦了吗?”
“你怎么还傻站在门口!”乌鸦颐指气使地对着殷域叫道,“快把眼球拿过来!”
对这只游乐园在项目剧情里制造出来的消耗品,殷域没在意它嚣张的态度,慢慢的走到了这个被禁锢在屋子里的女人身边。那张白白的面孔上看不出年纪,但她的嗓音听上去并不像是老人。“你就是小红帽的奶奶?”殷域问她。
女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把眼球放到我的眼眶里来吧。”她只是说,“我在黑暗里待得太久,都快忘记光线和颜色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在渴望中似乎还藏着一丝忧伤,“只有把新鲜的眼球放进来,我眼前才会重新出现颜色。眼睛会展现给我它曾经见过的画面,这是我看到外面世界的唯一的方式了”
“把眼球放进去!”乌鸦在旁边帮腔,“我们约定好了,做完这件事情,我就带你离开森林!”
女人的身体因为下面的树干部分而抬高了,脸上空洞的位置恰好与殷域的视线平齐,里面黑黝黝的,看不见木头或血肉。殷域拿起了那块明亮的蓝宝石,因为乌鸦和女人都没指定是哪一只眼睛,他就随意地选择了左侧,像往投币机里塞硬币一样,将宝石轻轻塞进了那个空荡的眼窝中。
宝石并不是圆形的,顺畅地滑进眼窝后,却严丝密合地镶嵌在了里面。女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我看见啦。”她喜悦地说,“这次是宫殿里女官的眼睛吗?我看到了一条很精致的裙子,上面绣着漂亮的花接下来是不是会有舞会的场景?我还没有跳过舞呢。”
不,殷域在心里回答了她,这是那个在死后变得一点都快乐的王子的眼睛。注视过宫廷舞会的眼睛属于已经死去的血肉之躯,镶嵌在雕像上的宝石看到的全都是苦难的场景。那是个非常非常寒冷、有许多事物被迫走向了毁灭的冬天。
女人那一道细缝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