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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能看透院墙,遥遥地朝着陆家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徐府中徐星淳书房的位置。他虚幻的身影轻轻一晃,从猫身中抽离了出来。
白猫晃晃脑袋,喝醉酒般脚步蹒跚地走了几步,便倒在地上,口鼻溢血地死了。和尚的身影则如烟雾散去,瞬息间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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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昨晚感受过灵气后,一觉起来像是被唤醒了属于“狐妖”的身体记忆,突然就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能。与天地间灵气沟通的感觉非常美妙,和之前相比就像是一直将脑袋闷在水中的人,终于抬头呼吸到了空气。
他察觉到了云征布置在屋子周围的法术——此前他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现在他则能感觉到那些隐约的波动了。而且,他似乎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幻术,因为早上起来时,虽然还是浑身都疼,身上被云征弄出来的那些痕迹却都看不到了。等侍女们走后,陆攸不信邪地按了按腿上该有掐痕的地方,一用力就疼得“嘶”了一声。
然后那些过了一夜看上去更加可怕的痕迹又都出现了,之前完好的模样才是假象。
说是“似乎”,是因为陆攸依旧不能主动用出来,盯着路过的侍女试了试“托梦”,倒是成功让那女孩脸色通红、神色匆匆地走了——但显然只是因为被他盯着的缘故。他试过几次后转变了急于求成的心思,又回头去练他最初会的那个幻术。现在他能“看到”灵气的流动了,才知道这个妖术用出来时有多声势浩大,灵气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层层荡开,在这方寸小院中竟造成了铺天盖地的错觉。
“这妖术是不是也和你的那个‘传输’有关系?”陆攸喃喃地问系统。系统哼了两声,没正面给出确定的回答,大概是默认了。
陆攸也才知道如果自己的妖气不加掩饰的释放出来,看起来有多显眼幸好先有云征帮忙替他遮掩,后来他自己也下意识地收敛了。要是一直像他刚被投放过来时那样大大咧咧的,大概周围方圆百里的除妖师都会给他引过来
云征今天则做出了一副尽职的样子,一本正经地作为侍卫守在门边,或者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巡逻,一个时辰能从他视野中路过十次。陆攸于是找到了一种新的游戏方法,每次看到云征走过,就用妖术动一动他身上的衣服或佩刀,最初几次还会不小心直接戳到他身上、被他一脸无奈地将那足够作为攻击的妖力挡住消去,玩到天色将晚的时候,已经十分熟练了。
今晚天上有火烧云,将地面一切的屋宇树木都映成了红彤彤的颜色。那个细小的东西出现在小院上方、直直地朝陆攸的窗口飞过来时,起初陆攸还以为是云征留下的白鸟什么时候偷溜出去玩又回来了。但白鸟随即跳到他手边,一只鸟的脸上,居然能露出像是严肃的表情。
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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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在窗外铺开的一片猩红血光;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徐星淳坐在窗口看书;本来聚精会神、并无丝毫睡意;看着看着却莫名犯起困来。周围异常安静;本该来添油点灯的侍女没有出现,院内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似乎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昏沉之间;徐星淳似乎看到有个影子立在自己面前。那人不知是何时来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是一个颇具压迫感的黑沉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若有实质的目光,沉沉压得徐星淳喘不过气来,他像是在噩梦里被魇住了,就算察觉到不对劲,却连眼皮和指尖都不能稍动一动;想要叫喊,也只发出了一些梦呓般的含糊声音。
那人影朝他弯下腰来,凑到徐星淳的耳边。恐惧几乎要让徐星淳发疯。他听到了一声低笑。
“你被他们骗了。”那声音轻轻地说。
徐星淳惊醒了。他猛然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何时趴到了桌上,看书时用来批注的小笔滚落到一边;书页上字写到一半;最后一笔拖出道长长痕迹,被光线映得像墨里掺了血般泛红。徐星淳出了一身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回忆起刚才看见的人影、听见的声音。
是梦?
窗台边传来了些许动静。徐星淳正在惊疑不定之中;抬眼看时险些将砚台打翻。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儿跳上窗台,嘴里咬着团白色的东西,看着像只羽毛凌乱的白鸟。它一双眼睛绿莹莹的,咧开嘴,人一样对他露出了微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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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飞到陆攸窗口的纸鹤是封传书,原本是要递到云征手上的。只是云征收敛了气息,它遍寻不着,便朝唯一附有他分魂的白鸟飞了过来。云征看着它踉踉跄跄地飞落下来,落到陆攸手里,信上用了特殊的禁制,陆攸试着拆了拆没能打开,最后还是又递回到了他手上。
云征打开信纸时,做好了会得到糟糕消息的准备:纸鹤的状态不太好,况且翅膀上还沾着血。是有谁受伤了?还是更严重的情况?
不过等嗅到了那血迹散发出来的一股浓烈腥味,他就知道他大概是想多了。那显然不是人血,而是某种水生妖兽的血。事实多半是师弟偷懒或是没注意到,把被妖血弄污的符咒就这么放了出来,导致纸鹤飞到终点时险些力竭。
幸好终究还是顺利到了。要是半途掉下去弄丢了传书,收不到云征的回信,云询肯定又要挨师父的敲打——毕竟云征做事向来靠谱,一出问题绝对跑不了是小师弟的错。
信上用小字写得密密麻麻,云征看了好几遍,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他借了陆攸屋里的笔墨,写好回信,用一样的手段折成纸鹤放了出去。陆攸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他看不出黄纸的符咒和云征之前一直用的白纸有什么不同,只觉得都挺有趣。等纸鹤飞走了,云征才和他讲了发生的事情。
昨晚在水边散步时,陆攸听云征提起过他之前消失的那几天,是师父要和师弟一起去追踪某个危险人物,他要帮忙做些准备,期间不可沾染妖气,才一直没有露面。他们前天出发,用术法缩短了赶路的时间,赶去胭脂江。结果还没抵达目的地,先在江边支流处碰上了一只为非作歹的妖怪。
那妖怪原型是条鲶鱼,尚未修出人身,鱼身却长得十分庞大,在一个小村镇的边上兴风作浪。它见识短浅,胆子却大,效仿从前一些龙王水神的做法,逼迫让村民献上孩童和美貌女子作为祭品,闹得不得安宁。因为地方偏僻,居然也这么干了好几年都没被发现。
师徒两人路过时察觉到妖气,没忍住过去管了这件闲事,将那条鲶鱼妖斩杀,又打捞出沉在江中的骸骨,交给村人安葬。
“师父心神不宁,被水箭击中,损失下颌胡须一缕。”云询在信纸上写,“鱼血浇我一身,幸好带了换洗衣物,不然就要穿村里阿妈送的那套鲶鱼妖原型个大肉多,用了四张符咒净化,分割后村里每家得到一块。晚上他们要用鱼骨煮汤,可惜我和师父急着赶路,没能尝到。”
陆攸听到这里,不知为何身上发寒,打了个哆嗦。云征似乎有所察觉,为此特意解释了一句:若是那鲶鱼已经修出人形,就不会再吃它了。一来这样多少会有些同类相食的不适感,二来修成人形的妖血肉中浸透了妖气,已经发生质变,因此不再适合作为食物了。
不过,就算不直接饮血吃肉,用妖丹炼药炼器、用融入妖血的墨画符,这类事情除妖师却没少做。狐妖当初已经渡了劫,受到天道承认,下场和因丰美皮毛而死的寻常狐狸又有什么区别?真要说区别,恐怕是更多一些愤恨痛苦吧。
邪道术士中也有干脆挖人心肝、拘人魂魄,作为材料和工具的。同为人类的身份也阻止不了那些人的贪婪,更别提对方是“妖怪”这样根本上不同的异类了。
陆攸没吭声,想着云征的师父确实是十分开明,徒弟明目张胆地和妖怪搞到一起,却一点都没有要用“人妖殊途”之类理由横加阻拦的意思——他不知道云老头其实是拦过的,不过原因是怕云征受到“梦境”蒙蔽,被他这只狐狸精骗了,在云征表明会小心行事后,也就放了手没有再管。
他有些走神,再回过神来,却听见云征提到了某个让他十分在意的词语,“你刚才说什么是个和尚?”他不由问。
让云征看了皱眉的,当然不可能只是师父失去的胡子和师弟弄脏的衣裳。他们没费什么劲就斩杀了鲶鱼妖,妖血在江中顺流而下,引来了另一个路过的除妖师。那个除妖师也已经听说了鬼僧的再度出现,他似乎还知道一些鬼僧之前消失踪迹的内情,给师徒两人提供了一个新情报。
除妖师分为许多派别,侧重的手段也各不相同。有人养蛊虫,有人用符咒,有人借助精怪鬼魂之力,其中还涉及到佛道之争。云征常用的是各种符咒,辅以幻术,而那鬼僧修的,则是分魂附体、身外化身的术法。
他能将分魂附身在其他生灵身上,多数时候是灵魂较弱的动物,让这些身躯载着他的分魂散往各方。凭借这种手段,他能在瞬息间往返于相隔千里的两地,或从致命的攻击下逃脱。这种术法十分罕见,才会被传说成他是精通遁术。
几年前鬼僧消失时,确实是遭受了重创,原本的肉身已被毁掉,但却有分魂逃脱了过去,没有被彻底杀死。他在这数年间躲藏着休养生息,此时力量恢复了一些,于是又不甘寂寞地出来作恶。
云老头对这种说法并没有全信,但还是让云询传书过来,提醒云征多加小心。毕竟若不是遁术,胭脂江就不是必经之地,他们在那里堵不到鬼僧,便很难确定他的行踪了。甚至要是鬼僧察觉到他们的行动,反过来进行报复,说不定云征也要跟着倒霉——云老头惦记着他有个身为妖怪的“情人”,对此心里一直不安着呢。
陆攸听云征形容过了传闻中那鬼僧的形象,越听越觉得熟悉:一个皮肤白净、面貌秀美的和尚,时时面带笑容,出手却狠辣凶残这几个词,不是正好全都可以套到那个原本剧情中、会在两年后杀死狐妖的除妖师身上么?
他也已经去过好几个任务世界了,不会再生出“纯属巧合”这样的奢望。重要的剧情人物之间,或明显或隐晦,总会有线索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徐星淳请来的除妖师,云征师父正在追踪的鬼僧,他们是同一个人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事实了。
陆攸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他当然没准备也在徐府待上两年,和徐星淳虚以逶迤,是想在婚礼过后就尽快解决掉他的,本以为那个除妖师应该不会再有出场机会了——他这样想的另一个原因是,任务目标里也没有这个人。虽然他是真正下手的人,狐妖的仇恨却完全集中在了徐星淳身上。
难道是他的投放和云征找到了他,引发的某些变动,让鬼僧的到来也提前了?还是说陆攸想起了徐星淳面对狐妖偶尔露出的马脚,还有偷偷去亲近谢君宇的行为,全都视而不见的态度。
嫁进徐府,对谢君宇动心,在强行渡劫后的虚弱时被抓住,被挖出内丹他按照刚才突然浮现的猜测,将这些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仿佛发现了一条埋藏很深的暗线,感觉心里阵阵发冷。
狐妖不知道徐星淳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妖怪的。如果是在他出嫁之前呢?
鬼僧不是提前到了,而是在原本的剧情中,他一直隐藏在暗处,为徐星淳出谋划策、帮助他控制事态,直到最后“果实”生长成熟、能够收割的时刻
但是,接着想到徐星淳在被谢君宇拒绝和弄伤后,还曾经想到狐妖那里去,行夫妻之实,陆攸又有些不确定了。他在沉思中呆坐了一会,云征叫了他好几声,才让他转回了注意力。他想要提醒云征这件事,却不知如何说明“原本剧情”的存在,至于让他小心鬼僧,这个云老头就已提过无数遍了。
云征似乎觉得他是害怕了,伸出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一触即离,留下短暂接触时一点微凉的温度,作为安慰。“分魂附身的动物身上没有妖气,防不胜防,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和往常一样。”他低声说,“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会,会尽快回来。陆府外的禁制还是有些作用的,要是出了什么情况,白鸟也会向我报信。”
陆攸点点头,有些疑惑他显得过于凝重的神情,但也没有急着提问,只是目送着云征匆匆地离开了——看来确实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他独自坐在屋里,想要按捺下心中的不安:那鬼僧虽然原身已毁,但还是连云征的师父也十分忌惮的人物。如果他确实现在就会出现,云征和他正面对上,不知会有多少胜算?
他想了一会,决定比起浪费心思胡乱猜测,还是在妖术修炼上更加勤奋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