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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给自己取了个完全的人类名字的家伙,在找到她要求帮忙的时候,带来了她从前为自己设置的“启动口令”。
这个词听起来像是给机械程序用的,倒不是说她体内真的有什么零件或芯片。这是她在知晓这世上存在重启和时间线调整这回事情后,预先定下的一组特殊的词语。因为她知道按照自己的性子,若是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是肯定会忍不住搅和进去的,而将某个词语告诉那个能在重启之中保全记忆的人,再转达给重启后的自己,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够传递一些信息。
她闲得无聊,为各种具体的场景仔细设置了不同的口令,有代表“值得信任建议帮助”的,有说明“会卷入麻烦赶紧躲开的”,以及“如果不想被折腾得很惨最好就乖乖听话”的——这个男人说出来的口令,恰恰就是最后这一种。
实际上,在这个男人找上门来之前,灰灰就已经有所预料了。笔记本消失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
她又瞥了祁征云一眼,看到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好像能透过砖石看到后面的人。她知道他其实是在听着声音,感觉着温度和气息;这种极度在意却又漠视的矛盾态度,让她觉得疑惑,却明智地没有放纵好奇去开口询问。而男人身上的气息,仿佛暴雨之前翻滚动荡、交织着闪电的乌黑云层,她看似站在旁边谈笑自若,其实要很辛苦才能压抑下转身落荒而逃、离得越远越好的冲动。
在几个小时之前,应该就是重启后新一轮开始的时间,她在返回学校的途中突然停下脚步,因为那种让天地隐约震荡的变化——在这个城市里,好像在无数个地方,同时打开了无数个吞噬灵魂和存在的漩涡。曾被她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那些魔物的气息,和那个小小的本子一起,迅速地衰减消散,直到彻底消失——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里,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像一阵寒冷清洁的飓风席卷而过,将所经之处的一切扫净,却又偏偏完全没发出一点声息。她站在路边,身旁一无所觉的人类依旧繁忙地来来往往,而她感到一阵战栗爬上脊背,体会到了一种陌生而庞大的恐惧。
因此在祁征云找上门来的时候,灰灰都没想打听以前的自己的经历,反正祁征云说要做什么,她照着做就行了。贡献出以前收集的作为藏品的迷药、在街道上别处制造混乱吸引旁人注意、帮忙布置房间这些流程宛如曾经演练过无数遍一般流畅地进行,最终让她升起了“或许确实已经有过许多遍”的怀疑。
虽然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要让她完全闭嘴不问,那也是不可能的。灰灰偷偷地看了祁征云好几眼,到底是没忍耐住,装作口吻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你之前已经重启过多少次了?”
祁征云没立刻回答,但这回总算是有点反应了,转头回看向她。那对漆黑幽深的瞳孔里的与其说是某种神情,不如形容为多云的夜里阴沉无风的海面。灰灰明智地决定不再追问,不过由此其实已多少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就在她以为祁征云完全懒得和她说话的时候,却听见祁征云开口了。
“不是那样的。”他低声说。
灰灰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对她前一句话的回答。“你是说他不能适应么?”她伸出手,以指尖碰了碰墙壁作为示意,“但我看他适应得很快啊——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喊大叫,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摔个抱枕呢,结果他就这么坐着不动了只要你别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很难想象他会为了‘自由’进行激烈的反抗啊。”
她说完后想到什么,顿时向祁征云投去了怪异的目光,“你别是真的做了什么?”
祁征云对此的回应是低笑了一声,笑得灰灰浑身寒毛竖起——假如她有的话。然后那短暂怪异的笑容又从他唇边消失了,他的语气也重新恢复了冷淡。“又不怕死了?”他冷冰冰地问。
“我就随口一说嘛。”灰灰嘟囔道,往后退了一步,“行了——既然这里没我的事了,那我还是走。我可不想一直待在你旁边跟着偷窥,感觉怪变态的。”
魔物少女身边的气流微微加速,卷起了细小的风。“还有,提醒你一下——”她突然又说,“就算是笼养,那也是铁丝编织的能看到外面的笼子。你把人放在这种封闭的房间里面,就算他不想逃跑,过不了几天精神也会出问题——”她停顿下来,看着祁征云说,“你是不是已经听我说过这样的话好几遍了?”
祁征云静默了一会。“这是第一回。”他说。
“好。”灰灰说,又看了眼墙壁,“那么,看来这也是你第一次做到这种程度。”说完这句之后,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化出原本的形态,像一只灰蒙蒙的蛾子乘着风飞出了近旁打开的窗口。
第194章 rund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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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野生动物捕捉回来放进笼子里;投以食物和饮水;有的动物会在忍耐不了饥饿之后开始饮食、继而逐渐适应笼子里的生活;有的却会一直蜷在笼子角落里不动、也不吃东西;就这样慢慢饿死,甚至暴烈地到处冲撞直到骨头折断。而按照陆攸此前表现出来的性格,他应该属于前一种——祁征云最初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基本恢复了此前几个世界的记忆;除了少数因为时间太久而遗忘、或者是在穿越屏障的过程中受到冲击而无可挽回损失掉的。祁征云记得在吸血鬼的那个世界,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在被围剿的吸血鬼们的反扑和报复格外激烈的那段时间;在他的要求之下,陆攸曾经连续好几个月待在圣咒文保护的屋子里,不往外面踏出一步;除了朝夕相处的他以外,只通过电话和视频通讯这样的远程手段与外界交流,交流对象也仅限于老师赫斯特和妹妹洛娜两个人。
在那时候,陆攸很好地适应了那样单调封闭的生活。他是比起忙乱热闹;更能忍受孤独和安静的性格。比起祁征云此时在做的事情,表面的形式和为了保护的目的都一样,区别则在于;那时驱使他行动的是自私的、想让珍爱之物完全属于自己的占有欲,就像将贵重的珠宝小心翼翼地关进匣子里;现在的他却是一个仿佛已经身不由己的赌徒;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筹码筹码本身毫无价值;只等着在游戏结束时被兑换出去。而结束时握在手里的是这一枚还是另一枚,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他没有忘记那个世界的结局;被波涛吞噬的灰烬、落入冰冷海水的眼泪;以及将自己分割成两半的剧痛;反复提醒着他就算看似可行,这终究不是正确的道路。但疼痛在回忆之中变得模糊了,仿佛太多次的受伤麻痹了神经。因此他也不在乎重蹈覆辙——他所需要的只是尽量延长途中的时间——况且,这一次缺少了系统的帮助,陆攸也已经做不到用那种方式逃离了。
只是实际实践下来,却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发觉,他的计划中居然忘记了考虑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陆攸对他的感情。
陆攸的容忍和忍耐,愿意长时间闭门不出、在一个地方安静地蛰居,实际上是有前提条件的。是因为那时已与他相识,因为那就算不是爱、也已近似于爱的感情,陆攸才会放任他锁上笼门,不反抗地留在他身边。换成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不想伤害他、但也不想对他付出感情的陌生人,他就更愿意承担受伤的危险,挣扎着想要重返自由,而不肯像被期望的那样轻易地屈服。
灰灰离开前猜测得没错。像这样没有窗户、家具被减到最少、连浴室门都被锁住的房间,确实是第一次。在上一次,祁征云准备的房间还是有窗子的,虽然是被焊牢无法打开、外面有栏杆封锁的房间;在上上次,房间里还有书桌、挂钟和用于打发时间的游戏机,浴室的门也没有上锁;再往前,最初甚至不是只有这样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而是活动范围更大的整间公寓
祁征云不能寸步不离地一直守在陆攸身边,他需要离开,到远离牢笼的地方去展开狩猎,将那些必将成为敌人的魔物提前吞噬;他能做的只是提前做好防护措施,等发觉了疏漏,便在下一次进行弥补——从一开始就不提供那些会造成危险的东西,就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
要让陆攸信任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庇护,而不要一直试图逃走,他就必须再将心脏打开,这颗伤口依旧在流血的心——作为对于这信任的交换。陆攸对此具有一种似乎是天生的敏锐,谎言和假象伪装得再好也难以欺骗到他,必须要货真价实的东西。
但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经历那样心碎的痛苦了。
所以,他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冷酷——
如果主动造成一点细微的伤害作为威胁,能够让笼子里的猎物出于恐惧而安分下来,那就这么做。如果在阻断所有逃跑的道路之后,心灰意冷之下的选择会是接受而非自我毁灭,那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比较麻烦的是,有时候他自己还会心软——会感到舍不得而无法继续强硬下去,会因为心疼而想要放弃强制转向安抚但在几次因此造成的更加悲伤的结果后,他也就能及时地将这点柔软扼杀在表现为行动之前了。
祁征云闭上眼睛,他的力量如水波般一圈圈地漾开,反馈回来一墙之隔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动静。陆攸在床沿边坐了一会,站起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动,片刻后在房间中央那把椅子上坐下了;没过几分钟,又有些烦躁地再度站起身,仰起头来注视着屋顶上散发出明亮白光的顶灯,过了一会才又慢慢地走回到床沿边。如此反复过几次后,他靠着床沿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依旧将那个抱枕搂在回怀里,像是感觉疲倦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祁征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听着陆攸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感觉这生命也同样地在他的胸腔之中搏动。每当这时他都要重新说服自己,此刻房间里的人并不是“他的”陆攸,而只是这生命的某种容器般的存在,重要的是能保持不要碎裂,表面出现些划痕则无关紧要——“消耗品”不需要拥有完好的灵魂,它们只是轮回间反复浮现又消失的泡沫。
——这样的选择应当是正确的。这选择必定是正确的。若非如此,事情如何能进行得这样顺利?从几次轮回之前,主要的威胁便开始由“魔物”重新转回到“意外”了,因为这个城市内的、甚至一些原本在更远处的危险魔物,如今都已经被他击败、剥夺了存在,只剩下一小部分残渣般的剩余留存在他的体内。这些碎片彼此交叠,如一层向内生长的鳞甲,已被他习惯与原本的力量共存。
上一次时,魔物完全没有出现。就像计划中一样,他真的制造出了一片哪怕是短暂存在的净区。自此之后,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就变成了世界对于死亡印记的恶意,以及不愿意配合的陆攸自己——而前者会随时间过去迅速减弱,也就是说,他几乎可以将精力全部集中于应对后者了。
而人类在怪物面前根本无力反抗——
他也确实没有再感受过那种心脏碎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意味着不详的安静,胸腔中似乎在日复一日地变得空洞,仿佛位于上方的沙漏将其中的沙粒缓缓倒空。疼痛被这种安静吞噬了,就像他吞噬那些妄图染指他猎物的竞争者一样,但这安静在饱餐之后却并不觉得满足,还在继续吞噬更多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祁征云站在墙壁前发了很久的呆。在不断的重复循环间,时间的流逝感对于他似乎也逐渐钝化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相逢,可那种焦灼期盼的渴望如今好像也已淡化。他没有去想这代表着什么——或许是他预感到那会是个可怕的答案。若不是随着太阳降落,窗边阴影的移动提醒了他时刻,他差一点错过之前约定好的两个小时。
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竟像是从一场长梦中惊醒。就像梦境在刚醒来时还会在脑海中留有清晰的印象一样,祁征云也还记得他刚才发呆时正在想什么。他想:既然魔物的威胁已经消除了
然后呢?从这个念头继续下去,会导出什么样的推论呢?在取得了这样的成果之后,是不是有可能稍微放松一点——稍微放纵地,允许自己亲近的念头?曾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某种炙热情感,因为长久地被刻意压制、缺乏燃料,在慢性窒息中黯淡了光色,如今仿佛已经行将熄灭了。
但是
不能半途而废。另一个无比冷漠的声音这么说。
祁征云收敛了心神。这一次这已做得十分熟练的举动,似乎要比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