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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此刻的栖身之处——原本他以为是按摩浴缸的容器,实际则是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缸。六七根或粗或细、有的透明有的发黑的软管,从房间的其他地方向水缸边延伸过来,搭在玻璃缸壁上,一端深入到水下。
气泡就是从管子所在的地方大量冒出来的,应该是给水族箱供氧的那类设备。
除了水缸、软管和那盏灯以外,这个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哦,还有他。陆攸心塞地感到靠在水缸边的“身体”居然往下蹭了蹭,似乎还想更多地浸入到那可怕的绿水中,与此同时,“他”张开嘴巴,发出了好像在吹口哨似的尖利声音。
那不像是语言,甚至不像是人类的嗓音,只是单纯在发泄情绪的一声无意义的喊叫。
陆攸心中的不妙预感更加强烈了:在发声的同时,在耳朵下方好像出现了奇怪的、像是什么打开了的感觉从开启的缝隙中,氧气以陌生的形式被汲取入体内,让这声鸣泣般的喊叫不用受到呼吸打扰,长长地、平稳地持续了下去。尖细却又奇异的一点都不刺耳的音质,仿佛紧绷的弓丝颤抖着滑过小提琴弦。
隔着门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推倒在地。这声叫喊随之戛然而止,“他”稍微抬起身体,转向了门口的方向,虽然光线暗得连门的轮廓都看不见。
“他”做出的这个扭转身躯的动作,腰部以上感觉毫无异常,再往下却变得有点奇妙好像脊椎没有在尾骨的部分终止,还在继续往下延伸。水流搅动起来,在玻璃缸的另一头,有个半透明的东西露出水面,微微展开、翻转,拍起一点小水花,然后重新没入了水中。
余光看到的那东西的模样,掐灭了陆攸的最后一点侥幸心理。
湿漉漉的,好像透光的绢纱,却又能被细长的骨质支撑着展开,末端则变得更薄更软
那是鳍。鱼类的尾鳍。一条很大的鱼的尾鳍。
而陆攸从下半身传递来的感觉确定,那东西毫无疑问,确实是长在他身上的。
他有一条鱼尾巴。
为什么他在非人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陆攸觉得他的承受能力一定是在上个副本世界得到了良好的锻炼,因为他只稍稍恍惚了一下就回过了神,还有多余的心情庆幸这一条是传统的人鱼,而不是那种鱼头人腿的惊悚变异版本“身体”的行动则不受他思绪影响,默默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松开抓着玻璃缸边缘的手,往水底下沉去。
人鱼的眼睛具有透明的瞬膜,降下来挡在眼球外侧,隔绝了缸里不太干净的水。陆攸一直没有放弃控制身体的尝试,变成绿莹莹的水下视野后,他第一次成功控制了这个身躯的动作——然而不幸用力过度,猛地往前一冲,在玻璃缸壁上撞痛了自己的鼻子。
随即,陆攸刚得到的控制权又被收走了,他重新恢复到了不能做任何事情的附身状态。“身体”沉到水缸底部,蜷缩着躺了一会,开始在这个对于长着尾巴的生物来说有点狭窄的容器里来回游动。几圈之后又重新浮上水面,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将后背靠在了水缸壁上。在这个空无它物的房间里,“他”这样的举动显得十分孤独,也许是为了排遣无事可做的烦闷,不久后“他”再次发出了一声叫喊。
遥相呼应,门外也随即再度传来了一声似曾相识的闷响。
嗯?
陆攸察觉到不对劲了。
接下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转身、凝视和下沉入水,基本验证了他的猜测。陆攸又等了一会,估摸着大概到了上回能够控制的时刻,便小心地试图在水中抬起手臂——他做到了。
陆攸在水中笨拙地慢慢转动身体,尝试向上浮起。由他接手后的鱼尾完全没了先前灵活优美、舒展自如的姿态,像个多余的累赘那样沉甸甸地将他往下拽。中途陆攸又撞了两次玻璃,终于有惊无险地再度呼吸到了空气。他稍作歇息,伸手抓住缸沿,试图将身体抬出水面——控制权又没了。
将这个过程又重复过几次,陆攸总算摸清了规律:“身体”的游动、出声叫喊、凝望门口和入水这四个动作是循环进行的。每次循环的结束,入水后他就能掌控这个身体的行动,但不可以弄伤自己,不可以尝试离开水缸,不可以故意把水大量泼到外面,也不可以去动那些伸到水下的软管,否则就会重新进入循环。
换句话说,他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个水缸里。
陆攸趴在水缸边缘,郁猝地摆了摆尾巴——他现在能比较顺利地运用这部分肢体了。这个房间里的环境和气味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却连尝试逃离都做不到。
他也已经习惯了在完成投放后,很快就遇到那个人虽然伴随着的往往会是威胁生命的袭击。这一次他都做好了准备,还心怀着期待,却反而什么都没发生。
而且,他都独自待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像是进入了剧情的样子,呼叫系统却毫无回应。想把之前买的读取灵魂编码的道具拿出来看看,在手腕上摸了半天、又试着用心声呼唤,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在搞什么呢?
陆攸满心郁闷,摆尾巴的幅度不小心大了点,水波骤起,缸里的水顿时泼到了外面。他还以为又要因此进入循环了,过了一会却发现自己依然能控制身体。陆攸正疑惑着,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响动——不同于之前几次闷闷的撞击声,是个首次出现的崭新声音。
陆攸停止了尾巴的摆动,屏住呼吸,往水下沉了一点,让视线与水缸边缘齐平,投向循环中曾凝视过的门口方向。耳朵下方的鳃微微张开,无声地从水中汲取氧气。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走走停停,不断接近,偶尔停顿后会响起锁好的门被用力拉扯的碰撞声。安托教过他辨认脚步的方法,陆攸听了一会,听出外面是有四个人,以一个走得又轻又稳、听脚步便能想象到沉着姿态的人为首,其余则跟随行动。这些人应该不是屋子的主人,而像在进行搜索,不多时就来到了这个房间的门前。
门被推了推,把手转动又卡住。细碎的金属刮擦声。“这个锁孔是十字形的。”大概才刚刚变声完毕的少年嗓音说,“菖蒲,钥匙拿来试试。”另一个人应了一声。钥匙在锁孔中顺利转动的声音一传来,陆攸本能般立刻下沉,像真正疏远人类的异类那样藏进了水中。
手电筒的柱状光线照进房间,短暂地晃过水缸,在照过其余乏善可陈的角落后又晃了回来,停在这个唯一值得关注的大件物体上。陆攸看到白亮光线穿透微浑的水,照亮了他鱼尾上密集排列的鳞片:它们从腰部开始生长,最初细小透明,越往下呈现出越深的银灰色,到尾鳍末梢又重新变浅。他一动不动地蜷伏在缸底,比起又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更令他忧虑的是“身体”的这个动作,似乎不是出于惧怕,反而是在准备着要从暗中对来人发动袭击。
“这里放了个什么东西?好腥。”那个少年音嫌弃地说,后半句他似乎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声音变得闷闷的,“那个是水族箱吗?”
“按照一般流程,你要是走过去照着水面往下看,水缸里的东西就会窜出来咬你。”接话的是个发飘的青年音,好像饿着肚子没力气讲话,“我听到了氧气泵的声音。你照下那里,不不,那边。”他说,“那是不是鱼尾巴?我好像看到鳍了”
水缸壁上黏附着青黑的污垢,阻挡了手电光和视线。“过去看看吧。”沉稳些的男声说。那个领头的人似乎还没说过话。
只有少年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他似乎不担心青年所说的情况,避开地面上的软管,直接往水缸边走了过来。光线落点随着他的靠近,从水缸底部向上移动,最终转向水面——就在切换瞬间,陆攸的“身体”猛地动了。那条有上半身两倍长的尾巴闪电般拍在缸壁上,强大的反作用力推着他“哗啦”一声破水而出,以手背上骨管延伸出来的尖锐指甲作为武器,毫不留情地朝来人袭去!
接下来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非常缓慢。陆攸看清了拿着手电的少年的模样:他穿着遮到下巴的高领毛衣和背带裤,乱糟糟的深粉色头发上歪扣了一顶鸭舌帽。带着点婴儿肥的圆脸上没有惊吓的表情,反而有些了然和兴奋,他左手稳稳地握着手电筒,将持在右手中、像是柄短手杖的棍状物横在了身前——
侧后方一身纯黑、脸上戴着过滤呼吸面罩,腰间挂着手/弩的男人突然跟着动了。他向前走了一步,朝少年和身在半空的陆攸分别伸出了手。类似法阵的圆形图案出现在他掌心,旋转着的半透明线条一闪而逝。
在骤然爆发的亮光、碰撞声、闷哼、惊呼和水声中,陆攸像被无形的力道猛推了一把,晕头转向地跌回到了水缸中,将原本就只剩下大半的水又溅出来一些。他的尾巴撞得生疼,下意识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觉对身体的控制回来了。少年此时正从全是水迹的地上爬起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抓狂神情。
第42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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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从脚步声判断出来的人数没错;房间里除了粉毛少年和戴面罩的黑衣男;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瘦瘦高高的青年;手里提着个明黄色的修理箱;应该就是说看到鱼尾巴的那个没力气声音的来源;另一个是稍年长些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要不是手臂上缠绕着不断旋转的黑色符文;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上班族。
他们原本站在门口,面向着走廊;大概是在负责警戒,现在都被房间里的响动引得转头看来。然而少年狼狈的模样没得到半点关心,修理箱青年还火上浇油地笑了一声。
刚才monster突然出手,打断了少年发动到一半的反击,同时将窜出来袭击的“副本怪”陆攸沿原路一把拍回了水缸。做出了这种“背叛队友”的举动,他一点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完全不理会少年的咆哮,抬腿便朝水缸边走了过来。
“小卡,我说你多少也长点记性/吧?”在恼羞成怒的受害者再度出声之前;上班族男人先开口了,语气颇有些无奈;“上次你把受到咒语污染的公主看也不看就当做怪物灭了;害我们任务失败,这件事情monster还没跟你算呢”
被叫做小卡的少年大概早已忘了这个教训;被提醒想起后顿时噎住;支吾着一时没再吭声。陆攸弯起尾巴;往水里沉了沉,双眼紧盯着靠近过来的monster。
从这些人口中的“副本”、“任务”等字眼,陆攸多少已经猜到了自身的状况:他大概是被投放到某个怪物或者npc的身上,成为了游戏剧情里的一个角色。
“身体”在自动状态只会做那几个重复的动作,确实很像是遵循着某种程序设定。这么说,他现在正在一个虚拟世界里,而他的身份是一组人工设计的数据和程序?
陆攸到现在都没接到资料传输,无法确定投放对象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因此,比起这次的投放对象真的是人工智能,他更倾向于哪里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是投放对象本来就有问题,还是他不幸遭遇了系统故障。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种的可能这确实是现实世界,不过是一个比较魔幻的世界。这条人鱼属于非人类的低等生物,被魔法或者别的什么控制了身心,放置在了密室逃脱之类的真人游戏里,作为一个活生生的道具。
陆攸的手按在玻璃缸底部:那略带滑腻的触感、水的凉意和尾巴被撞到地方的疼痛,全都无比细致,完全就像是真的一样。monster很快走到了水缸边,陆攸盯着过滤面罩微微反光的玻璃镜片,不自觉地猜测着被遮住的那张面孔的模样。
无论是身为虚拟世界的ai、还是真实世界的道具,他最好还是按照“设定”行动,不要被发现异常。问题是,陆攸根本不了解人鱼的“设定”是什么唔,大概性情比较凶猛?于是他没有后退避开,反而朝着靠近monster的那侧缸壁凑了凑,将湿漉漉的双手从水里抬起来,抓住了水缸边缘。
人鱼的手指细长而有力,特殊的骨骼结构让指甲能够伸长,成为尖利的武器。陆攸刚才已经体验过伸爪子的感觉了,他本想照做以增加一点威慑力,结果没能伸出来。
这就有点尴尬了。冥冥中运行的“设定”倒还算宽容,接受了这个缺乏攻击性、非但无法威胁对方不要靠近,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的动作,没有因此把控制权收走。
monster在水缸边站住了脚步,低着头看他,即使有护目镜这一层阻隔,陆攸还是鲜明地感受到了那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目光。他端详一会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