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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司暮正立于上书房内,向皇帝呈报剿除邪教的若干情况。皇帝龙颜大悦,赏了他若干物事,又微笑道:“朕前几日神衰不振,真人听闻后,特意沐浴焚香,闭门不出为朕祈福驱邪。若不是如此,本该引你二人见见的。你们都是朕最为信任之人,该当通力合作,为朕稳住这大好江山。”
将江山□□交给一个道士……
司暮脸上神情不作变换,恭顺行礼,应了。
皇帝抿一口丹阳真人特配的药茶,状似不经意般问到:“如你所说,那南教中人已经尽数死绝了?”
司暮短暂停顿了一下,然后垂首拱拳。
“回皇上,南教中人尽灭,无一活口。”
第8章 冷酷督主【8】()
府里虽十分冷清,但九却仍觉得挺快活。管家的老夫妻因着老眼昏花,一直只当她是个天生驼背的,又见她年纪小,话语眼神里便都透着几分可惜几分疼悯。前几天老管家从外头采买回来,特意给但九捎了一包糖果。包在油纸袋里头,小小的,不规则的圆形,外头裹着白白的糖霜。味道甜腻,嚼起来很是粘牙。但九高兴地谢过,又舍不得立即吃完,只在每日午后的闲暇时光里,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大门边,边嚼着糖边等司暮回来。
司暮离京已经不少时日,东厂事务多有积压,他停留其中各做处理安排,过了好几天才得空回府。京都的寒风刺骨,他执意策马独行。哒哒的马蹄声敲在石板路上,激起一连串的回音。
他已经派人去查探那丹阳真人的来历出处,还有对方近来的行踪去向,可和三皇子有重叠之处。想来不出几日,就会有结果出来。那道士是真的世外高人,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图谋,一切都未可知。
回府已是深夜。正房亮起灯光,管家的老夫妻和番子送来热水和便服,又如进来那般,安静退下了。
但九原来是沾了枕头不到三分钟就能呼呼大睡的类型,自知道自己身后蛰伏着那个鬼东西后,她就害怕它会趁她熟睡无觉,用触手勒死她然后饱餐一顿。而任务还没有完成,她显然还不能这么憋屈地死掉。于是乎压力骤增,夜里即使有些小动静也能立马警醒过来。如此反复多次后,但九觉得自己隐隐有了精神衰弱的前兆。
今夜也是如此。她在梦中惊醒,听了半刻逐渐平稳的心跳,睡意已经全无。索性披衣下床,去把半开的窗户合上。眼神顺势往外头一瞥,却见到一直无人的前院正房亮起了灯光。
莫不是司暮回来了?
念及此,但九很是兴奋,胡乱套了衣服和鞋,急吼吼地奔出门。正房门前也不似往常有番子守着,她一巴掌推开门,正好和里头正穿着里衣的某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因着刚刚沐浴完,男子散了濡湿的长发,冷清的眼睛也染了氤氲湿意,面容看起来不似平常那样不可靠近。但九咽了口口水,把视线下移。没有丝毫多余赘肉的精壮身材,腰线劲削,脊背挺直,还有在腰腹之中起伏连绵的肌理……啧啧,这要换作现在,得在健身房练多久啊。
那么借着往下……但九猥琐的眼光一闪而过。如果她没有记错,东厂人员都是没有小辣椒的。史料上记载,有些朝代的太监是要鸡飞蛋打啥都不留的,有些则是可以保全小辣椒完好的……不知道司暮,算是哪种情况。
男子在但九浮想联翩的目光下淡定地穿好中衣和外服。屋内燃了炭火甚是温暖,他只着了松敞的苍色长袍,赤脚站立在厚毯上的样子,像是干净俊美的青年书生。
但九看他去到桌前坐下,自顾自地铺纸研墨,权当她是透明的一样。
却也到底没出言赶她。
于是她腆着脸进到屋里,学着他那般把鞋脱了,盘腿坐在毯子上,只等他忙完,再来问问请大夫和那个姑娘的事。
墨色已细润。司暮提笔,眼光偏过纸张,轻轻停留在离他几步外的少女身上。他自进府后,便看到门边摆放的那个小小竹凳。老管家在后头告诉他,少女每天都在门边上坐着等他,直到日头偏了西才肯回去。“不见您回还,那孩子的神情,沮丧得很呐。”老管家的牙已经快掉光,说话直漏风。
她坐在他边上,自己玩手指玩头发也不觉得无聊,还不时抬头瞄一眼他。渐渐地有些困倦,用手臂撑着下巴,眼皮子挣扎几下,还是歪着脑袋打起了盹。她这些动作都带着毫不设防的孩童情态。
似乎有他在身边,她很是放心。
司暮笔尖微顿,一滴浓墨掉在纸上,渐渐铺染开不规则的形状,像是他自己都不能琢磨透彻的心情。
啪嗒。
羊毫落地。
但九惊醒,意识仍有些混沌,只凭着直觉去看身旁的人。男子本是端坐在桌前,此刻他捂着胸口,另只手紧攀着桌沿,脸上虽不见什么神情,唇色却已煞白。但九心头一紧,忙起身去扶他。
之前司暮不顾体内蛇毒尚未清除,执意回京。后面又强撑着连续几日夜操劳厂内事务,此刻毒性再次发作,痛意深彻入骨。他摆手示意但九不要惊动他人,只借着她的搀扶,咬牙迈步去到榻上。
但九慌里慌张替他掖好被角,见他额上渗出密密的冷汗,连忙握着袖子轻轻擦去。男子微睁开眼看她,又无力地阖了眼帘,费力启唇道:“先前已经疼过两次,捱过去便好,无碍的。”
说完心里又觉得别扭。他从不曾为了旁人的感受,着意解释过什么。于是偏过脸,再不说话。
但九见他疼成这样,还分神来安慰自己,不由大受感动。突然脑间灵光一闪,她也顾不上和司暮打声招呼,急匆匆转身奔出门去。司暮耳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心微沉,那阵钻心痛楚也跟着越发狠厉起来。
不到半刻,又有脚步声哒哒哒靠了过来。去而复返的少女气喘吁吁,从油纸袋了掏了颗糖果递到他唇边,结结巴巴道:“你吃、吃一颗,吃了,就不疼了。”
司暮:“……”
但九小时候经常生病,抽血很疼,打吊针也很疼。她每每受不住,总会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这时候妈妈就会拿一颗糖给她,眼神和语气都是暖暖的耐心和温柔:“小九吃一颗糖,吃了就不疼了。”小但九抽噎着,含着眼泪向妈妈点点头。妈妈揉揉她的自然卷,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她伸出小手揽住妈妈的脖子,嘴巴里的糖果融化了,甜丝丝的。
糖霜沾在唇上,凉丝丝的薄薄一层。趴在床沿边的少女神情执拗,灼灼眼光里满是期待。她的容貌并不出众,顶多算是清秀,只这双眼睛生得好,黑白分明,灵活生动,看着你的时候,似乎能直通通地瞧进你心里。
司暮张口含住,有点不由自主和身不由己。之前那种奇怪的心情又来了,他明明知道这是哄小孩的话,却因着对方的请求,违心地全盘接受。小铺子里买的糖果做工粗糙,甜味里裹着些丝苦涩,并不入口。
他却奇异地觉得,那裹着他的,无处不在的痛楚,在这瞬间,似乎真的轻缓了许多。
他不许惊动别人,又不说自己如何了,但九担心不敢离开,留意观察他的脸色。过了一会,看他阖了眼帘,呼吸也平顺下来,她终于呼口气,想着他这次也该是捱过去了。不过她还是暗自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让老管家请个大夫过来替他诊治清毒。
蛇毒发作一次,便似大病一场。司暮在忍耐中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沉甸甸地昏睡过去,却因着常年不散的噩梦再次惊醒过来。灯火仍未燃尽,他略一偏头,就看见自己手腕上系了根细绳,绳子的另一头,打结套住了但九的手腕。
只消他稍一动作,她就能察觉。
少女伏在边上。长发铺开遮住背后的肉瘤,浅浅可见一方侧脸,灯光映出她微扬的嘴角,似是在做什么好梦。这场景,和当初在客栈时,一般无二。
司暮虽回来了,旧伤却发作,但九瞅着眼下这光景也不适合追问找大夫和那姑娘的事情,于是每日仍按时去厨房报到,帮身兼数职的老夫妻俩打打下手。时节快到年底,各处庙会活动很是活跃。但九听老管家说其中祈福祭神,杂耍唱戏,百货云集,行人摩肩继踵,热闹非凡,越发觉得心痒痒。最后实在耐不住,让老管家给她寻了顶帷帽来。帽檐下垂着长长的黑纱,能把后背的肉瘤尽数遮挡在里头。
由此,但九屁颠颠跟在老管家后头,往庙会上去了。
司暮这些天因着身体状况将办公场所移到府里,这日也如常披衣于桌前细看各项呈报。只是前些日子派出去探查那道士底细的番子,到现在还未有回还,着实反常。对方如果已经察觉,他便不能再贸然遣派人手。如今只能按捺不动,先看对方如何行动。
心思方定,门外传来番子的声音。
“城东的大景明寺庙会出现骚动。”
顿了顿,番子补充道,“那阵骚动,似乎和府里的那个少女有关。”
第9章 冷酷督主【9】()
后背的隆起被黑纱遮住,但九行在街上,并不引注目。行人熙熙攘攘,她夹在人流里停停走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又是新奇又是欢喜。顺着人潮继续往前,便是香火鼎盛的大景明寺。寺前空地处摆了巨鼎,供香客上香祈福。另一株需好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菩提树,枝干上挂满许愿的红绸带木牌。但九投了香火钱,换得一块木牌,想了想,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听说木牌挂得越高便越容易让天上的神仙看见,许的愿也越容易实现。但九接过小和尚递来的竹竿子,正要把许愿牌挑到最高处的枝桠上,突然后背一阵奇痒,脑袋上的帷帽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力掀翻掉在地,同时间站在她身旁的小和尚连连后退,手指着她,尖叫起来:“怪、怪物!怪物啊!”
或许是嗅到了生人气息,也或许是这里的香火味太浓刺激到了背上的东西,本是安静缩成一团的肉瘤突然扩张开,那些触手破开衣料兴奋地钻出来,向四方散开,像是海藻一样左右摇摆着。
尖叫声此起彼伏。香客纷纷散开。老管家还没清楚是个什么状况,愣在原地瞅着但九。他身后的汉子猛拽了他一把,老人跌跌撞撞退到了围观人群里。但九被围在包围圈中,不知所措。耳边都是尖叫,咒骂,感慨,和“杀了她”的声音。
她想逃,想回去,想开口跟他们解释,可是她刚张开嘴巴,一个鸡蛋就砸在了她的额头上。黄黄白白的蛋液糊住了头发和侧脸,腥气得让她有些反胃。然而接着更多的臭鸡蛋,烂菜叶飞来了。间或还夹杂着棱角锐利的石子。
但九心想这真跟电视剧一样啊,之前一个个手里拿的不都是线香么,这些臭烘烘的鸡蛋和菜叶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还有那些石子砸在身上真疼啊,其中一颗险险擦着她的眼角飞过去。背上的肉瘤似乎也察觉到敌意和危险,那些散开的触角突然暴涨数尺,向前迅速延伸。一个躲闪不及的行人被死死缠住了脖子,不过瞬间,已经满脸紫涨,翻了白眼。
就像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臭鸡蛋一样,但九也不知道那个满脸横肉手持剔骨刀的屠夫是怎么回事。屠夫手起刀落,她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数条触角被利落斩断,直通通掉在了地上。肉瘤吃痛,发出一声痛嘶。残剩的触角迅速缩回了衣裳里。
伴着这声尖锐的嘶叫,但九小臂上突然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迸溅开来,浸透裙袍。但九没反应过来,愣愣盯着自己臂上的伤口。血流得很快,她面色惨白。围在四周的看客见她瘫软在地,提议找绳子把她绑起来送衙门,还有的说要直接架了木头垛子把这个怪物烧死。
但九趴在地上,呼吸有些困难。血流得越多,**上的痛觉越是麻木。她已经不知道那些铺天盖地的议论声是如何戛然而止的,还有那个有着重度洁癖的人是怎么不顾她遍身血污,屈身将她纳入怀中。
“谁伤的你?”司暮的语气很沉静,眼睛却翻涌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但九很想告诉他这伤口是自己裂开的跟旁人一点干系都没有,不过估计说了他也不会信,因为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好好的手臂,没跌没碰的,怎么突然就裂开了这么大口子。只是司暮的眼神太过冷冽,她瞧着小心脏都有些发颤,想起手心里攥着的物事,忙挥挥手,把话题转移开去:“我本来是想挑个最高的树杈放上去的,可是背上的那家伙突然跑出来吓人……”
她摊开手心。木牌子已经被血染透,上头的墨迹晕开,只能依稀辨出“司”,“平安”这几个写得歪歪扭扭的字。
司暮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伸手接过那块混着血迹和尘土的木牌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