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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孙,身份尊贵,且提的这个要求本就无可厚非,两位老宫人略一合计,由其中一位年长的跟着他往里头去了。
少夷原本也打算跟过去; 却被元菻紧拉住手。她和气笑道:“听说这些年都是帝君在教你?他往年在天界素有才名,术法造诣也是厉害得紧。快和我说说,他都教了什么本事与你?”
她笑得温柔似水; 少夷试着挣脱,对方的手掌像铁圈似的。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容渊和老宫人回来了。容渊神采奕奕,老宫人耷拉着脑袋懊悔不迭。
和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文昌。
少夷只觉得箍着自己的铁圈瞬间松开了。元菻站起身,嘴唇微颤唤了声文昌,不用去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喜悦和炽热。
与之成强烈对比的却是文昌的表现。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向来都是冷清清的模样,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此刻的他却紧抿了唇,透露出些许外露的情绪。浓夜似的瞳仁,失了平日的安静,阴郁的,沉重的,甚至……
少夷赶紧低头。
此后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外人也不能得知。但是元菻的哭声一直隐约传来,凄凄惨惨,很是让闻者动容。少夷不知道文昌有没有感动,只是元菻离开的时候唇白如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最后几乎是倚着容渊,才慢沓沓离开了。
九凤回来后听说了,相当气恼:“这天女真是耍得好伎俩!自己留下拖住你们,好让侄儿去替她寻人!”
老宫人连忙安抚道:“结果也没落得好。想来帝君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走的时候真真是伤心欲绝。”
九凤听了却更恼火:“她惯常会做戏!每回都是她挑起的事情,得不到好处,就哭唧唧地博人同情!千百年前文昌就着了她的道,现在她还有脸跑来哭!文昌才是憋了一肚子委屈,哭也哭不得的那个!她和她爹真是……一丘之貉!”
整个天界估计也只有她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天君坏话了。老宫人吓得对视一眼,再不敢说话。
文昌闭门不出已经有小半月的光景。老宫人办砸了九凤交待的差事,心虚得很,连走动几乎都是垫着脚尖的,更不敢去探问。
少夷倒是时常去他的居所外头晃悠。这里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正厅空荡荡,布置极简,只在显眼处挂了幅画卷。画的内容既不是天界神佛,也不是写意山水,却是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小院落。院落狭窄,里头一口井,还有一颗结满红灿灿果实的柿子树。打眼望去,像是一盏盏喜庆的小红灯笼。
少夷灵光一闪,纵身跃进画卷里去了。
文昌应该是很难过的。
并不是所有人难过的时候都像元菻那般外放。元菻离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美人梨花带雨,的确让人揪心。却只有少夷瞥见了文昌转身的时候,微微前倾的,头次显露出疲态的脊背。
少夷对如何安慰人一窍不通。她只记得从孟章神君府邸回来的那晚,黑夜里,文昌背着她缓缓地走,他的脊背宽阔且暖,她突然有些开心。
现在易地而处,她自然是背不动文昌的,但是能在尽量靠近他的地方,陪一陪他也好。
况且还有许多甜滋滋的柿子可以吃,也算惬意。
看着画里头那个悠哉悠哉打着盹的小人儿,站在暗夜中的文昌揉揉眉间,浅叹了一声。那声叹息最后化成一朵微小的笑意,静静凝在了唇边。
少夷睡意正酣,耳边却传来一阵刺耳犬吠。她揉揉眼睛,却看到树下不知何时多出了条大狗。龇牙咧嘴冲着她好一通乱叫,看起来甚是凶猛。
不用想也知道这大狗是谁添进来的。少夷仰头望着满树的柿子,心里直说可惜,眼睛却已经溢满了笑。
自此后元菻和少夷都不再来,这出闹剧总算是收场了。凤麟洲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九凤仍我行我素,老宫人还是恪尽职守,少夷跟着文昌修习,仍是囫囵吞枣,心不在焉。
时间舒缓而长,少夷望着雾霭浓重的远空,一不小心就走了神。金乌辛摸摸她的脑袋,无奈又好笑:“又在想什么呢?”
卸了接送少夷的差事后,他仍时不时地来凤麟洲陪伴她。他像是温柔谦和的兄长,总是耐心倾听小娃娃的话,不管内容多么随意和无聊。
少夷托着腮,惆怅道:“都说我是从雾里掉出来的,或许某一天我就像来时一样,变成一团雾气,风一吹,就消失了。”
“又或者一直活着,却始终是这副矮笨的模样。”
她低低笑了一声,“你说,哪种情况会比较惨?”
金乌也知道身高是小娃娃的忌讳,没想到今儿个她自己主动提及了。他顿了顿,犹豫再三,终于低声道:“办法总归是有的。”
他从袖里拿出两颗丹丸,暗暗咬牙,还是说出了口:“这是我的一位交好的友人相赠的。说是有着千百种的好处,凡人吃了可脱胎换骨羽化登仙,神仙则可精进修为一日千里。你常可惜自己长不大,我想着或许有用,就带来给你了。”
少夷听了,大喜过望,一把抢过丹丸:“这种好东西,怎么才拿出来?”
辛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这丹丸虽好,却没听说有让人长大的功效。服了或许不仅无益,还可能伤身。你还是……还是再想想吧。”
少夷把那通体圆润光泽的丹丸拿在手里,辛的劝说让她有些犹豫,却远远抵不过心动。
或许真的有用呢?即便不足九凤当年的风姿,好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永远一副稚儿的模样吧。
辛在旁暗暗观察她表情,终于不忍心再看,低头说道:“这丹丸的效力太大,你修为不高,怕是抵受不住,不可贪心,先服一颗吧。”
少夷的注意力全在丹丸上,压根没注意到辛神色异常,甚至连他何时离开也不知道。
她并没有摇摆太久,丹丸吞进肚的瞬间,她舒眉闭起眼睛。时光如白驹过隙,倏忽记起许多往事。比如九凤给她带的糖炒栗子,比如她心心念念的绯色衣裳,比如她在西王母寿宴上,头一回看见的文昌。
手掌突然一阵剧痛。
由指尖而起的裂痕迅速向上蔓延,很快攀爬至全身。暗红的血色立即泅湿了素色衣裳。
容渊寻到少夷的时候,少夷已经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只留存一丝微渺的气息。他拿手拍拍她鲜血淋漓的脸。
少夷费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太疼了。身上的每寸皮肤都像被利刃划开,剥离,剧烈的痛楚像是火般啃噬着她。好一会她才认出了容渊。
他的脸在视线里忽明忽灭,笑声却清晰刺耳:”云鼎真人的丹丸的确有许多种好处。但是辛有没有告诉你,像你这类修为没有万年以上的,吃了丹丸就会马上丧命?”
辛?
少夷眼皮猛然一跳。
他的脸色阴狠:“……因为你和文昌,我被神君逐出了府邸,还被天君禁足。原以为挨过了几年,大家渐渐忘了,事情也算过去了。可是……”他咬牙,恨声道,“九凤那个老东西,隔三差五就要去天界提一提,原本没几个人知道的,现在闹得……再没人肯收我为徒,天君气恼,对我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器重……”
少夷的衣领被用力揪起,容渊的声音近在耳畔,得意至极,也恶毒至极,“你们凤麟洲的人都该死!等把你解决了,就该到……”
少夷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一颗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就该到文……”
“你敢!”
话未说完,本来已经挣扎在濒死状态的女童突然睁大了眼睛。残破不堪的右手捏着一样物事迅速塞进了少年的嘴巴。容渊不防,待反应过来,丹丸已经被他吞下了肚。
他暴怒,抬脚用力碾在女童破碎的脸上。
今儿个又逢西王母的寿辰。文昌推脱不掉,提着一只从小次山上捉来的朱厌去了寿宴。九凤也照例去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应了个卯。她仍是待了不多时就直接走人了,反正没人敢管她。
印象里今儿个反常地没见着辛。九凤心思一转,也并没怎么留意,直接去人世溜达了一圈。待她回到凤麟洲,文昌似乎仍未归。
不仅如此,整个洲内安静得有些反常。
最后她是在一株娑罗树下找金乌辛。到了容渊。容渊直挺挺躺着,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第120章 决裂()
脸上一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轻柔又让人觉得痒痒。少夷的眼皮颤了两颤,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
独俗专心致志舔着她的脸; 鼻子里不时哼哼两声,像是嫌弃又像是担心。
少夷拍拍它脑袋。手抬到半空却蓦然停下了动作。这只手……瞧着挺面生啊……
她来来回回看着自己的双手,纤长的手腕和十指,圆润粉白的指甲像是精致的贝壳。
凤麟洲多溪流; 缓慢流淌的水面像是平整的镜面; 完整映照出了一张斐然绝色的少女的脸庞。
独俗在一旁趴着,泰然看着少夷脸上神情的精彩变化 。从不可置信,到一脸惊喜,再到兴奋起身奔向玉明宫的方向。
虽然容貌身量变了,骨子里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有了什么开心事就急哄哄地要跑去找人分享。
前天文昌和九凤都去赴宴,过了小半日; 金乌辛来了,和少夷说了会悄悄话。又过了会,他离了少夷,去找老宫人,说是九凤性嗜酒,怕是会在宴席上言行失仪,让她们先去宫门外候着接应。老宫人不疑有他; 急匆匆赶过去了。他又牵着独俗去了僻静处,单手捏了个昏睡诀,独俗敞开肚皮; 惬意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辛早就走了。独俗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去寻少夷。
寻到少夷时,少夷躺着人事不省,容貌已变化,找不出丝毫孩童时期的影子。独俗是只兽,辨物识人大多靠的是嗅觉,少夷样貌变了,对它而言没什么影响,反正气味还是熟悉的,能嗅出是她独一人的。
躺她边上的天孙,虽然躺着,也是讨人厌的模样。独俗不愿让少夷搁他边上,用尾巴卷了少女到背上,驮着她去了居所。
此时它看着少夷雀跃远去的背影。这当中她还不忘搂着它的脖子把它的鬃毛揉得乱糟糟。它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毛,心想要不要告诉她,其实在她尚未清醒的时候,文昌已经来看过她了。
甫一看到少夷卧床,文昌眉头一凛,不近人情的一张脸寒得独俗赶紧往边上挪了又挪。
待到走到近前,看清了少女的脸,文昌突然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隔着这么一大步的距离,沉默地长久地注视着她。墨色的眼仁里盛着光,掠过风,晃晃悠悠,深不见底。
后来九凤像是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了,拉着文昌又像是一阵风似的走了。文昌离开前,像是又回头看了少夷一眼。
独俗看不懂,单单觉得那瞬间,这位冷漠的神祗,终于在人前显露出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人情味的东西。
其实九凤把容渊送到天宫时就已经后悔了。这破孩子是在凤麟洲出了事,一直明戳戳和文昌看不对眼的天君正好有了发作的由头,当即就要捉人拷问。
元菻跳出来力保文昌,又许诺天君必定调查清楚原委。天君碍不过女儿的面子,最终还是气咻咻地答应了。
文昌逃过一劫,神情却无松动,眉间目下都是沉色。九凤心想,他如此厌恶元菻,如今却又凭白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难免心情沉郁。
终于大事化小,众人各散。九凤内疚,正要去向文昌告声对不住,他却先蹙眉道:“少夷可安否?”
九凤一愣:“啊?不知道啊。”
她确实不知道。当时发现容渊时,他周身毫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却已经气若游丝。她拿不定主意,想着天宫人多力量大,急匆匆扛着人就来了。到底是忘了自己一开始是在寻少夷来着。
文昌不发一言,行色匆匆地走了。九凤赶紧跟上。行了一段路,她才后知后觉,敢情这家伙的臭脸是因为担心小丫头啊。
推开少夷居所的门,独俗悠然自在地趴在床边,瞧见是他们高兴地摇摇尾巴。再往里进,却看见一张天姿国色的脸。
九凤吃惊:“这,这是……”
独俗呜呜两声,肯定了她的猜想。
真是少夷?
九凤越发糊涂了,文昌却默然伸出手,缓缓靠近少女的侧脸。
终究是在离她发梢咫尺间顿住。也终究是没撤回手。
像是瞬间清醒,又像是执迷不悟。
三日后少夷清醒,欢天喜地地去玉明宫宣告自己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