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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广原一下变得不自然,连连推托。
“耽误你们这么久,老夫心里已经是过意不去。”
赵禾:“如今天下太平少不了田老您的一份功劳,我等略尽一份薄力,应该的。”
巫雀用手掩唇,小声对林寻道:“他自己去就行了,一个劲的‘我等’实在是够了。”
田广原:“还是算了,赵公子能拜入落灯观,是年轻一辈的楷模,要真有这份心,老夫斗胆请赵公子指点一下犬子。”
赵禾一怔:“指点什么?”
田广原笑道:“再过不久,就是点灯盛会,犬子不才,也报了名参加。”
点灯盛会是道士们的大事,赵禾也是重视万分,他急于出观历练便是希望闯出些名气,能让观主注意到,被选中成为参战的选手之一。
田家因为曾救驾有功,朝廷专门有分给一个名额,此刻田广原主动开口提到这件事,有一件已经很久远的事渐渐浮现在众人脑海。
其中一人道:“田家二公子早些年被传是年轻一辈中资质极好的,我昔日还和令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他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布下七星阵将十几名夜鬼灭杀,当时还让我感慨良久,江湖上果真是青出于蓝。”
“对啊,参赛的怎么是大公子,而非二公子?”
林寻终于抬起头不再专注于眼前的吃食,如果真如那名道士所言,这位田府的二公子亲手结成七星阵,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儿玩心重,满世界乱跑,也不给家里留口信,老夫是担心他在点灯盛会前赶不回来。”
想一想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点灯盛会的名额来之不易,要是浪费了不但会惹得皇室不喜,田家也少了个出头的机会。
林寻低声问:“名额还需要争取?”
巫雀:“倒也不全是,只是对于普通老百姓和官员有要求,各地州可以举荐一人,官员包括其亲属想参加要有皇室的特批,不过道观就没有这个隐忧,点灯盛会本来就是各个道观间的较量,让皇帝主持不过是大家相互信不过,害怕在比赛时耍手段。”
他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林寻:“好歹你也是个道士,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懂?”
林寻一脸云淡风轻,内心却道自己是你们这些小道士要打的**oss,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感兴趣。
赵禾答应留下指导几天,有几名道士也同意指点一二,田广原大喜过望。
山羊胡子的道士歉然道:“我还要去见一趟老友,他遇上了些麻烦。”
田广原:“不碍事,能来老夫已经很是感激。”
说完吩咐管家去取了个红木盒子,打开后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山羊胡子的道士一番推托无果,最终还是选择收下。
田广原将目光转向到现在还没有表过态的林寻:“万小兄弟呢?”
林寻淡淡的说道:“我本来打算下午的时候就告辞”
赵禾突然插话进来,“都准备走了,怎么还赶回来一趟?”
林寻指了指吃的差不多的盘中餐,“蹭饭。”
“”
所有人僵硬的一瞬间,他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巫雀的脑袋:“吃饱了么?”
巫雀点头。
其实因为面具遮挡,他吃的并不尽兴,不过一碗饭下肚,饱是饱了。
林寻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冲田广原点了点头:“那我们告辞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田广原自诩很能忍,平日里全然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这个时候脸上也出现一丝愠色。
“算了,”有人劝他:“我们这行,实力不错的往往性子都怪,别放在心上。”
其余人除了赵禾也是点头,为了一顿饭得罪个不知深浅的道士不明智。
田广原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深吸一口气道:“老夫明白。”
“我们就这么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巫雀还算有点良心。
林寻瞥了他一眼:“先把你嘴角的酱汁擦掉。”
巫雀用舌头舔了舔,“还有田广原明显心怀鬼胎,你就准备撂担子不管了?”
林寻:“他这么在意点灯盛会,必然设了大局,在田府调查难免束手束脚,不如按照他的思路走,省时省力。”
巫雀沉默。
林寻:“在想什么?”
“聚火阵的事还没闹明白,田府可疑之处不少,好像哪里都是阴谋诡计。”
林寻:“也许它们间本就存在着什么联系。”
巫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可不觉得是凑巧。”
巫雀觉得这人想事总是太过复杂,他也懒得去费脑子,问些现实的问题:“要去哪里找二师兄?”
林寻停下脚步,忽然一掌袭向巫雀的胸口,又堪堪在隔着一层衣衫的地方停下。
巫雀惊出一身冷汗,等他冷静下来,发觉周围竟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那些人对着林寻的方向,同时举剑。
林寻收手:“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黑衣人面面相觑,最终全部看向中间的一位,那人沙哑着嗓音道:“我去请示,其余人留在这里。”
巫雀:“他们是”
林寻微笑:“该不会真以为你师兄会这么放心的自己离开,将你交到我手上?”
巫雀看着黑衣人皱眉:“你们是二师兄的人?”
其中一人露出胳膊上的图案,那是南家特有的族徽:“奉主命,保护巫公子。”
巫雀看着这阵势,抬头道:“我感受到了我的重要性。”
林寻敷衍道:“没错,落灯观的未来之光。”
没过多久,离去的黑衣人归来,颔首道:“二位请跟我来。”
第235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楼梯上了三层还没有到达;扶手上细摸能感觉到一些纹路,这些长短不一的线条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副绝妙的双龙戏珠图。
一大约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上至楼顶,踏上最后一层阶梯视野瞬间开阔。
最右边乃是用凭栏围起;旁侧竟设计着卧榻,中间摆放红木小桌,桌上摆着一盆很大的碗莲。
没有人掌灯,油灯被固定在地上,将整片空间打亮,南珩一正提笔练习画符,神情专注。
疯癫男人这时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不但不捣乱;还认真在一旁观看,就在南珩一收笔时,他突然道:“画错了。”
南珩一自是没有将一个疯子的话放在心上。
正要将符晾干,千江月冷淡的声音传来:“仔细检查。”
南珩一下意识手一顿;生出一种小孩子被大人批评的错觉。
“二师兄。”巫雀叫了声;走过来盯着符,乍看之下觉得很是完美。
一只细白的手腕伸出,从南珩一手上拿过笔,在养碗莲的水中随意点了几下。
南珩一皱眉:“这是从边陲小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墨料,不好浪费。”
话没说完,就见巫雀小嘴微张,恨不得将脸塞进碗莲里。
疯癫男人道了句‘神迹’。
就是站在不远处的千江月看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
墨迹在水里散开,随着林寻抬腕,水面荡起一层涟漪,墨汁汇聚成复杂的符,每一笔画的屈伸皆恰到好处。他所作的和南珩一画的一种符,但孰高孰低,一眼就可以看出。
南珩一本就是行家,对比之下才知自己是真的画错了一个地方,虽然极其细微,仅是一笔画出,符的效果却是会大打折扣。
巫雀就差没用顶礼膜拜的眼神看他,“怎么做到的?”
力道不同,散出的墨痕亦是不同,想要在水里完成一个字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完整的符文。
毛笔被轻轻搁置在笔架上,林寻似笑非笑:“拜我为师,便教你。”
“不就是水中做符,”巫雀竭力忍住瞥向水中的眼神,“师父一定也可以。”
林寻挑眉:“你确定?”
巫雀没有说话。
一个小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落入水中,水瞬间被染成红色,这一滴血,瞬间碎成无数小点,炸开后开出朵朵红莲,竟是以符的纹痕为底扎根,花瓣几乎将符完全遮盖。
林寻轻轻一抬眼皮,望向负手而立的那人,明明顶着一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孔,一眼看去只觉是仙人之姿。
“雕虫小技。”千江月如是道。
巫雀眼中升起几分崇拜:“花草符,竟是花草符!”
能做到这一步,说明对方很有可能到达传说中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红莲于水中驻扎,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南珩一失笑:“看来这碗莲日后怕是千金难换。”
此话说出,他心中的傲气也收敛几分,天才都是恃才傲物,今才真正知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寻却是指着南珩一最早作的符,问疯癫男人:“你认识?”
巫雀一拍手:“对了,他好像是最早发现纹路不对的人。”
可惜眨眼间,疯癫男人又恢复神叨的样子,“功名,财富,生死人生还有什么”
一个劲的抱头碎碎念,弄得众人都有些心烦。
“田梵。”
林寻没有一点预兆地叫了声。
抱着头的男子猛地抬头,这是人在听到自己名字后的本能反应。
南珩一目光一凝:“田梵,田家不见的那个天才?”
巫雀惊讶地看向林寻:“你怎么猜到的?”
“他虽然痴傻,却对符文很了解,而且你看他穿的衣服。”
脏兮兮的,还很皱,巫雀是没看出什么特别。
林寻将皱成一团的袖子抖了抖,上面还沾着泥渍,是下雨时他在玩泥巴时沾上的。
巫雀起初嫌脏,不想靠近,隔着一段距离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这些泥水拆开看竟是各式各样的符文。
“碰碰运气罢了,”林寻松开手:“一个在田家祖坟里碰到的人,天赋不错,年纪也对得上。”
巫雀防备地盯着疯癫男子:“他是在装傻?”
“未必。”南珩一摇头,让一个天才装成个痴傻之人,本身就是种折辱,有关田梵的传言他也听过,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格。
巫雀带着求知**向林寻,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光猜有什么用,”林寻瞥向南珩一:“你家不是有顶尖的医师。”
南珩一一时发怔,才想起这的确是最正常的处理方式,有没有病,叫个大夫检查一下便知。
他冲一直立在楼梯口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去找医师。
不一会儿,黑衣人就领着一个背着药匣子的老头赶过来,老头一面拍胸口顺气一面指责:“走这么快干什么,不知道老人家经不起折腾。”
当看见南珩一,顿时一瞪眼:“你个小兔崽子,将楼建的这么高,是想累死我么?”
巫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头一看巫雀顿时心生喜欢,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长的这么标志!
南珩一咳嗽一声,“二伯,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小师弟。”
二伯?
林寻和巫雀同时一挑眉,想不到这老头竟有这层身份。
“长话短说,”南珩一大致跟他说了情况,“烦劳二伯帮我看一下。”
老头一上前,疯癫男人一只手快如闪电就要朝他的脖子抓去,林寻赶在那之前拦住,抓住他的手腕送到老者面前:“诊脉。”
老头‘嚯’了一声,这人长得比他家娃儿都俊,现在年轻人的皮相怎么都生得这么好?
两指搭在脉搏上,老头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心智涣散,而且受过重伤。”
南珩一:“能治好么?”
老头摇头:“脏器上的伤还能够用药调整,但伤在脑子里,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南珩一:“需要什么造化?”
“简单说来,就是有一天他可能摔了一跤,或是被雷劈了一下,脑子就好了,这便是造化。”
南珩一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看着疯癫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头看他眉头紧锁,一个劲叹气:“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长辈,我才从危险的黑水河回来,都不知道关心一下。”
巫雀来到他面前,踮起脚主动伸出手:“他二伯,帮我看看我有没有中毒?”
南珩一听到这个称呼嘴角一抽。
老人对于小孩子总是容易心软,不轻易帮人看诊的老头,依言帮他诊断,“没有中毒。”
巫雀长长松了口气,对着林寻冷哼一声,这种不用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好。
林寻淡淡一笑,一点都没有被拆穿后的惊慌失措。
巫雀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莫非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