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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是个脾气挺好的小孩儿,晏航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今天这样的表情,让他瞬间觉得初一不再是个傻狗子了的表情。
甚至他第一次发现,初一脸上的轮廓都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像个小孩儿一样的柔和。
已经带上了几分冷峻?
作为一个文盲,晏航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晏航。”初一拍了拍他的手。
“嗯,”晏航睁开眼睛,“怎么?”
“要起飞了。”初一说。
“哦,”晏航应了一声,跟初一对视了一会儿,初一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他只好问了一句,“然后呢?”
“没有然,后啊,”初一看着他,“就是告,诉你起,飞了。”
“好的我知道了。”晏航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
“一会儿再,睡吧,”初一又拍了拍他的手,“起飞了,睁眼。”
“起飞了不能闭眼睡觉?”晏航无奈地看着他。
“不知道,”初一想了想,“睁着点儿安,安全。”
“哦。”晏航叹了口气,配合着没有再闭上眼睛,跟初一一块儿扭脸瞅着窗外。
一直到飞机飞平稳了之后,初一才靠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哪样?”晏航问。
“今天这样打,打人,”初一说,“手上太,没数了。”
“嗯,”晏航点了点头,“好的,听你的。”
“特别吓,人。”初一说。
“吓着你了吗?”晏航偏过头。
这会儿跟初一的脸距离很近,能数得清初一的睫毛,也能看到他皱起眉头。
“是啊。”初一叹气。
“你这个皱纹,”晏航在他眉心按了按,“不对称。”
“皱纹说它可,可烦了顾,不上对称。”初一说。
晏航刚笑起来他突然又很紧张地往脑门儿上摸了一把:“我有皱纹了?”
“啊,就是”晏航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你都还没,没有呢!”初一说。
“我他妈就大你三岁又不是大你三十岁,凭什么我就得有。”晏航说。
“我才十,七啊!”初一震惊地说。
“我说的那个皱纹,”晏航无奈地叹了口气,“是说你皱眉头的时候的那个小皱皱!谁说你有皱纹了啊!”
“哦。”初一松了口气,靠回了自己椅子里。
晏航本来想在飞机上睡一会儿,不过这种状态也不太能睡得着,加上初一一直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轻轻捏着,他大致也只能闭眼假个寐。
不过他主要还是情绪问题,并不是真的缺觉。
初一一路抓着他的手来回捏,居然还有点儿缓和作用,下飞机的时候,晏航感觉疲惫感消退了不少。
“一会儿直接回你家是吗?”晏航问,“我在楼下等你。”
“嗯,”初一点点头,“你跟我一,起回吧,外边儿太,太冷了。”
“行吧,”晏航笑了笑,“先说好,你姥要是敢骂我,我不会跟你似的忍着的啊,我会跟她对骂的。”
“我现在也,不忍她。”初一说。
“真的?”晏航偏头看着他。
“嗯,”初一拉拉衣领,“我现在暴,脾气。”
晏航笑着没说话。
“真的,”初一说,“土斗。”
“土斗是什么?”晏航问。
“土狗中的斗,狗。”初一回答。
“操。”晏航笑得差点儿被口水呛着。
不过初一的话说得虽然挺牛,但是从上了出租车之后,初一就没怎么再出过声,在他家路口下车的时候,晏航能感觉到初一的紧张。
他有些感慨,回家居然会让初一紧张,这还真是个很神奇的家。
晏航往四周看了看,他的心情当然不会紧张,但也有些特别的感受。
这个地方他还挺熟悉,这条街,还有之前经过的,街对面他曾经住过的,在他这么多年四处游荡的生活里唯一留下了记忆的出租房。
还有那个曾经满是血迹的巷子。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不难受,也不压抑,更不郁闷,准确地说,大概是有些怅然。
他跟老爸在这里分开,已经两个春节了。
“一会儿在小,卖部,”初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给我姥买,条烟吧。”
“嗯。”晏航应了一声。
他没去过初一家,不过路两边的楼,看上去都差不多,破旧而灰暗,特别是冬天,墙边的积雪一衬,年前本来就没有人的路上显得更寂寞了。
他第一次从那边繁华的大街转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这么长时间,这里还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往里走过了三栋楼之后,晏航听到了前面有挺热闹的声音。
但仔细一听,又似乎听到了里面有女人扯着嗓子在喊叫。
初一猛地停下了脚步。
晏航立马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初一那个蚯蚓眉的姥姥。
“没天理了啊——”晏航竖起耳朵听了听,能听到个一两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大过年的不让人活了啊——”
晏航愣了愣,孤儿寡母?
他赶紧转过头看着初一:“你姥爷”
“活着呢,”初一说,“口,头禅。”
“哦。”晏航叹了口气。
“走吧,”初一转过身往外走,“去请我小,姨吃个饭,再去拳,拳馆,然后去爷爷家过,过年。”
“行。”晏航点点头。
回到街上,初一习惯性地往河边走。
“去看望你的树洞吗?”晏航问。
“嗯,”初一想想又笑了,转过头,“它可能还,还认识你。”
“是啊,”晏航说,“我还跟它说过话呢。”
初一的情绪挺容易调整的,就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经比之前高兴了不少,往河边过去的时候看着挺愉快的。
走到通往河边的岔路时,里面晃出来了三个人。
晏航看了一眼,脸他不太看得清,但从走路的姿势能看出来,居然是螃蟹和他的两个小虾兵。
梁兵第一眼显然只认出了晏航,第二眼看过来的时候,他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接着又很快地恢复了平常的大小。
初一看着他。
按以前的习惯,他早就绕开走了,现在他却没有动。
梁兵也没有了以前见到他就要找麻烦的样子,顿了顿之后,带着那两个跟班儿往那边墙边靠了靠,继续往前走。
“他说有,有人见,过我爸。”初一低声跟晏航说了一句,往梁兵那边走了两步,堵在了他的去路上。
“干什么?”梁兵瞪着他,“咱俩现在没什么过节了吧?你还想干什么?”
“采访一下,”晏航拿了根烟出来点上了,站在初一身后说了一句,“请问您现在什么心情啊?”
“我他妈想走的心情!”梁兵说。
“谁看到,我爸了?”初一问。
梁兵愣了愣,看着他没有说话。
初一从兜里拿出了之前接的传单,卷成了一个筒,递到了梁兵嘴边:“在哪儿,看到的?”
梁兵看了看纸筒,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
“不说,”初一看着他,“就让你,冬泳。”
第71章()
v章购买比例不够可能会看到重复章节,6小时后会替换;么哒“都切成丁了还怎么能证明它是大虾?”老爸有些不满。
“你没有味觉吗?”晏航拿了自己那盘边吃边说。
“没有。”老爸很快地回答。
“那就虾丁蛋包饭。”晏航感觉应该安排老爸跟初一来一场嘴炮决斗。
“嗯;可以接受了;”老爸点头;愉快地吃了起来;“一会儿去上班是吧?”
“十点半。”晏航说。
“我去探班?”老爸问。
“饶了我吧父皇;”晏航叹了口气,“我们老板是个男的;你换个目标怎么样?”
“不换;我可以去跟他比帅啊。”老爸挑了个虾丁出来放到嘴里很认真地嚼着。
“他没你帅。”晏航说。
“听得出来这个评价很真诚。”老爸拍了拍他的肩;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老爸看的是本市新闻台;无论他到哪里,屋里一定得有电视;然后基本只看本地新闻。
晏航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看本地新闻。
大城市还凑合;小城市的本地新闻都是些邻里纠纷;要不就是这里的路烂了;那里的灯不亮了;要是在县城就更别提了,全是鸡零狗碎的内容;仿佛坐在路边乘凉的老头儿老太太边儿上。
但老爸就是爱看,要不是村里没有自己的电视台;他们之前住村子里的时候老爸估计也得看本村新闻。
这家的牛吃了那家的苗;这家的鸡撵了那家的鸭;这家的公狗强了一村母狗
“我走了啊。”晏航穿上外套。
“拿上154的卡;”老爸说,“万一你们那个店不管午饭,你可以去旁边装一个逼,咖啡店的服务员午餐吃日料。”
“哦。”晏航应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走了一段,晏航发现路上碰到好几个学生,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末了,又拿出手机来确认了一眼。
他每天都会用很多次手机,但日期和时间他基本注意不到。
他的生活里这两样东西大多数情况里都是可有可无的,有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年份。
不过每次像现在这样猛地注意到日期和时间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手机认真地确认一次。
有时需要要这样一个动作来让自己有踩在地上的感觉。
因为是周末,咖啡店里的人比来面试的时候人要多一些。
晏航换了工作服出来的时候碰到了老板,老板姓李,是个很有装逼艺术家气质的中年人,服装道具都很贴合人设,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去弄了个bobo头发型。
“几道啊,”李老板一看到他就招了招手,“正好,你去烤点儿饼吧?今天人多,不够了。”
“嗯。”晏航应了一声,心里骂了老爸起码二十秒。
弄这么个名字,要不是他反应快,差点儿都想回答不几道呀。
晏航忙活了一通,把饼烤好了,回到了吧台。
偶尔帮个忙还是可以的,但如果老板想用服务员的工资请个厨子,那就不可以了。
他会干脆利落地走人。
就是这么视金钱如粑粑。
大概是这么多年来跟着老爸到处跑,老爸似乎并不存钱,所以他对存钱也没有什么概念,钱呢,够路费够房租够吃饭就可以,有多的可以去吃顿好的,没了就去弄。
他弄钱的方式就是打打工,老爸弄钱的方式他并不清楚。
也不太愿意弄清楚。
“给我做杯拿铁打包。”一个小姑娘拿着手机走到吧台,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扫码。
“稍等。”晏航很利索地开始做咖啡。
咖啡机刚开始打豆子,小姑娘“啊”地喊了一声。
晏航看着她。
“先别做了别做了,我手机没电了。”小姑娘说。
晏航没说话
“我没有现金。”小姑娘有些尴尬。
刚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下面有个充电器,估计是别的服务员充电用的。
他弯腰往吧台下面摸了摸,把充电器往小姑娘面前一放,指了指旁边的插头:“去那儿充。”
“哦。”小姑娘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拿了充电器走到了旁边,一边充电一边往他这边看着。
咖啡做好之后晏航打好包放到吧台台面上,冲小姑娘招招手:“来结账。”
小姑娘拿着充了一丁点儿电的手机扫好码,结完账,然后捧着咖啡一溜小跑地走了。
“可以啊。”李老板在旁边抱着胳膊说了一句。
“什么?”晏航转头看他。
“我第一次看到能把强买强卖做得这么潇洒自如理直气壮的。”李老板说。
“我就是给她个充电器。”晏航说。
“说了买又不买,信不信我抽你,”李老板说,“表情非常到位。”
晏航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刚才忘了微笑了。
“下次我注意。”他说。
“不用注意,挺好的,”李老板说,“这不就多卖了一杯咖啡嘛,挺好,就要有这种每一分钱都要努力赚到的精神。”
“啊。”晏航点头。
忙活到下午下班,晏航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儿发僵,不知道是不是店里一直开着空调,他脑袋也有些发闷。
他今年一直没打工,略微有些不适应这么长时间站着了,跑步跑两个小时他也不会有多累,这么站着几个小时才累人。
换好衣服走出咖啡店的时候他甩了甩胳膊,打算跑回去,活动一下身体。
每当他感觉到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