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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睡在苏卿的床榻之上,而这床榻的主人也正一动不动,安然闭目于我身侧。
我立即盘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衣衫似乎还是完整,便扶着脑袋怔怔望着他,想着昨夜的丑事,恨不得立马就去华胥池躲进白矖的腹中去。
我正思忖着要如何求得他的原谅,他偏巧这时悄然睁开眼来,凝望着我窘迫的样子,依旧没有丝毫表情,轻声道:“怎么还不下去,还想跟我睡吗?”
我的脸顿时有如五月烟霞。
他竟用如此孤冷又禁欲的表情,沉着正经地对我说出了如此一番登徒浪子才说得出口的荤话来。
我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急的眼泪都要出来,暴跳如雷地对他吼道:“谁要和你这个老头睡!我昨夜喝醉了,还不是你把我拖到你床上的。我好歹是个姑娘家,你怎么一点也不避讳!唱本中都写了,这种桥段,凡是正人君子自己都会主动睡到地上去!”
他平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冰块一样的脸上依旧不着一丝情绪,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一个百岁高龄的老头,怎么能睡地上。”
我开始怀疑,苏卿的理想曾是复诸子百家,策士横议,好率其群徒,辩其谈说。据说他闲时确实经常应邀云游,于四方讲学论道,大谈自己的“驻颜心得”。我甚至觉得,他为此每天都业精于勤地对着铜镜反复练习来着。不然,说出的话不可能总这样噎人。
后来想想,他确实已经是“花甲重逢再加三七岁月,古稀双庆再加一度春秋”的年岁了,虽然面貌是欺骗无知妇孺的青年才俊,可心里想必已是极其苍老了。
我在他面前,不过就是朝生暮死的浮游罢了,心里所思所想,他都看得清楚。
而我,确实是不知道苏卿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将我这个采花贼留在阳华也不是三五日了。
第198章 似曾()
自窑城石窟的黔南古墓中回来,几乎每夜都在被可怖的梦魇纠缠。
梦里总是要有无数只黑手,从密不透风的黑暗中伸出来,束缚住我的胳臂与手脚,捂紧我的口鼻,想要将我拖入那无底深渊中去。
我再次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可依旧喘着粗气,心音也慌乱不止。
雕花窗棂外月光白蒙蒙一片,看起来倒是比屋里边亮堂。
我在黑暗中静默这许久,才发现自己的外襦早已被汗水浸湿了,口里也渴的发紧。
于是坐起身下了床来,去案上倒了杯冷透的茶水,独自饮下。
已是夙夜时分,月亮却似乎仍高高悬挂在夜空之上,望着微微晕过窗纸上渗入室内的银白色月光,屋外团团的树影模模糊糊地隐约在倒映在我的窗上。
夜如何其?
夜未央,庭燎之光。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不知为何,我竟忽然想到了这几句来,阑珊睡意也渐渐消了。总是觉得,阿夜此刻就在我的门外。
阿夜与我是双生子,血脉相连甚是奇妙。对于他,我似乎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
其中的缘由,说不清也道不明,玄之又玄,可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春夜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我披上披肩推开木门,屋外夜风送爽,拂面而来。
星月之下,果真看到了那个颀长却又有些萧索的身影,正沐于白茫茫的月光之下,站在杏花疏影里。
隔着夜色远远望去,一袭月白长衫,空灵又疏离。
那些玉面粉颜的王公侯爵,富贵闲人,我自小见的多了。可阿夜却与他们不同。
他总是遗世独立,像是怎么踮脚也触摸不到的清远浮云,随时都会飘然远引的样子。
如此寂寞的夜,让他的背影看起来也显得更加的寂寞。
我心头的多年隐疾,又在这个寂寥孤清的夜里隐隐发作了起来。
寻常的家族,龙凤双生或许是极其吉祥的兆头。
可是对于我们李家的人来说,却又是几代人来,最为罕见的令人闻之噤声的异事。
母亲是在生下我与阿夜那年撒手人寰的。
家中的“老人”所剩无几,关于母亲的事情,父亲也总是不愿意与我提起,这件事已经大抵是问不出个什么究竟了,只是听后来偶然来府上拜访的姨婆说起过几句。
我的母亲生前就是十分娇柔羸弱的女子,生养一个孩子本就已属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龙凤双生了。
母亲生产时,她虽未一直守在身旁,可却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她看到阿夜那如同母亲生前一般羸弱的身体,心中似乎也了然大半。
双生子本就需要比一般的怀胎更加强健的母体,奈何母亲生来弱不禁风,生育之事本就如同过鬼门关一样。
我与阿夜纠缠在母亲腹中时,定也是为了争夺那所剩无几的生机而打得“头破血流”了。
最终,还是身强力壮的我站了上风。
如今想想,姨婆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我第一个生出来的,又生得如此身强体健。相比后出生的阿夜,那样的弱不禁风,原因可想而知。
都说双生花一株二艳,并蒂双花。
听起来倒是玄妙,可事实却是十分残忍曲折的。
一朵必须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以一朵湮灭,换取另一朵的绚丽。
我是以我的弟弟阿夜为养分,才健康地诞生在这世上的。
我们李家世代单传,门庭冷落,从知道这件事起,我就开始害怕阿夜有一天也会想母亲一样离开我。
可是对于李家人来说,分离却又是迟早的事。
我的父亲,也是在三日之前的一天夜里离开的。
他走的那天,我还被困在从窑城石窟回来路上的连天暴雨里,最终也是未能再见上他最后一面。
他阖眼时,也只不过刚逾而立之年三五载罢了,却也已是我们李家几代人中,活的最久的人了。
我们李家所谓的“老人”,也不过而立之年。虽是青壮年人的容貌,可身子骨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腐朽。
刚过双十年华,身体便开始每况愈下,而立之时,便已是油尽灯枯。
我的父亲,三十有四,面目俊朗,可身体却也已经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今年已是双七年华,阿夜亦是。
李家世代发丘,损了阴德,自祖上起便不知被哪个墓里的神灵下了诅,世代单传,寿不逾三十。
像我父亲活得这样久的,几辈人中,却也未有几例,却最终也都是靠着墓里头的那些东西,苟延残喘着延续着有限的寿命。
墓穴最接近阴曹,乃是生死相隔之地,阴气重,灵气也重。除去那些陪葬的奇珍异宝,常年累月还孕生的许多神奇的灵物来。
李家已不比数代之前为了生计做着倒斗的营生,自我祖父那辈起,就已跟随高祖起义,发丘倒斗以充军饷。
高祖君临天下,建国初大封公候,祖父也被封了列候,食邑三千户。除了门庭冷落,却也再不用以发丘为营生。
可是单传短寿,却依旧是悬在李家颈上的一把随时会掉下的利刃。
如今的李家人下斗不再是为了墓中奇珍异宝,而是为了孤胆求生。
墓地生死交隔,阴气甚重,处处机关重重,危险潜伏。
神明在上,下墓本身就是折损阳寿的事情,若是能寻得续命灵物也还好说,可若是寻不到,便就是事倍功半的买卖。
世代单传的李家,我与阿夜的出生,或许也是神明一时疏忽的意外。
因此,我格外珍惜他。
可父亲却不喜欢他。
从他的眼中,我看不到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应有的那种疼爱,哪怕是如同望着我时那般的悲悯,也都是没有。
他始终像是这场亲情的一个局外之人,目光总是冷漠如冰,不带一丝的温情与怜惜。
我曾猜想,或许是因为阿夜的身体继承不了这份“祖业”,偏巧他又是李家唯一的男丁,那样羸弱的身体恐是连延绵香火都成问题,跟别说下斗这种本就有损阳寿的事情了。
他的未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无尽的黑夜背后,似乎透不出一丝曙光来。
我总觉得,是我抢夺了他的人生。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正立于廊上悄无声息地怔怔望着他,缓缓转过身来望了我一眼,俊美的眉眼与清冷的月色相融,仿佛一汪深潭中落了桃花水,玉琢一般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姐姐怎么醒了?”声音清远空灵。
我微怔,佯装愠怒地怨了他一句:“大半夜又在我门前装神弄鬼吗?”
见他只静静望着我笑,依旧悄无声息。
我跳下廊去沿着细石子路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卸下自己的披肩,踮起脚来披在他的肩膀上。
阿夜虽然先天不足,可不知是随了谁去,身量却异常的高挑,比我这个能吃能喝的姐姐着实高出了许多。
我踮着脚费力地想帮他系好胸前的绑带,他低头望着我,忽然抬起瘦小修长的手指于我眉间轻轻一触,携一缕幽然的杏花香气在我的眉宇间荡漾开来。
“本想趁着夜色将近,来偷姐姐院里几枝杏花,未想到还是被姐姐发现了。”
我微怔,抬手轻轻在他胸前锤了一下:“又胡说八道了。”
“可不是开玩笑,姐姐园里的杏花今年开得格外的好,我一直害怕姐姐回来晚了会错过花期。”他的笑容在幽静的夜里依旧熠熠生辉。
“花期倒是没有错过,只可惜……”我苦笑,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浅笑,沉吟一声:“意料之中,父亲他走的从容,姐姐也不必太过伤怀了。”
此次窑城石窟的黔南古墓之行,我要去寻的便是一丛三百年的肉灵芝,凡人食用后,可延寿三年有余。
那是我父亲最后的希望。
据说有土路子的盗墓贼一时头昏脑热强闯了那黔南古墓,奈何那地处深山幽谷的古墓埋的不知是什么人物,阴煞之气甚重。
那些卸岭力士刚破开洞府的一个入口,可入了洞穴顺着蜿蜒的幕道走了不足百米,初见棺椁,忽而一阵阴风吹过,众人还未仔细看清墓室,就已被鬼魅的阴气生生逼出了墓穴。
虽未盗得宝物,可却也带回了有价值的消息。
据说他们之中有人借着微弱的火折确切看到了,那墓穴的主棺椁旁生出了一丛硕大的肉灵芝来,从模样品相上来看,只怕是稀世之珍了。
我李家如今对金银钱帛早已看的淡了,可却对那从益寿延年的肉苁垂涎若渴。父亲原先还走得动的时候,也曾为了求生,私下里与一些土夫子下过不少古墓,从而勉强维持着自己日趋衰败的身体。
动乱之年也就罢了,可在太平年间,盗墓这种事有违天。
第199章 临敌()
春分的漠北草原,依然刮着萧瑟刺骨的寒风,匈奴全军枕戈待旦,单于王帐中也早已是严阵以待。
“岸头侯张次公与大行李息领兵三万从右北平出兵,如今已深入我军境内一百余里,直逼左贤王部。”
“李息倒是听说过,汉朝人夺取我河南地时曾给卫青做过侧应。这个张次公是个什么人?”
伊稚斜漫不经心地拥裘围炉,用腰中的短刀,卸了一块带血的羊羔肉,伸手放在火上烤炙。火焰灼烧油脂迸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在忽然沉静肃穆的王帐中显得那样突兀。
“这个张次公曾经跟着卫青两次出塞,龙城与河朔那次都有此人参与,曾是卫青麾下的一员猛将。”见伊稚斜不言语,身边左大都尉固尔扎,向众将解释道。
“左贤王部如今吞兵不足五万,大部分被调拨向西面的右贤王部,原以备重夺河南地。如今面对汉朝人三万雄师,只怕是会有些吃力。”
“这还是咱们匈奴人的草原,汉朝人的骑兵,怎可与我匈奴铁骑相提并论。虽然数量众多,但我以为不足为惧。就怕这个卫青曾经的手下,与卫青一样狡猾,又想出什么花招来。”
“一个卫青,让你们都吓破了胆子吗?”伊稚斜忽然咆哮了一声,目光如利剑般扫射麾下沉默的众将:“他卫青哪次不是从背后偷袭,更何况是他手底下的人。此次汉朝人正面迎敌,未必就真的了得。告诉左贤王,要他小心应对,如若有失,本单于必饶不了他。”
说着,他将火上炙烤了半晌的肉,取了出来,也不待肉上的余温冷却下来,张口撕了一块,默不作声地咀嚼着。
“末将也以为东面的张次公与李息不足为惧,更值得关注的是汉朝人近日以来,在朔方城大肆吞并。末将的探子得到消息,汉朝皇帝有意从朔方出兵,直扑我单于王部。且骑兵过十万,并派出一干重要将领奔赴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