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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襄从未见过他那样笑过,就像他从未见过他真的开心过。
他总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动声色,持重肃穆,喜怒也总是流于表面。像是永远也不会开出花的玉石,温厚却没有柔情。
可是如今,他的眼底已终于有了烟火。
“小侯爷有这样的志向是好的,若是当真有心投身军营,不如先入我麾下来历练。”面前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他注视的目光,回过眸来轻声道:“去病性子急躁,怕你受不了。”
曹襄也掩饰着轻声回应道:“能跟着大将军,自然是最好。”
门廊轻动,一个美丽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襄忍不住朝着那女子多望了几眼,眉眼实在妙丽,着实是世间难得的美人。慌忙起身向卫青告辞,知趣回避。
“小侯爷怎就这样匆匆走了?”李鸾走近来,狐疑问道。
卫青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带过:”怎么出来了?”
“锦师傅说要让她休息了。”
“阿鸾,陛下诏我回朝,原本今日就动身。”他忽然一句,抬眸望着她的眼睛,开门见山道:“你愿意和我走吗?”
她微怔,慌忙转身望向他居高临下的眼眸,诚然道:“我不能走……”
她话还未说完,就觉得是自己表错了意,又解释了一句:“我现在还不能走。”
“我明白……”他望着她:“我已经嘱咐好小侯爷了,只是你一人在平阳府出入,万事还是要当心。”
“我知道,我不会坏了平阳侯府的规矩……”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过些日子,我派人来接你。”
“好。”她出奇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欲言又止,沉默着望了她须臾,转过要离去。
可还没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住了脚步,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望向她。
“对了,晨时你说要我教你什么?”
李鸾的脸瞬间被花影映的通红,情绪汹涌时的意气的话,难道还真的要让她再重复一遍吗?
教我,如何爱一个人。
是否不能占有的,就都只想要舍弃。
是否不能陪伴的,就都只能离别。
“你要早些回来……”
她正局促着要如何开口,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他终究是放过了她。
她抬起头来,遇上他如星海般斑斓的眼眸。
你是如何做到的。
爱一个人是需要力气的,持续的付出更需要耐力。
久病床前都无孝子,可你又是如何做到,一直都在原地的。
第247章 兄长()
在李鸾的记忆中; 他一直都还是长安城中; 那个鲜衣怒马的孤傲少年。
未曾想,再见他时; 他竟已是戎装凛凛; 骑在高头大马上; 领着数万军队从平阳长街上浩荡而过。
塞外河西的风沙; 并没有令他蒙尘; 他的眼睛似乎比几年前更加明亮。虽然仍是少年模样,却隐隐透着坚韧与锐利。像是一把刚淬炼的宝剑,小试牛刀之后锋芒更甚从前。
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一眼便从夹道喝彩的民众中搜索到了她的身影; 原本倨傲冷峻的脸; 顷刻间竟凝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讶异,随后深邃的眼神又变得纯真清澈起来。
一瞬间; 他又回到了她记忆里的模样了。
部队驻扎在县城外十余里的地方休整,他就伴着她在平阳侯府中游园。
霍去病也算是故地重游; 少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了许多; 却还是依稀记得这里的事情。那时他还是这侯府中奴婢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如今却已经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
平阳侯府里的许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名声赫赫的冠军侯。既然是平阳侯府中的人; 多少对他的故事有所耳闻。可当真见到本人,却万万没想到那个传闻中骁勇的骠骑将军,竟生的一副倜傥的模样,一身锃澈的戎装更显得英武不凡; 自然惹得侯府中的女眷议论纷纷。
如此少年英雄,又有哪个少女能够岿然不动呢?
所以,霍去病这一路游园观景,却成了别人眼里的景色。
深秋时节,海棠花开得正盛,桂花十里飘香,甚是令人迷醉。霍去病陪着李鸾游荡在平阳侯府的花苑中,他跟在她身后,见她纤细的身影走在漫天花雨间,嫣红的花影倒映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她回眸间,停驻在那姹紫嫣红的枝头上,仿佛是从画中走来。
这些年,这样的画面一直在梦境里反复出现,他就是这样跟在她的身后,陪着她一直走,一直走,似乎没有尽头。
他对她的思念甚是复杂。一面想要每日都能见到她,一面又害怕见到她。
虽说美梦成的总是少数,可若是让人连在梦中都不能开口,当真是一种折磨。
他始终是没有立场,想要守住眼前的景色。
霍去病不禁看得出神,目光凝固间,恰好遇上她回眸的笑眼。
她见他不语,不禁莞尔笑道,沙场当真是磨练人的地方。
为了避着李鸾,平阳公主已动身去了长安小住,夏侯颇自然也识趣地回到了他的汝阴。偌大的平阳侯府,就只剩下平阳侯曹襄一人。
霍去病登门,曹襄自然是要来迎的。自他去河西后,两人便再没打过照面。如今再见到,只觉得眼前的人确实与以往不一样了。他像是被塞外的风沙洗礼过,看起来愈发成熟干练。
原本在他们这帮豪门贵胄的眼中,霍去病就是一个异类。姨母是中宫皇后,舅舅是大将军,仅凭这点,霍去病就已是许多人想要结交的对象。
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向来沉默寡言,令人难以亲近。他也从不屑花费时间与王孙公子们结交,更不沉迷于钟鸣鼎食的富贵之中。他成日奔走在军营与大将军幕府两地,即便是闲暇时,也从未出现在繁华的长安城中,贵胄们津津乐道之地。
他生来与声色犬马无缘,倒像是抱着某种使命,投生到这世上来的。曹襄以前说不准是什么,河西一役后,他似乎明白了。
他们是不同的两种人,生来就注定要做不同的事。
对于他,他向来是既羡慕又崇敬的。他唯独介意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然而对于这点,眼前的人并不了解。
他的目光始终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曹襄从未想过,他如此冷情的一个人,竟会如此顺从、体贴地陪在一个女子身边游园。
这样的场面,若是让卫长看到,必然是要伤心了,曹襄心中不禁汹涌起来。
见李鸾已经拐过蜿蜒的假山去了湖边,他鼓足勇气一把拉住了紧跟其后的霍去病,硬是扯住了他的脚步。
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去病哥这次回去,可会去见长公主吗?”
身边人皱了皱眉,犹疑地望着他,半晌轻轻开口:“此事又与平阳侯何干?”
曹襄哑然。
或许刚才都是错觉吧,那女子一离开视线,他又恢复成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冷漠到骨头里的霍去病。
最后,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冷淡,便又补了一句:“我姐姐住在府上,还望平阳侯能多多照顾。”
曹襄面不改色,强压住胸中的怒火,冷笑了一声:“这倒是有意思了,冠军侯唤李姑娘姐姐,可我一直以为李姑娘是大将军的人……”
身边人沉默稍许,轻哼一声:“那又如何?”
“既是大将军的人,冠军侯自当避嫌才对。”
曹襄不理会身边冷冷射来的目光,自顾自转过了幽径,奔上前去。
那两日恰逢重阳佳节,平阳城虽不比长安十里长,且华灯初上,却也是十分热闹。
霍去病随李鸾南山上祈福,两个人骑着马去,一路轻装简从。
霍去病平日在军营中,嫌少有和手下将士来往。他总是沉默寡言、我行我素,令人不敢逼视。唯一能与他亲近的人,也只有赵破奴一人,可如今赵破奴不在,霍去病的心思更是让人难以揣度。
身后跟随的将士,对眼前的这个沉默却温柔背影倒是有些陌生,如此一个雷厉风行、孤高自傲的人,竟会心甘情愿地陪着一个女子去南山上烧香祈福。
一路上,他话都不多,只是骑着马与她并排走着。李鸾问他在想什么,他只说想起来,好像还是姐姐教会骑马的。
这天下的千里宝马,他早已唾手可得,一日之间,他可以去这世上任何角落。
唯独她的身边,他如何也到不了。
她却丝毫不曾察觉,还笑着问他,如今已近弱冠之年,正当成家立业之时,在长安城中可有心仪的姑娘?
他沉默着浅浅一笑,心中却犹如刀割。
李鸾知他脸皮薄,便也不问下去。
谁知他忽然轻叹了一声:“有的。”
李鸾回过头去,恰遇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寤寐思之,辗转反侧。”
李鸾愣了一下,恍然笑了:“若是当真,可叫你舅舅去帮你说说。”
“舅舅自己都至今未娶,何来为我去说呢?”
李鸾避开了他的目光,唇边的笑意变得难堪:“原来,你是在替他怪我。”
南山上的香火虽算不上鼎盛,却也有平阳的一处景色绝佳之地。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来往络绎的人潮间,她仅着一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素色衣裙,走在漫天萧索的黄叶之间,那样的景色却铭刻在他眼中。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他原本怔怔望着她虔诚焚香的背影,目光被青铜鼎后一个隐藏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人见他目光投来,慌忙躲避到巨大的鼎身后面。
有卫青当年在青云观遇袭的前车之鉴,霍去病不禁警觉起来,目光锐利扫向树后,疾风一般阔步走去,一把将那鬼祟之人从树后扯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一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少年。
那少年瑟瑟发抖着,慌忙回避过他的眼睛,深深地埋下头去。
霍去病冷峻的目光扫来:“你是何人?来这里打探什么?”
少年面色惨白,抿着嘴唇,迟迟不发一言。
“不说是吗?”霍去病的声音冷得如同冰霜:“没关系,我有一千种方法能让你开口。”
那少年依旧沉默着。
霍去病抬手正要命手下人将其带走,恰逢李鸾寻声而来。
一望那少年面貌,李鸾不禁有些犹疑。眉眼轮廓,竟有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你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李鸾一把拂开霍去病的手,将那少年拉到自己的身边,望着他不禁皱了皱眉:“我们可是在那里见过吗?”
少年摇了摇头,依旧不做声,目光却微微抬起瞟向一旁的霍去病。
“许是个误会,放他走吧。”李鸾恳请地望着霍去病。
霍去病没有立刻回答,目光锐利地逡巡于少年身上,许久轻声道了一句:“姐姐忘了青云观的事了吗?”
李鸾微怔,不禁想起那恍若隔世的噩梦,脑海中一记猛然的剧痛,引得她的身体不禁微微向后晃了一步,还好被霍去病一把扶住。
“带他回去。”霍去病冷冷向身后施令。
“去病……算了……”李鸾扶着额头轻声道。
“舅舅不在,若是姐姐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舅舅交代……”
“哥……”
霍去病微怔,迟疑间回过头去望向那少年,那少年面色苍白,缓缓地抬眼望着他。
随着少年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李鸾脑海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就说那样的眉眼与眼神,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所谓的似曾相识,原来竟是血脉相连吗?
第248章 归矣()
李鸾替洛白煨好了药; 送到床边; 看着她喝下。
屋外秋风瑟瑟,吹得厅外梁上挂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
她将从南山上求来的平安符; 掖到洛白的枕头底下; 给她换了一裹厚实些的被褥。
一切照顾妥帖后; 她搬来个凳子踩着; 想要去解那粱上的铃铛。
可是那铃铛似乎是打了死结; 折腾了半天也没能解开。
身后人忽然低语:“丫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倒不如回长安去吧?”
李鸾的手从铃铛上落了下来,稍许她轻声道:“师傅……这是要赶我走吗?”
身后人沉默了须臾,轻轻“嗯”了一声。
李鸾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步月阁; 却在花苑中遇上了凝神沉思的霍去病。
南山回来后; 他阴郁了半日。只坐在平阳侯府那烂漫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海棠花树下,守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