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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赶着羊群回家以后,再被无端责骂几句,心绪也平稳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日子难挨了。
他字字句句,对他的父兄言辞恭敬,没有半点埋怨他父兄对他苛待的意思。
可是他的眼眸中的光芒却越来越弱了下去,仿佛星辰陨落,石沉大海。
我知道,他的处境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好。只是他的性情是那样的沉静温柔,仿佛能够将这世间一切的痛苦与愤恨都包容在他广阔的心胸。
我脸上的泪也逐渐干涸了,望着他沉默地望向远方的侧脸,感觉到身边坐着的少年身上笼罩着一层柔和却迷人的光晕。
我虽是离奇地出现在这草原之上的一个没有来由、没有姓名,甚至没有过去的人。
但是比起阿青来说,我是幸运万分的。
捡起我的大哥和大娘,一直把我当作他们的家人一样对待,仿佛我是老天爷对他们的赏赐。
在这样荒兵乱马的年月,胡人与大汉纷争不止,草原上屡屡险象环生,马贼土匪横行,生活本就十分不易,却又平白白多了我这么一张嘴要养活。
可是康奘大哥和吉婆大娘从未把我看作是他们的负累。
大娘待我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大哥把我视为小妹。虽不能锦衣玉食,但是他们已保我不用风餐露宿,飘零于草原之上自生自灭。
何况并不只是如此。
他们已经给了我他们所能给予的最多。
所以,我无法理解阿青的父兄为何如此地对待他。
他们明明流着相同的血液,亦有着相同的过去,代代相传的姓氏,如此亲厚的相连血脉,却不及大娘、大哥那般,对待我这样一个不明来历陌生人的善意与包容。
我开始慢慢了解到,这世上的太多无可奈何,也体会到了最不愿参透的人情冷暖。
而这一切的一切,在阿青的身上,也似乎都被他的温柔与坚毅化作乌有。
他似乎永远不会轻易地愤恨。
他豁达的的心胸,可以包容他父兄对他的苛待,亦可包容像我这样的无知少女在他面前捣出多少乱来。
只是我隐隐突然觉得,他的心胸,并不只是容纳如此天地而已。
但我还是问了他,为何不恨他的父亲。
我终究是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他浅浅地看着我,嘴角笑意消失了。低着头思忖了片刻,轻声说,他并不知道父兄这样苛责他的缘由,他曾尝试了解,想要讨他们的欢心,但还是不得要领。
最后,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淡然,声音清清如风。
他说,也许这世上,就是有像我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招身边人的喜欢。
我想不到他的答案竟会是如此,但想想这样的回答,似乎也和他谦卑温厚的性格如出一辙。
河川上的清风柔柔地拂过我和阿青的面颊,他目光温柔凝视着远方草漠尽处。
然而我心中寂寂无人之处,仿佛悄然生出了一朵无人问津的小花。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我恍然想起了一句遥远的曲子,默默念道,想要追着记忆的微光思索再多,只觉得脑门中又传来一阵钝痛。
阿青被我扶着脑门的动作警觉,忙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说:“阿鸾,你怎么了?”
我缓了口气,安抚自己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慢慢的,疼痛感也缓慢了下来。
我喘了口气,轻轻地说:“没事的。”
“怎么觉得你总是头疼?要不要去给大夫瞧瞧。”他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我只有一想起以前的事才会头痛。过去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有时候回想起只字片语,便会觉得头痛欲裂,不想也就没有什么了。”我答道。
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我,目光游离在我身上半天,忐忑地开口:“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吗?”
“记不得了。”
我开始跟他讲述,我是如何在一个漫长的冬天,离奇出现在了草原之上。
过去的事情仿佛已然隔世,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往的身世飘零的孤女,被康奘大哥这个好心的人捡回家去,从此跟着他们一起过着平凡安定的日子。
阿青被我的故事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我,半晌伸手抚摸我的头说:“没想到,阿鸾你的身世这般坎坷。”
“所以,即使我这样的人,依旧能被人捡回家去,好好爱护。所以阿青,你不可以再说自己天生就不招人喜欢这种话,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我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望着他认真看我的眼神,那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硬是卡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开始鄙视自己,既然都骑着马追他而来,为何又不敢跟他直抒胸臆。
他的目光灼灼,微笑着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伸手拉起我的手,仔细地端详着问我:“还痛吗?”
我摇了摇头。
我们就在这清风朗日之下,在草地上坐了许久。
我靠在他身畔,感觉几天来的心绪波澜都逐渐平复了。
远处白白的羊群低头悠闲地吃草,倒映在缓缓的河川之上,水天一色,暖风徐徐吹过,在耳边拂过,身体也竟有些发软了起来。
“阿青,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
我问他,自是知道他不会拒绝。
但是当他允诺时,我依旧喜不自禁。
“有一天,我也要像你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在草原上驰骋。”我仿佛有了困意,眼睛也朦胧了起来,缓缓地呢喃着:“阿青,阿青……”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何时?何时?
吾心悦君,君方知?
第5章 青葱()
那日,仍是阿青骑着马把我送回的家。
他走天时色还早,我倚在帐口,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期盼他能够早点到家,这样便不会被他的父兄责骂了。
大娘看着我心满意足;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在我的背后,默默无语地伸手安抚我的肩头。
我痴痴地望着阿青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天际与草原的尽头,轻轻地问大娘:“大娘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大娘笑了,用手轻柔地抚了抚我被草原上的风吹乱的额发,轻柔地说道:“像你这样漂亮的丫头,除了我那个痴傻的儿子,这世上但凡长着一双好眼睛的男人,都会喜欢你的。”
我心中狂喜,但仍是忐忑。
沉默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望了去找阿青的正事了,不好意思地说:“大娘,今日没能买来药,等我跟阿青学好了马,便可以自己骑马去市集里给你买药了。”
大娘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显得那样温暖和慈祥。
我想,她定是懂我的心意的。
从那天开始,我就喜欢缠着大娘让她跟我讲汉人的事。他们是如何穿衣戴物,又是如何交流谈吐,反正只要是汉人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大娘说,汉人的女子,到了十五方能及笄,及笄之后,便可以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我问大娘,我看起来有没有十五岁。
大娘笑我,你这小丫头还早呢。你那个小哥哥看起来,也不过舞勺之年。
我开始纳闷,为何我年龄这样小,便开始饱受相思之苦了。比起同龄的女孩子,此时应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而我的心中,却已经过早地买下了忧郁的种子。
我开始发觉,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非常伤人的事情。
这就像面朝这一束光亮,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地莽撞追逐而去,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巨大的黑影随后而来。
一旦那束光从眼前骤然消失,便就只能跌回浓重的黑暗里去。
当然,我并不是认为遇到阿青以前,我的生活就是是黑暗的。若是这样以为,便太没有良心了。
只是遇到他以后,就会觉得,什么都没有他在时候明亮了。
大娘说,我是一个早熟的小丫头。
不管如何,我还是会想念阿青,也管不住自己的腿要跑去找他。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好,可有了第一次,就难免会有第二次。
每天清晨,我骑着马晃悠悠地上路,走上大半个时辰,去河川边上寻阿青的踪迹。
他的那些小伙伴看见我,起先还是畏惧与厌烦的。但是后来因为阿青的关系,他们也并不像第一次那样,对我有那么多无名的愤怒了。
看着我每天骑着马晃悠悠地来来去去,久而久之,倒觉得我有几分执着可笑。
有时候还会拿我打趣道:“仲卿,你的小胡女来了。”
当然有些时侯,我是找不到阿青的。他们中年长的几个,还会帮我牵马带我到阿青那里去。
我逐渐发现他们和阿青一样,都是十分善良又温柔的人,只是匈奴这些年与大汉边境纷争不断,烧杀抢掠,已让他们对胡人的女子也害怕了几分。
可我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
看着我一副细胳膊细腿怯生生的样子只影前来,倒也并不会给他们构成什么威胁。时间久了,他们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对我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
当然,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青。
阿青在他们之中,确实显得那样显眼。
身材颀长,面貌隽秀,笑起来的样子恍若暖暖冬阳,并不是其中年龄最长的,也不是最高大健壮的一个。只是他看起来确实最最稳重练达的一个。
他对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十分轻柔,对年龄小的孩子甚是爱护,对年纪比他稍长的少年也甚是恭敬。
总之,他的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么备受瞩目。
他的伙伴都会因为他温柔的笑容感到放松和喜悦,亦会因为他沉默着轻蹙的眉头,而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的温润儒雅,似乎对谁都不会发怒一般,但同时亦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令谁也不敢也不愿在他面前肆意轻慢。
这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夹杂,却丝毫没有抵触,融合成他身上一种极为特殊的气息。
他说的话,总是温言细语,但旁人总是愿意听。即使有些话有违他们的意愿,但只要是阿青说的,他们也都会仔细思索一番,再做斟酌。
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同时,也敬畏他。
只有我的感情,比较复杂。
那些日子,我每天被阿青扶上马背,仔细听着他在我身边告诉我纵马的要领。很快便从一个骑马和骑驴几乎无差的傻瓜,逐渐变成了一个可以骑着马一路小跑,勉强还算熟络的骑手。
他教我吹马哨,学着去摸马儿的脾性,试着去感觉它们的心声。
他是真心喜欢马,看马的眼神如同看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有时候,让我居然也会突然开始嫉妒一匹马。
但马确实是通人性的,每次阿青温柔地摸过它,我在一边“妒火中烧”地瞪着它,待我骑到他身上去时,它便也不似往日那般和顺,总喜欢尥蹶我几次。
显然,阿青比我更懂他们的性情。
久而久之,反倒是让我更加习惯了马各种脾气时的反映。
我骑马时候,阿青总是跟在我的身后一路跑步,每当送我回家后,他也都是徒步回去。
我问他为何不骑上自家的马来,这样便不用再徒步回去。
他只说,他父亲不许他骑家里的马,怕他玩心重,误了正事。
我说,你爹又不来这里,他看不到的。
他答说,君子一诺,如守千金。既然答应了父亲,不论他在与不在,都不能骑。
从那天起,我就私心盘算着,如何让阿青答应我些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好让我们之间总有这没完没了的牵绊。
如若那样,我便可以为了许许多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骑着马找他。
他是把承诺看得如此重要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我与他之间的诺言不屑一顾。
起初我觉得,他是因为善良和过分的忠厚老实,才会被我这种鬼主意多的小女孩利用。后来时间长了,我又发觉,其实他是一直包容着我这个总是内心戏极度丰富的小丫头。
当然,又或者是他胸中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情愫。
我曾也这样傻傻地期盼过。
我夙兴夜寐地执着于追逐阿青的脚步,每天骑着马在草原上来回。
有时要帮大娘料理家里的事,抽空也会骑上马,跑上半个时辰,却只为了见他一面。
逐渐的,我骑马的技艺也长进了不少,可以像阿青一样,单手扯着缰绳,在草原上疾驰而过了。
阿青说我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