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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我半晌没有一点反应,忽然抬手摁住我的肩膀,眼波中闪烁着隐隐的光芒,郑重其事地问道:“难道你还听不懂吗?”
我不言语,脑袋仿佛刚经过晴天霹雳一般,一片混乱。
“这种事情还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他的眼眸中似乎有萤火在闪烁,最终还是残忍地揭晓了答案:“公主怕是看上你的阿青了。”
我只觉得这塔楼上的风怎么忽然便得这样的冷,我刚刚明明还仿佛身在星云之中,忽然被一袭莫名的话弄得像是从高空坠落一般,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挣开王孙的手。
“你在胡说什么?公主和侯爷那样恩爱,阿青是公主的骑奴,公主比靖王爷都要长上许多年岁,她……”我说着说着自己突然哽住。
那些她为了阿青绸缪的苦心,还有每当她说起阿青时候的复杂的表情,她执意要我离开阿青,说我会坏了他的大好前程,还有她……
她亲手织就的长命缕,只有三条,也赶在浴兰节前,到了他的手里。
“你怎么不说了?”王孙轻轻颦眉,望着失魂落魄的我,不由冷笑一声:“那好我帮你说下去。平阳侯病成那个样子,哪里还算是个男人,公主正值盛年,深闺寂寞又有什么奇怪。更何况公主的心性,普通王公贵族的那些纨绔子弟,又有哪里入得了她的眼。你或许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是我知道……”
“你别再说了!”我粗暴地打断了他,含着眼泪向后推了几步,转身想跑,却不料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个踉跄,还好他上前一把稳稳地扶住了我。
我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地箍进怀中,背对这我,在我耳边,一字一句,轻声呵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阿青,就隐隐得感觉到了。”
我不禁怔住,身体僵住一丝不动,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掉落下来,淌湿了衣衫。
“就是在春围上林的营帐之中,你可还记得吗?”他又轻声在我的耳边帮我我回忆道。
我记得,我怎会不记得。
我记得我那时心急如焚,想要找到阿青,王孙他听了我和韩说的一番描述,原本信心满满地说定不会负我所托。可是我满心期待在帐中等了许久,他神色慌张地回来,却对我支支吾吾。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我提到阿青,他总是一副不想听的样子,还总是劝我不要再喜欢阿青之类的奇怪的话。
他对阿青那莫名的敌意,怕就是从那日帐中所见而起的吧。
我只觉得周身冰冷,心中那原本重新燃起的一簇微弱的火,忽然又熄灭了。
“所以我那时候就不想你再去见他,可最终还是耐不住你一直求我……”他在我耳畔喃喃道,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水的语气,像是想要帮我抚平创伤一般:“现在想想,或许我当时应该狠心一些,让你断了那份念想,安心留在十哥身边,留在我身边。”
我只觉得脑袋里混乱得仿佛纠缠不清的丝线,相互缠绕,越来越紧密,我试图解开,却发现只是徒劳。
一桩桩,一件件,开始慢慢浮现在脑海。那些难以解释的情愫终于有了由头,我终于知道为何我会那样莫名地讨厌公主。
原来我自己竟也有感觉,只是从未去正视过。
“我问你,王孙……”想到这,我只觉得那是我最后的力气,心里已是如同死灰一般,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倾覆,还好他从后面抱住连我的身体,没有让我倒在地上:“那日你究竟在帐中看见了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下巴轻轻地挨住了我的头顶:“我看见公主亲自帮卫青上药,伤口在手臂上,卫青脱下一只袖子,赤着手臂,若非是公主执意要求,他怎敢在公主的营帐中就那样便宽衣解袍……我还看到她望着他的那种关切的眼神……我想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他语气温柔,却句句如同匕首,凌迟于我的心上。
“然后我看到了你的阿青……”他紧紧箍住我险些下滑的身体,继续柔声说道:“我看到他那个模样,那份心性,那样的谈吐,真是像极了那个人……那个已经远去的人……他也曾是公主的侍从,我和十哥小时候都见过,虽说是一个侍卫,却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曾传公主与他曾互生情愫,可毕竟身份太过悬殊,后来公主被指给了平阳侯,连封号都改了。那个人估计也是心灰意冷,随军驻守上谷,战死在胡虏的铁骑下了……他叫徐卿……”
徐卿,阿卿……
阿青。
我忽然想起来马厩初见公主之日,我唤“阿青”时,她惊异的神色,我那时还心中奇怪,后来还有在马厩,侯爷酒醉与我撞上,说的那些糊里糊涂的话。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是啊,从见到公主的那一刻,我便觉得,她是日月之辉,睥睨群辉,光芒万丈。与她相比,我是那样的眇乎小哉,犹如沧海一粟,恒河一沙……
就像……就像……
“情深难寿,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王孙见我没有再反应,叹了口气,轻轻地松开了我的身体,将手中那半斛流萤的囊口轻轻打开。
我望着那点点萤火很快消解在他的指尖,在瞭星台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海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或许就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时候,说变就变了……”
忽然一阵风起,我眼巴巴地望着那点微光,就这样被冲散开来,望着那无垠的黑暗最终一点点将那微茫的光芒鲸吞蚕食殆尽。
我是那样的眇乎小哉,犹如沧海一粟,恒河一沙……
就像……就像……
就像这瞬间被风扑灭的流萤一样。
第76章 初吻()
瞭星台上的夜风渐渐冷下来了,或许当真是要入秋了,竟让我莫名的有些寒意,可偏偏星空湛冷,这触手可及的璀璨星空却叫我迟迟舍不得离去。
那样清澈的夜空中斑斓的星海,仿佛隔世的梦境一般似曾相识。
我眼角的泪痕渐渐干涸了,思绪却回到了来到长安前的那个雨雪除霁的夜里,我在湖心与洛白师傅相伴的那漫漫长夜中,虽然冬夜寒冷,可我却一直煨着炉火,遥望着那遥远的浩瀚星空,觉得它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夜凉了,你冷吗?”身后的人轻声叹息了一句,打断了我的即将飘远的思绪。
“是啊,夜凉了,很冷……”我渐渐收回目光,却不回头看他,痴痴地喃喃自语道:“可我怎么总觉得,最冷的不是这夜色呢?”
身边的人轻轻地挽起我的手来,在他温暖的掌心,我才发觉我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冷,触到他皮肤的一刻,我竟有种被灼伤的感觉。
他又拉起我另一只手,我跟着他转过身来,只见他双手合十,将我的双手覆于手中,缓缓张开嘴来呵出温热的气息。
这动作如此熟悉,似乎某人也曾在某个冬夜里为我做过,竟让我渐渐开始产生幻觉。
他抬起头,清澈璀璨的眼睛在茫茫夜色中夜显得沉郁又寂寥,用一种我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温柔的语气轻声问道:“还冷吗?”
一道风过,我只觉得脸颊两道滚烫,原本干涸的泪痕,竟忽然间又湿润了。
我静静望着他,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嘴角却不自禁绽放出一丝苦笑来:“哪有这么容易暖?”
他听后也沉默了片刻,原本清澈的眸子忽然间像染了墨色一般,浓重了起来,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神情认真地问道:“如果我不可以,那阿说呢?如果阿说也不可以,那十哥呢?”
我微怔,静静望着他鲜少如此认真的眸子,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我们都不行吗?”他的眼底翻覆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乎要将我也卷进去:“我们也有那样多的美好回忆,难道留在我们的身边不够让你快乐吗?你一定执意要他吗?就真的非他不可吗?”
“那不一样……”我回避了他炽热的目光,轻声说。
“有什么不一样?”他步步紧逼。
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与他胡言乱语纠缠下去,想要将他紧紧握与胸前的手抽离,转身逃离。
谁知道我越是用劲,他却拽的越死,猛地一用力。
被他用力一拽,我脚下一阵虚浮,竟跌进了他的怀里,我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覆了下来。
我的嘴唇是那样的冰冷,他的吻却是那样的滚烫,在我的心口上狠狠地灼了一下,柔软的唇齿间全被他的气息占据了。
一切发生的那样快,我脑中一片空白,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被男人亲吻。
而那个人,居然不是我一直希冀的那个人。
我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想要挣脱,却被他狠狠摁住,我挣扎着他的吻却更深,箍住我的手更紧。
最终他慢慢地松开我,望着我惊恐的眼睛,他的唇边竟扬起一抹苦笑,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口气对我说:“你追我出来那天,我就说我也喜欢阿鸾,你却只当我在戏弄你吗?”
我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满是泪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头脑里一片混乱,身体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见我不言语,又上前一步,望着我满脸的泪痕,轻声叹了一句:“难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要把你弄哭的吗?”
我睁大眼睛,惊惶地望着他,只觉得胸口淤结一片,一路凝固住了喉咙,稳了半晌心绪方能启开颤抖的嘴唇,轻声问道:“你方才……究竟是要吻谁?”
瞭星台上,又一阵风起,我的声音很轻,瞬间化在风里。
我不知他是否有听到,只见他的目光沉了下去,沉默了许久,身子竟颓然向后一晃,不禁身后扶住了阑干,许久才忽然莫名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是啊……”
“王孙……”我想上去扶住他,谁知他忽然抬手,捧住我布满泪痕的脸。
他温暖的指腹轻轻把我的脸上的泪痕拭去,脸上的笑容仿佛瞬间荼蘼的花朵一般:“是啊,我与你都是可怜人,可我却还是忍不住要欺负你……”
我只觉得他的笑容是那样的苍凉,那不是属于王孙应有的笑容,他在我的眼中就像天上的太阳,就算乌云蔽日,但也总有散去的一天。
可是他如此粲然一笑,倒像是花蕾上的花瓣在盛放时忽然凋零。
我竟看不到乌云散去的那一天了。
他的眼中忽然闪烁着光芒,抬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嘴角满是宠溺的笑容:“一会儿或许会有点疼……”
“什么?”我睁大眼睛,错愕地问道。
他唇边依旧是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却显得幽深又莫测:“为了补偿你,我就再狠心为你做一次决定。”
“什……”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耳边掌风忽起,脖子后面被人重重地一击打。
两眼一抹黑,意识顿时模糊了,身体也顺势倒下。
记忆暂停,陷入一片浓郁的黑暗中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竟是躺在一架摇晃前行的马车中。
脑后的重击还是有些痛楚,我咬牙切齿地晃了晃脖子,勉强从颠簸的马车中爬起来,扶着车沿,撩开车前的帘子。
月色之下,他驾着马车一路在树林间穿行而过,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头也没有转过来便轻声说:“醒来了?抓好了,别摔倒了。”
“这是哪儿?”我头还是有一点昏,声音被马蹄哒哒的声淹没。
“回长安的路上。”他依旧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只顾着驾着马车在广袤的夜色中穿行。
我脑子一懵,环视四周,甘泉宫中怎会有如此茂密荒凉的密林,不禁错愕道:“长安?”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依旧不看我了。
我不知为何,心底郁结的气愤又涌了上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你说什么了?你又有什么事不是自作主张,哪桩哪件跟我解释了。就好像你突然出手把我打昏,你几时和我说了?还有方才在瞭星台上,你对我……”
我脸上一红,自己说不下去了,瞭星台上,他莽撞又混乱的一吻,着实让我与他都心生了不少的尴尬,只得低声怨骂了一声:“下流。”
“我对你怎么样?我亲了你吗?”他明知故问,却还要风轻云淡地说得如此清楚,忽然间竟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我更加恼火了,因为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脸,赶忙扶着门沿坐下身来,慢慢移到他的身边,直到能看到他侧脸的表情,一把拽住他赶车的手臂,愤然道:“你笑什么!”
他似乎很满意我被他激怒的样子,一脸饶有兴味的笑意并没有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