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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长安-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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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向远在长安的刘彻报告战况。

    汉军兵不血刃,解除了闽越对东瓯的围困,汉廷在南方诸国树立了强大帝国的威信。东瓯国王骆上书刘彻,请求取消东瓯外属国的身份,而是变成为汉朝的内属国。

    同年秋,四万东瓯居民离开了他们蛮荒落后的故土,迁移到长淮之间。

    从此,东瓯国成为大汉版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窦太后于病中得知捷报,对刘彻帝王生涯的第一次军事举措十分赞赏,她自己缠绵于病榻,早已无暇顾忌政事,也认为自己的孙儿已经可以独立打理政事,决定还政于朝,自己好安心于长乐宫中修养。

    他于一片混沌中缓缓地苏醒过来,幽暗的油灯轻晃这间不大的毡帐,自己躺在一方温香的棉布包裹的榻子上。他想要起身,却觉得自己的肩膀上的剧痛却将他纹丝不动地定在了榻上。

    那一阵剧痛似乎让他原本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晰了,回忆像是雨后的春笋逐渐浮出了水面。

    三日前,大会龙城。匈奴祭祀大典。

    祭祀之后,自己被大哥车臣单于派往雁门方向,与一个叫聂壹的豪商接洽。谁知刚出了龙城不过二三百里,就被一群蒙面的马匪模样的人截击。

    他走得匆忙,原以为这辽阔的漠北草原上,他左谷蠡王的马队是无人敢阻的,于是只带了五十人的卫队,却未想到遭遇伏击,自己的卫队几乎被歹人尽数斩杀。

    自己单枪匹马冲出重围,却也身中数剑,骑着马奔驰在广袤无际却空无一人的草原之上,躲避了追击,却没有躲过命运。

    终于,他因为血流的太多而精疲力竭,眼前忽然昏花,从马上重重地栽了下来,天地混沌,人事不知了。

    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这处狭小的毡帐之中了。

    这毡帐真小,他一个彪形大汉四仰八叉地躺在这里,身旁除了一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暖炉,便只有一榻狭窄的床铺了。

    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摆不下了。

    他正思忖着,忽然感觉有人先开了毡帐的门帘,一束刺眼的光透了进来,晃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眼,却不想一阵巨痛传来,不禁失声叫了一声。

    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眸子探了过来,仔细地望着他。

    他一惊,想要抽出腰间的匕首,却不想手臂的疼痛却阻止了他。

    “你别怕!”那美丽眼睛的主人轻念了一句,声音清澈如同河川上的蜿蜒而过的河水。

    你别怕?

    自小到大,谁都知道他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铁血男儿,降得了烈马,射得了大雕。从小跟在哥哥身边,掳劫汉邦。金戈铁马,刀口舔血,他司空见惯了手起刀落,弱肉强食,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草原上的豺狼,站在顶端,主宰生死的男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躺在这定小小毡帐中不得动弹。

    更未想过,会被这样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告诉他:“你别怕。”

    他凶狠地望着他,脸上脏兮兮地抹着碳灰,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

    他的目光如同一匹受伤的豺狼,虽然雄风不在,却依然充满的侵略性。

    而他的眼波却像是温柔又宁静的湖水,久久的注视之间,竟不知为何消去他的忌惮。

    眼前的人似乎是一只温驯的羊,不具备攻击性。

    那人忽然伸手解开他肩上敷着在伤口上的棉布,他警惕地斜眼去看,发现他只是解开了布条,又帮自己在刀伤处上好了草药。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弄痛他,他怔怔地望着那双熟练在换药的手。玉白的手指,纤细又修长,清秀的骨节,白皙的皮肤。

    他左谷蠡王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了,自然看出来了。

    那是一双女子的手。

    她仔细将那些草药捣碎的药泥敷在他皮肉溃烂的伤口上,又找来了干净的棉布来,将他暴露在外的伤口缠好。

    他的后颈处也有一块伤口,她凑到他耳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抹好药膏的布条仔细帮他缠好,掰动他的颈部时,引来了肩上一阵骤然的疼痛。

    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想将她发间的馨香嗅入了鼻腔。那股问道回荡在他的鼻息之间,他一吐一纳,只觉得那香味沁人心脾,让他的疼痛也轻了大半。

    他不由望向她雪白的颈项,一抹翠绿的玉髓赫然缀于其间,趁得那细腻的皮肤更加白皙透亮,他仿佛能看到那层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下汩汩流动的温热的血管。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包扎稳妥后,将他的头轻轻放下来,起身又跑了出去。进来的时候,端着一个破损了边沿的土陶碗,里面搁着一碗热汤。

    她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在嘴边吹凉,又轻轻送到他干涸的嘴边。

    他抿紧嘴巴,不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明亮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立马会意,将那勺汤送进了自己的口中,一饮而下。

    他这才肯喝她送来的汤了。

    她不太说话,几乎一整天也发不出什么声来。若不是他醒来是,她仓皇间说的那句“你别怕。”

    他或许会以为,她是个哑巴。

    一个奇怪的哑巴。

第102章 饿狼() 
两个人的生活是需要打理的。

    她每隔三日就要出去采买一次,有时候要直到傍晚才会骑着马缓缓回来。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整整一日,直到整个毡帐中的光线都暗了下来,他遥遥听见马蹄声“笃笃”接近,抬起头望着她轻轻撩开毡帐的门帘,披着一身沿途的星辰月光,点亮了他的眼眸。

    他伤势因为她的悉心照料已经开始渐好,逐渐可以坐起来了。大病初愈的人总是需要补充食物恢复逝去的体力的,他的食欲开始暴涨,有时候一顿有时能吃好几大块的羊羔肉和烙饼。

    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把那些还没烤透,带着血丝儿的牛羊肉徒手扯开,塞进嘴里,完了抬眼望她,问还有吗?

    她似乎从不会拒绝他,随着他身体的逐渐恢复,每隔三日的采办逐渐缩短为两日了。

    她自己吃的很少,带回来的也几乎都是给他准备的。他觉得她是没有钱去换取足够的食物,所以才要这样省吃俭用的。于是将自己的一块黄金打制的腰牌给了她,要她去牧民家里换几只羊羔回来。

    她忐忑地收下,但似乎一直没有拿去换羊羔来,每次出去采办,却也还是用自己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的金锭子。那块金腰牌就那么一直搁在那里,他没有再问,她也没有去拿。

    她是个特别奇怪的女孩,少言寡语,气息清淡却又不至冷漠。

    她总是用炉炭灰把连抹得黑乎乎的,再用一条手帕掩着面庞。相处半月下来,他依旧不知道她究竟长得什么样。

    她遗世独立于这广袤的草原之上,看起来那样的清澈简单,却似乎又藏着故事。

    她有一弯弓箭,她出去时候总是随身携带着,但已他多年弯弓射大雕的经验来看,她这样子,是猎不到什么东西回来了。

    他每每衣着松散地躺在床铺上一整天,看她背着那柄对于她瘦小的身体来说过于宽大的弓箭,空着手回来,不由讥诮一笑,跟她说,等他肩膀上的伤好了,便换他去猎些兔子来给她。

    她却平静地把那把弯弓又重新挂了起来,看也不看他,轻声说:“若你的伤好了,都能猎兔子了,便就走吧,我是养不起你的。”

    他愕然,他堂堂左谷蠡王,居然被一个女子下了逐客令。

    每晚她就睡在他的身边,他的身形高大壮硕,这毡帐却也就这么大小,自己便占了很大一部分,只留给了她靠着边的很狭小的一个角落。她没有抱怨过什么,总是蜷缩着身子,紧贴着毡帐的边儿,背对着他睡着。

    她并不知道,他有时候就这样整夜望着她瘦小的背影蜷缩在角落里。草原上的夜晚特别的静谧,毡帐的帷布上透着朦朦胧胧的月影,清辉如幕,轻轻地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轮廓看起来更加的柔和。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不禁觉得如此情景倒是真的不寻常,像一只温软的雪兔在一只饥饿的豺狼身侧安然入眠……

    如此的比喻,倒不禁让他心中怦然一动。

    他竟发现自己忽然有些舍不得走了。如此苟延残喘的相依为命,竟然让他有了一丝眷恋了。

    她早晨起得很早,帮他换药,清理伤口,也要忙上好一阵子。他赤着上半身端坐着,她凑上前,脸颊绕过他的脖弯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背后的绑带系好。

    距离那么近,他甚至能嗅到她脖颈中散发的淡淡的香味。

    那股味道非常的诱人,让他身体中的饿狼开始慢慢地复苏,他没有再忍耐,忽然隔着面巾,在她抹满炉灰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她一怔,系绑带的手僵住了,离开了他的脖弯,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忽然扬起手来,照着他的右脸上猛然下去,狭小的毡帐中骤然响起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不知为何,这响亮的一记耳光,似乎突然将他心底里,那匹因为伤痛囿于囚笼里面的豺狼唤醒了。

    他怔怔地望着她明亮闪烁的眼睛,忽然忍着痛伸出手来摁住她的肩膀,将她瘦小的身体摁倒在地,自己如同一只饿狼看见美味的食物一般扑了上去。

    他死死将她不断挣扎的身体摁在身下,脸凑上她的脖弯,狠狠嗅了一口她的馨香,朝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吻了下去。

    身下的人一同拳打脚踢,凌空乱抡的小拳头打在他健壮的身上犹如隔靴搔痒,她的脚不断乱踢,踢翻了那盆方才打来要帮他擦洗的水,水洒出来,打湿了原本床褥。

    他依然纹丝不动地压在她身上,干涸的嘴唇想要探向她的脖颈之下雪白又温热的身体。

    忽然身下的人不动了,与他僵持在了原地,又过了没一会儿,他便听见她小声的啜泣。

    那声音如同细密的针脚一般,扎在他的心房上,又将他心中的那头饿狼关进了樊笼。

    他松开了她瘦弱的肩膀,感觉自己心里的猛兽正扣着咆哮嘶吼,惊醒了一池原本美好平静的春水。

    她的头发被他弄得混乱不堪,代替被他无意间撤掉的面巾,遮住了脸颊。

    他悻悻望着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懊丧,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许久许久,才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说的话。

    他说:“你现在是不是开始后悔救我了?”

    话一出口,他已经怀疑自己是疯了。

    她渐渐停止了啜泣,缓缓坐起身来,慢慢抬起手来,抹了抹潮湿的眼角,泪水洗掉了她脸上的炉灰,露出白皙的皮肤来。

    她的一双眼睛犹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怔怔地望着他,让他的心底不由地发酸,甚至想要躲避她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他莫名竟然莫名有一点窝火,却又不忍再惊吓她,沉着面色低声道:“你一个孤零零的女孩救一个陌生男人回来,难道就不怕羊入虎口吗?”

    她沉默许久,忽然哽咽着说:“我看见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你的样子像我走散多年的大哥……”

    她话刚说完,一滴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来,打湿在衣襟上,落在他心里。

    像是一根刺,朝着最柔软的地方扎下去。

    从那天后她的话就更少了。

    他的伤势渐渐好起来,刀口撕开的皮肉又生出心的肌理来,除了还有些无力外,基本上也能从床榻上起来,到毡帐外走走了。

    他第一日走出帐外的时候,只觉得草原上空气清新得反复可以洗涤他一身的浊气一般。他看见他的马与另一匹马被拴在不知道是谁扎好的木桩上,正低头吃着草料。

    少女危坐在一边,煨着一个小火炉,路上正咕咕噜噜冒着热气,煮着他平日喝的汤药。

    她纤细的胳膊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似乎已经打起来迷糊,没有注意到炉子上快要熬干的石锅,睡着睡着,身子就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他见状赶忙冲上前去接住她险些倒地的身体,她顺势落入到他的怀中,不巧碰到了他胸口的伤口。

    他倒吸一口冷气,见她依旧沉沉地睡着,睫毛微垂,像一只睡着的雪兔。

    他抬手轻轻揭开她的面纱,望着她涂满炉灰的脏兮兮的脸庞,不禁伸手拿起旁边用来端炙烫的药锅而浸湿的棉帕,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炉灰。

    如他所料,脸颊上原本白皙的皮肤一寸一寸地□□了出来,精巧如玉雕的鼻梁,嫣红的嘴唇。

    忽然,她猛然睁开眼来,看到他的面庞,惊了一跳,赶忙挣扎起身,一把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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