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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们怎的比宫里的厂公还要狠毒……”话刚出口,说话的女娃就意识到了不对,立马捂住了嘴巴。
众人一阵沉默。
“不过,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吧……说不定这人是十恶不赦之人呢……”有人迟疑地开口。
“可这男子长得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你怎么就知道花痴……”
“你胡说……”
众人越说越没边,谁都没有注意到,刚刚还跟他们热络讨论的那个黑脸大婶,从人群里脱身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脚步急促地朝城外而去。
*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月。
在这半月里,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两个守城卫将白惊宇双腿绑好,双手用长绳系上,再抱着从城门之上悠悠放下。到了夜幕沉沉之时,再把吊了一整天的他拉上来。
不管风吹还是雨打,不管天晴还是天阴,没有一日落下。
两个守城卫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他们可从未见过体魄如此强健之人,虽然每次拉上来的时候他都面如死尸、呼吸微弱,可是,竟然就是不死……
是被巫学院灌了什么保命的灵丹妙药?
还是他本身就有十分坚定的信念?
亦或者,他有什么要等的人?
他们不由得在心中这样猜测着。
那一日清晨,晨光微曦,他们俩又将白惊宇拖出来,开始一圈一圈地在他身上绕着绳子。
“欸,对了,说起来那个拿巫学院令牌的小姑娘这几日怎么不见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守城卫说道。
“唔,你这么说好像是的……”年轻点的守城卫挠挠头,忽的眼睛一亮,惊道,“我想起来了,我听人说,她好像是在藏兵洞里!”
藏兵洞,修建于城墙内部,原本用于战时埋伏奇兵、储存武器之用,但由于已停战五十年之久,这城墙上的藏兵洞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成了守城卫夏日避暑的地方。
“她去那地方干嘛?”大胡子守城卫奇道。
“唔,我听人说,她好像下了令,谁都不能进去那里……好像,还让人去买了一个大木桶送了进去,外加几大桶水!”
“额,这又是桶又是水的,巫学院出来的,倒还真是些奇怪的人呐……”
说话间,一个繁复难解的绳结已经完成。他们抱起白惊宇,往城门之下放去。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已从一侧,悄然登上了城楼。
第52章 向死而生()
一个成年男性本就不轻,加上他又昏死过去,累得两个守城卫哈赤哈赤地喘着气。
年轻守城卫见白惊宇已被吊到了规定的位置,舒出一口气,欲要转过身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脖颈一凉……好像,有人在朝他脖子吹气似的!
奇了怪了,这大早上的,哪来的妖风?
他摸摸脖子,想要抹掉那凉飕飕的触感。
咦,怎么黏糊糊的?
他狐疑地将手拿到前面一看——
“啊……”他张大嘴,想发出惊恐的尖叫,嗓子却像漏了风似的,发出荷荷的怪响。
他倒下去,眼睛如同青蛙一般凸出。
而他的手上,是团团的血迹。
……
一旁的络腮胡守城卫早已被吓得尿了出来,骚气难闻的尿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潆出嘲笑他的痕迹。
他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
一个黑脸的守城卫站在他的面前,一双眼睛如毒蛇般盯住他。
“兄、兄弟……咱都是一家人……”
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兄弟?”那人阴恻恻地笑了,声音怪异得如同从地府传来,“我……可不是你的兄弟!”
说着,他手中往前一送,刀刺入肉的噗嗤声顿时响彻耳旁。
他冷哼一声,将这两人狠狠踢开。
扒着城墙往下看去,白惊宇耷拉着头,显然还在昏迷之中。他脸色愈冷,拽起绑在木桩上的绳子,咬牙往上拉。
那死去的两个守城卫如果现在还活着,定会被惊得说不话来——那个需要他们两人卯足了劲才能拉动的绳子,居然被这个人一寸寸地拉上来了!
“白狐,醒醒!”他低低唤道,“醒醒!我来救你了!”
白惊宇低低地笑了:“你来救我干嘛……”
“你醒着!”守城卫面露惊讶,“你怎么一直装晕?”
白惊宇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满脸担忧的守城卫,突的一笑:“你这身打扮,倒还有几分英气……”
“你讨打!”守城卫涨红了脸,“这绳子太粗糙,弄得我手疼,你要是还有力气,就快点借力翻上来!”
白惊宇笑嘻嘻的,正想要运气,突然面色一冷,死死地盯住上方。
“你怎么了!快动啊!”守城卫有些急了。
“你……”白惊宇张张嘴。
“别白费力气了。”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下一瞬,守城卫就感觉到了自己后颈的一抹凉意。
是剑尖。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决,浑身都僵直了。
“逃。”
他用唇语对下方的白惊宇说出这个字。
下一刻,他手腕突然闪出一把匕首,“哗啦”一声就把那绳子给割断了!
白惊宇眼里闪过惊异,身子急速地往下坠去。
“你找死!”常芸大喝一声,手上用力,剑就刺了出去!
她奉容依之命前来,这几日一直在城墙上巡逻。最初她心中还觉得有些奇怪,照理来说要有人来救,也早该来了,怎么迟迟不见踪影。
她也不急,索性叫人弄来了木桶和清水,配以自己提炼的紫灵粉,天天在藏兵洞里修炼。此外,只要一有空,她就会在无人的城墙上练习体术,比在后山里更要乐得清静。
她等啊等,总算等到了。
今日她照常过来察看,却瞧着那两个守城卫的尸体倒在地上,而一个守城卫装束的人正在奋力地拉着绳子。她顿时长剑刺出,想要抓个现行,没曾想,这人居然将绳索给割断了!
她震怒,长剑猛刺而去,那人浑身突然一抖,竟矮了身子,堪堪躲过了这一剑。
那人身形极快,不等常芸刺出第二剑,已经翩若惊鸿,闪开老远,目的,显然是那条长长的城墙!
常芸心中一惊,正犹豫该不该追,却听得下方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闷响!
“乓!”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扒着城墙往下看去,却见到一辆拉草车从城门里冲出,而白惊宇,竟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哈哈,你以为我们就只有一条法子?”守城卫站在远处,回过身来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张狂。
常芸怒极,抬手就是一箭暴射,那人哪里料到常芸还有这招,翻着身子吃力向右躲过,而第二箭像是料到他闪躲方向似的,稳稳地刺进了他的肩膀!
守城卫身形顿时一沉,肩膀的血突突地冒出来。眼里的愤恨一闪而过,他突然邪邪地笑开了,笑声尖利,直冲云霄。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就想制住我?!”
他哈哈大笑,在其他守城卫闻声赶来之时,脚下猛地用力,竟蹿起一丈之高,直往城墙下面而去。
乘风!
这个男人,居然会乘风之术!
常芸扒在城墙之上,死死地看着那个人在空中翻飞的身影。他飞得那么自如,仿佛那高约五丈的雄伟城墙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堵矮墙!
他的笑声越张狂,他的身姿越矫健,看在常芸的眼中就越刺眼。他这是在羞辱她,用她苦练不得的招式来对她叫嚣——看啊来啊,你除了会玩弓射箭,你还会什么!
不……眼看着那人在空中转变了方向,直朝那拉草车而下,常芸就感觉似乎有人在猛敲她的心脏,让她指甲都深深地抠入了城墙里。
难道自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跑?
自己就只能这般废物?!
“这事只有一分的可能让你快速修炼,
“这事还有九分的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你去还是不去?!”
如一道惊雷掠过,常芸的耳畔突然响彻容依的声音!
是了,她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分明是在问她,你愿不愿意为了那区区一分的可能,将你的生命置之度外!
要想突破,她唯有不顾生死;
要想涅槃,唯有向死而生!
她翻上城墙。风袭来,她一身戎装,随之共响。
……
在不停颠簸的拉草车上,白惊宇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急促的呼吸缓了下来。
“荆棘,多亏了你,不然我可就摔死了……”他看向那个推车的小小身影。
“哼!”那人发出低低的闷哼。
“不过,你被关了一月,虽然瘦了不少,但力气还变大了!”白惊语嘻嘻笑起来,突然扯动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活该!”那人顿时幸灾乐祸。
“咦……”白惊宇眸光一闪,突然看见城墙之上,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疯了?”
他话音刚落,那身影就直直地跃了下来。
“她不要命了?!”他顾不上疼,立马坐直了身子,震惊地看去。
“吱啦——”
底下的拉草车闻声,猛地停下。
……
第53章 互不相欠()
在上方,常芸只在跃下的一瞬感觉到了一丝恐惧,继而便是浓浓的战意。
然而,不管她如何调节身形、调动巫灵,她仍然是抵不过那磅礴的重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个重约千斤的巨石,狠狠地往地面砸去。
要死了?
她有些自嘲地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瞧见本已奔出老远的拉草车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急转调头,直冲她的方向而来!
毫不迟疑,甚至比之前逃跑的速度更快。
俨然……就是一副来接她的模样!
她心中疑惑顿起,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推车之人的面庞。
就在这个时候,她心窝一疼,那股比之前还要汹涌的怪力猛地激射在身体各个角落,如同有人打开了她的天灵盖,将滚滚岩浆倒入了她的身体!
啊,热!
要热死了!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形迷雾悬在半空,那人沉沉对她低笑,口中说着“你啊你啊,非得以死相逼干嘛……”
话音刚落,她一直在空中胡乱扑棱的双腿仿佛踩上了一块坚硬的隐形巨石,她借力一蹬,身体便如有神力,竟然腾了起来!
刹那间,耳边呼呼的风,身体里的热浪,全都消失不见——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自己那千万次奔跑在山路上的双脚,如今,竟真的乘风踏云,御风而行!
巨大的震动让常芸睁大了双眼,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地看着眼前快速变化的景象。
“哈哈哈……”
狂喜涌上心头,她畅笑起来,眼睛亮若明星!
她的笑声清脆动人,那个早已落地的守城卫呆呆地站在地上,抬头间,似看到了天外飞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而那辆拉草车,缓缓地停下,然后,再次调转车身狂奔而去!
“想逃?”常芸冷喝。
她无师自通,双腿在空中大大交错迈开,如若空气有形,定会被她震得支离破碎。她抽出长剑,直直地往那推车之人而去!
……
咦?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瑟缩了一下。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辆拉草车。
那个小小的、扎着白色头衣的身影,那个一边推着车一边颤抖着肩膀的人儿,那个感觉到她的停顿而慢慢缓下身形的小孩,竟,像极了牧之……
一时间,过往的种种扯着风呼啸而来。
为何每日都会来巫学院里,为何消息总是那么灵通,为何会看着她说那些奇怪的话……
种种疑惑,此时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常芸扯扯嘴角,想笑,却是徒劳。
车停了。
牧之慢慢地转过头,小脸煞白,满脸是泪。
“小姐姐……”
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就抵在了她的咽喉。
……
*
夜深了。
常芸走在巫学院漆黑一片的小道上。
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微微地喘着粗气。
白天的一切似乎掏空了她的体力,让她感觉到她现在脆弱得,仿佛跟普通婴孩无异。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
她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白天那一幕。
炽热的阳光下,空旷的大地上,一辆车,四个人。
她拿着剑,死死地抵住牧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