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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平身。”视觉冲击还没平复,低音炮紧跟其后,跳出来祸祸耳膜,“是朕突然出现,怪不得你。”
“谢皇上。”小歪小心翼翼爬起来。
“不用如此拘谨,朕不过找你说几句话。”
“草民,不拘谨。皇上您说便是。”
年轻版皇上笑了一声,负手走到栏杆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你在刑部做事,又是御影一员,可称臣,别草民草民的了。”
“是。”小歪行了一礼,“皇上,臣因身体原因,武功尽失,无法再胜任御影,已提交辞呈了。”
“是么,朕还未曾听说这件事,倒是可惜了。”皇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垂着头也垂着眼睫。
这样浓密的长睫之下,该是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她的目光会被睫毛筛得一尘不染,澄澈见底吗?
长睫的主人对他说,“是臣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朕不是不近人情的暴君,康宁说在她生病之前,你亦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圈,尚未痊愈便四处为她寻找名医,还好不负你苦心,康宁能够平安,你功不可没。”
“回皇上,臣并无什么功德。郡主慈心,上苍怜爱,才使臣有机缘寻到名医,即便有功劳,也是名医的功劳。臣为郡主献的微薄之力,是看在郡主才情绝艳,折服于她的仁德之下,只有仰慕,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邀功。”
皇上听了这些话,又是半晌不吭声。小歪紧张的手心和额头都是汗,她只打好了和皇后周旋的草稿,没想到好死不死遇到了皇帝,还是个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的皇帝,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被赐婚,也不被满门抄斩。
皇上站了一会儿,慢慢往前走起来,小歪亦步亦趋跟上去。
他再开口时,讲的又是不相干的事了,“朕听刑部尚书提起过你,年纪不大,但很能干,也十分谦恭识礼,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荻将军一心护国,虎父无犬子。”
“皇上如此夸奖,臣惶恐。”小歪脸上的汗都要流到脖子里去了。
皇上可不管她惶不惶恐害不害怕,接着往下说,“皇后和朕说起过康宁,那孩子被皇后宠坏了,她有意赐婚于你和康宁。”皇帝看着没比康宁大几岁,叫起孩子来眼睛都不眨。“你和朕说一说,为何不愿娶她?”
小歪憋屈的不要不要的,感情我之前讲了那么多都不算不能娶不愿娶的原因是吧?
皇帝接着放大招,“皇后方才说,你有心无力,这是什么意思?”
荻安脸色不虞,“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你生病一事,郡主不仅知道,还让人送药过来,事无巨细嘱咐良多,分明是和你熟识。你如实说来,什么时候和郡主有的交集,又是如何生出的如此情谊?”
小歪焦头烂额,“这孩儿与她并没有什么情谊啊。若说交集,如果算的话,倒是有过一次,不过孩儿差不多都要忘了,哪里知道郡主她老人家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许耍贫。”许西雅也是一脸慎重,“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小歪便把从全聚豪出来遇上瞿苒和她的丫鬟,然后一路狂奔最后到金陵的事说了一遍,不敢添油加醋,就是原本的样子。
许西雅扶额,荻安叹气,“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小歪嗫嚅,“我早就说过了啊,和温函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以为爹娘也知道的。”
“我以为,”荻安觉得头痛,“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在温函那帮小屁孩儿面前,小歪把这段经历几乎吹嘘成了传奇故事,也不怪两位长辈不信。
“这有什么影响吗?为何爹娘的脸色如此差?”
许西雅叹着气,“这位郡主,大约是看上你了。”
“什么?!”小歪头皮一炸,“怎么可能!我,孩儿是女的啊!”
“可别人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许西雅怒了,怒火一股脑冲着荻安而去,“都是你,让濠儿扮作男子,现在麻烦来了,我看你怎么处置!”
荻安大将军一个劲儿叹气,大概只晓得行军打仗的他太过一根筋,把女儿当儿子养一时爽,从没考虑过等孩子养大了,会有多少麻烦事。
小歪捏着薄薄的帖子,犹豫道,“那,孩儿是不是不去为好?”
许西雅回头瞪她,“帖子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能不去?”
“哦。”小歪低下头,“那孩儿去换身衣裳。”
荻安心烦意乱,挥手道,“去去,别搁这儿添乱。”
完全没有自己就是这乱麻似的混乱始作俑者的自知之明。
小歪心想,自己是去探望病人,不能穿的太过鲜艳,翻箱倒柜的找出一见米灰色的直裰,头发绾在头顶,用玉簪子别好,再从许西雅送进睦元堂的补品里挑出两支上等好参包好,拎着便出了门。
她是不会骑马的,好在有大病初愈不宜剧烈运动为借口,总管给她派了辆马车,送她去了瞿府。
许西雅说瞿家比将军府的人多出几倍,关系复杂,究竟几倍,有多复杂,并没有明说,小歪也没什么直观感受。她知道瞿家几房基本没有将军府的相亲相爱,全都乌眼鸡似的斗得你死我活,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瞿苒,从天真无邪到城府极深,还拿下郡主封号,独占皇后姑姑的宠爱,和白莲花三个字毫不沾边。小歪心中担忧不已,要是瞿苒拿她来冲喜,搞个什么冥婚之类,自己是逃婚合适,还是和她同归于尽比较好。
瞿家小厮引着小歪穿叶拂柳,绕过一众亭台楼阁,一直往后院走去。其间有过一条长长甬道,道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院子,一名贵妇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里头出来,和小歪遇了个正着。
小厮见她赶忙行礼,“请二太太的安。”
瞿家家谱两张a4纸都画不下,小歪早已忘记这位二太太是哪个二太太,看见小厮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也站在一旁,向她弯了弯腰,当是行了半礼。
二太太扶了扶并不曾碰乱的发髻,“呦,这位公子眼生得很,又是哪里请来给苒丫头看病的神医?”
小厮说,“回二太太的话,并不是神医,公子乃郡主所请贵客。二太太若无要事,小的带公子去灵妍阁了。”
二太太风姿妖娆地讥笑,“仗着一个郡主的名头,天天往家里带男人,哪家的小姐是这个模样?真是败坏瞿家的名声,还当她是个宝呢!”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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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只是想救人的小歪完全没想到事情会闹得人尽皆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却不妨碍家里的人一天来睦元堂三趟,实时转述将军府公子与瞿府郡主“缠绵悱恻”故事的最新版本。
小歪想打人,小歪要疯。
大将军荻安露出大军压境困守小城弹尽粮绝时才有的愁容,许西雅比他有过之无不及,坐在睦元堂里唉声叹气,叹得小歪食不知味寝不安眠。
小歪忍无可忍;把筷子拍在桌上,“娘;瞿家不是还没上门提亲嘛;你做什么天天这个样子,会老很快知不知道?”
许西雅按着眼角,“你懂什么?这是瞿家在等着咱们先提亲啊傻孩子,若你真是个男孩儿,娘高兴也高兴疯了;可你不是;哎”
她又叹一口气;小歪彻底吃不下饭了。
“大不了;让爹给我寻个差事,跑到边疆从军两三年;郡主那边不可能真等我那么久;等我回来;她早就嫁了人,岂不两全?”
许西雅跳起来,“你敢!”
小歪黏着洒在桌上的饭粒,努嘴道,“又不是没打过仗,也不见您这么心痛”
“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小歪坐成乖宝宝,“娘,您舍不得孩儿上战场,那我离京做个别的差事,不打打杀杀的,只要躲过眼下这个风头,您也只是短时间看不到孩儿,过个一两年,等这事儿过去了,孩儿再回来,不就好了?您说,我就单纯想报个恩,怎么就报得别人想以身相许了呢?”
许西雅横她一眼,“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出去躲两年,你说的轻松,等你回来,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我去哪里给找夫家,谁还肯要你?”
小歪左脚尖搓右脚尖,小声说,“娘,不用再两年,孩儿现在就已经没人敢要了”
许西雅:“”
哎,报个恩,报得焦头烂额的。
许西雅嘴上说着不行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扭头就把小歪的提议和荻安说了。大将军想了想,又想了想,觉得这提议十分可行,当晚就写好奏折,请旨希望皇帝批准外放小歪,让她出去历练两年。
第二天荻安起了个大早,结果宣旨的太监比他还要早,一封皇后娘娘听闻荻家小公子救郡主有功,特下恩典,宣荻秋濠进宫觐见的圣旨,把荻安和许西雅念的心惊肉跳,脑袋里犹如扔进炮弹,炸的皮开肉绽。
太监合上圣旨,褶子脸笑得舒展,“请问大将军,小公子在何处?”
小歪被两个丫鬟从床上揪起来,神志不清中被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再由小厮半拖半押送地送到正在喝茶打哈哈的荻安和太监面前。
太监一双眯眯眼睁圆了些,“小公子这可真是人中龙凤呀!”
小歪的瞌睡被这把尖嗓吵飞了。
这声音是太监?家里怎么突然多出太监来?
荻安脸上的笑都要绷不住了,“公公过奖。”
老太监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夸不大妥当,便正色道,“车轿已停在府门外,既然小公子来了,便随杂家进宫面圣罢!”
荻安想了想,咬着后槽牙,给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便把准备好的一包银钱送到老太监手中,低声道,“公子年岁小心气盛,若有不懂事之处,还望公公多担待。”
老太监并不推拒,从善如流地收了东西,褶子脸上又露出舒展笑容,“自然省得。”
全程懵逼脸的小歪憋着一股起床气,直到坐上轿子了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入宫了啊!
我那个数不尽的艹!
放老子下去!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这是皇后懿旨,不同于荻安一句“随为父入宫”,小歪知道自己要是真逃了,下次再接到的旨意就不会这么温和动听了。
只是见皇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宫廷妇人还能慧眼识珠发现自己极有天赋劝皇上一定要重用不成?小歪又开始自我催眠,她深知皇后想见她,无非是为了瞿苒的终身大事,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配得上瞿苒,如果不行,就会恩威并施让她离郡主远点。
小歪一路琢磨,列出一套还算周全的,既不得罪皇后,又能让皇后觉得自己和瞿苒确实不般配的计划。
据书中所载,皇后育有太子,深得帝心,入宫后便荣宠不断,所以深得她疼爱的康宁郡主地位才会那般尊崇。
依旧是书中所载,皇后性情温柔,好亲近,从不苛责宫人,是心慈软而貌更美的佳人。小歪希望皇后的确像书里写的那样,不过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入宫后大气不敢喘,低眉敛目跟着老太监,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清宁宫。
清宁宫正殿里,小歪跪的远远的,趴在地上行参拜大礼,“草民荻秋濠,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有笑声从层层帷幔和轻纱后的高台传来,隐隐绰绰不甚真切,说话的声音却让人听得清楚,“这孩子真是,快免礼,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小歪站起来,上前几步,站定不动。
皇后又笑,“再近些。”
小歪又走近,直到皇后能看清她的模样了,这才再次跪下。
“果真是个好样貌,与寻常男子略有不同,难怪阿苒那么稀罕你。青嫈,快让小公子起来,赐座。”
小歪如芒在背,谨遵仅有的那点礼仪常识,皇后让她干什么她干什么,眼睛只敢看对方膝盖以下,不抬头看对方是何样貌,问话了就回答,不问就一声不吭,反正这种场合下的宁静并不怎么会演变成尴尬。
皇后瞿琼让人上了茶来,小歪端起来礼节性地抿一小口,又小心将玉石做的杯子放回小桌。
“可还喝的习惯?”
小歪说不出个岁寒三友松竹清冽之类文绉绉的话,不答视为不敬,于是挤出俩字儿,“好茶。”
瞿琼抿嘴一笑,见她坐姿端正,谨言慎行,端茶杯时并不紧张手抖,发出不雅的磕碰声,心里越发生出两分喜欢,声音温柔却自带威仪,“阿苒同本宫说,是你救她性命,而且救了两次。后面这次,连国师都说阿苒无救,让家中准备后事,你却将阿苒从沉疴中救回,本宫心里高兴,故宣你来见。”
“承蒙娘娘垂爱,不胜荣幸,草民惶恐。”
“这有何可惶恐,你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