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胎里带来的。”
还是知道三变根底的,这五个字甫一出口,三变那口气明显松下去——他还当真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肯定是咱这地方阳盛阴衰,没多少女子,他日你若在帝京呆上一段时日,见多了年貌相当的女子,那份心自然就淡了。”
这世上说淡就能淡的,多是心外之物,对从心内长出来的,还真没法子,要不怎么说心不由己呢。
龙湛知道三变在自欺欺人,三变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可还能怎么说呢?
把这门不三不四的心思接过来?
接的住吗?
撇出去?
撇得了吗?
于是三变说了句多余的,他说:“干爹和你说啊,你就是长年累月的缺爹少妈,一时间没倒过这个劲儿来,爹妈到底和将来要与你过一世的人是不同的,爹妈是生养恩,和你过一世的人是夫妇情,爹妈终有一日要撒手,和你过一世的人……”
“我懂!”
三变正说得起劲,人家话头一截,脑中的词与句打了一会儿架,他就忘了下半句了。忘词儿不算,人家还不给他找词儿的功夫。
“我懂……我不是缺爹少妈……我没那么……”
没那么贱格。
就算是胎里带来的,也不是见个人就往心里存的。
……
一时无话。
三变急着从这要了老命的局面里脱身,就从床上蹦下来,一把扯起龙湛,对他说一句:“是换防的时候了,我到关上看看。”
这就走。
也不想想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么?!俩人还要一同回帝京呢,路上十天半月,够他受的!
第75章 活冤家3()
对陆弘景而言; 今年腊月往帝京走的这一遭,比哪年都要艰难。一头是应付不完的各色亲眷; 另一头是十天半月要和龙湛两人一道,吃喝拉撒睡,都一道。有些事儿还是不知不觉的好; 一旦有所知觉; 它就浑身上下都不对付了。你比如说吧,不知不觉的时候,三变可以当着龙湛的面就掏出□□“滋”出一泡尿,再舒服地来个口哨; 甩甩; 揣回去。有所知觉以后,干爹的架子他就得摆出来,全幅披挂,披挂之后,别说撒尿; 言辞都雅了许多; 荤笑话是再也不敢张口就来了。还比如说这一路走着,再也不敢半夜里赶路了; 再也不敢露宿荒村了; 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沿着官道走; 天刚擦黑就打尖住店,分房而睡,天亮透了再上路。用饭的时候话也少多了; 说的都是淡话,没话找话,说不了两句就笼火歇菜。夹菜的时候筷子恰巧碰一起,要是放在往日,三变一准张嘴就是:“哟!见不得干爹吃两块肉哇!”、“筷条儿叉得那么急,是急着吃你爹的口水么?”。现如今他还敢么?!就是默默吃菜,扒饭,谁先吃好了礼数周全地说一句“慢用”,怕难看,脚底下不好走太快,心里头可是如飞似水的,回到客店厢房,关门插栓,压在喉根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可憋死舅子了!
三变咬牙,心说还是得想辙,不然这么弄下去,半个月就得把人憋死!
其实好男风在庆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寻常宗室、官宦人家乃至寻常百姓有那么一两点小癖好,养几个在家的多了去了!可龙湛不一样,首先一条,三变把人捡回来是打算当干儿子养着的,虽则不知走错了哪条道儿,养着养着居然还就养歪了!其次一条,若果龙湛他歪的是别个,那还好说,当爹的总不能管太宽,睁只眼闭只眼也罢!然而好死不死的,人家歪到了他身上!
三变这个愁哇!不只是愁,他还心虚,打从那日露馅起,到现如今,他一直在自个儿脑子里翻箱倒柜,就想找出点蛛丝马迹来——这死崽子是啥时候养歪了的!哪件事、哪个节骨眼儿上,他歪向他的!
帮干儿子打手铳这件事,三变缺心少肺的,早已忘到了臭水沟里,他能想起来的全都是自己个儿怎么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养活了这么个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所以说他心里坦荡荡了一晚上,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一大早房门一开,迎面看见自家干儿子手上举着盥盆、肩上搭着脸巾,在门口站得挺踏实。这是……要伺候洗漱?还是别了吧,还伺候洗漱,别没事给自个儿找事了!
“咳,爹还没老到要人动手伺候呢,不过来都来了,东西放屋里,我自个儿来,你先下楼用早饭。”
“还不饿。”
“……”
不饿就是打算和他死磕了呗!
并且还不哼不哈地就进了屋,放好盥盆,把脸巾浸到盆里,拧干了捧在手上,擎等着要他赏脸呢!
三变想着管他的!怕他怎的!就从人家手上抽了脸巾,胡乱抹了一把,接着该下逐客令了——咳,我这儿梳个头、换身衣衫就下去,你先下去跟掌柜的说要吃些什么。哦,对了,我要一碗素面,一笼蒸饺子就好。
说完他自顾自地弄头发,等着人家就坡下驴,先出去。人家偏不。人家默默靠过来,看架势是要帮他理一理头发……
然后,三变这盆焖火终于憋成了爆炭,“去你个死舅子的!老子让你先下楼去点菜,你非得在这儿找打是吧?!老子还没残呢,要你替手?!”
其实也就是心虚。今时与往日渐行渐远,往日里他随口就叫人家梳头洗脸伺候洗漱,今时却说自家没残,不要替手。他的心虚就在于其中并无转折,突兀得紧。这样突兀在他看来,那就是世家公子的臭毛病,他一直想躲但最终也没躲掉的臭毛病。
龙湛当年还小,对付三变尚且不知道避实就虚,光知道个“死缠烂打”,可也真愁人。到了后来,历尽千帆,受尽情苦,才终于摸透了三变的臭脾性,这当间的苦头,且有得吃呢!
一出口就坏了事的人本要破罐子破摔,满脑子都是“我跟你说,我把你带回来是当干儿子养的,不是当玩意儿养的!”、“就跟你实说了吧,老子没打算跟你弄这手!”、“你个榆木疙瘩脑袋!弄这手好玩的么,再这么不长进明日就送你进净房净了身进宫伺候皇帝去!”,末了,心肠一软,嘴也跟着软了,也就是一声长叹,外加一句,“爹跟你找个人吧!”
是啊,儿大不由爹,都通了人事的,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岂不耽误了他!
最好就是找个人,身家清白的,男子女子都来一个,试试看,这关不过,说啥都白瞎!
龙湛的庆朝话虽则只有半桶水,但一瞬便通透了三变的意思,他说:“我不要!”
三变本来当他装聋作哑,也盼着他能装聋作哑到终局,结果他给他来了个“我不要”!
然后三变摆过身来朝着他,问:“那你要啥,要吃棍棒?!”
后边本来还跟着一句“给脸不要脸”,但被三变吃回肚子里去了。
“你个软硬不吃的混货!再这么着,老子把你赶出家门!”
“我现在是健儿营的兵了,赶出家门也能回兵营去!”
“哟呵!长进了啊!敢顶嘴了!”
三变霍然起身,扬起巴掌,准备来个“掌呼后脑勺”,没曾想人家不只会顶嘴了,还能动手了,居然将他的手架在半空中,“欢喜便是欢喜,欢喜哪个便是哪个,为何还能找别个!”
活了这么些年,三变少有像这时这刻这样,身心皆提不起那份力的。本就是脱了常规的事,放在别个身上,他还能有些主意,放在自个儿身上那是啥都乱套了的。
“……你放下,这么叉着怪难受的!”
“……”
“放不放?!不放咱们明日各走各的!”
现下干儿子仍在年少,唬得动,一句话就唬他撒开了手。
一个没想到干儿子居然敢动手了。另一个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敢动手。都愣了一下。一愣就静了。一静就静好久。看得见的是静,看不见的是心里头那份慌和乱。
陆弘景是好久没有和这样的慌乱碰头相逢了,心里堵得难受,然而堵归堵,事情总不能这么拖着,自家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的因由,得趁这个时候把砂锅打破了,一问到底。他深吸一气,把慌和乱强镇下去,再三斟酌,缓缓开口:
“……跟我交个底吧,到底是什么时候、哪件事上开始的?”
“……”
这个问题对龙湛来说太难了。倒不是听不明白的事,而是不知该从哪儿归纳起,是从懵懵懂懂那份恋慕刚发了一个小芽开始,还是从确凿无疑地非卿不可开始?可恋慕一个人哪能把前前后后分成段呢,真要恋上了,就觉得那是从久远之前就开始的事,从前到往后,没有间断过,彷如一把丝、一段絮,是飘着的,理不清。
他回他:分不清了,若必定要分,就是、就是那回……
哪回?
……
混账!老子问你哪回!
就……夜里我起来……你、你不让我出去……后来又给我一本书,扔我在屋里那回……
……
三变这号傻爹,向来听不懂干儿子打哑谜,可这回,他懂了。因为他给他扔书的事儿,也就那一回。他心道,这个寸哪!
那个节骨眼儿上不教一把,能怎么办?!就放着他一柱擎天?!谁能想到这混账东西就这么歪到了犄角旮旯里呢?!
他脑子里还在不屈不挠地转词儿,想把自个儿摘干净,结果呢,干儿子后边还有话: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回帝京途中遇险,跳到河中避险,天寒地冻,从水中上岸之后行至一座破庙,我去找了柴禾,生了一团火,两人、两人抱在一处取暖……梦到这儿我、我就浑身涨得难受……醒来也、也就那样了。
原来更远的根由在这儿呢!
三变脑子嗡嗡作响——得!更乱了!
我说……这两桩我真不是故意的,逗你呢,谁曾想……去你个舅子的!我和虎牢关里那群丘八们没少逗,也没见把谁逗成你这副模样的!
……
有那歪了的,也不敢让你知晓,怕被你剥皮抽筋!
这话只好放在心里说罢了。
龙湛默然不语,三变对着突然哑了的干儿子只觉“老虎吃天”无从下嘴。
就定睛瞧他,竟瞧出了一种生疏。也是许久没有正眼瞧过了,从他进了健儿营,来来往往都是匆匆的,即便真有需要瞧的时候,也不过是蜻蜓点水,过眼不过心。这会子过了心,猛然觉出日月光阴,匆忙若此——干儿子高了不少,早已越过了自家,并且还在疯长,身形拔高了,人就瘦下来,也并不是那种不踏实的瘦,一身的腱子肉呢,挺有劲!脸相也长开了,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并且知道思君慕君,心有所悦了。甚至会跟他嚷嚷“欢喜便是欢喜,欢喜哪个便是哪个,为何还能找别个!”了,有成算得很呢!
他被他瞧得害了臊,想躲,便别过脸去,依然是一语不发。
三变见他这副德性,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歪不回来了,多说还费口舌。现下肚饥,不如先填饱了肚皮再说!
下去吃饭!
干儿子狗里狗气地跟过来,满以为自个儿过了一个好大的关了……
://88235 。
手机阅读请点击://88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