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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飞明白对方的意思。
事实上,自从他想起自己曾经是谁、后来又成为了什么人,以及最终如何得救后,同时已做好了某些准备。
咔嗒。
门开了。
博士并没有跟进去,只看着隔离间的门关上了。许云飞站在闭合后的门口,借着柔和而微暗的光线,寻找房间里唯一的活物。
或者说,是个人。
他蜷缩在一张不大的椅子里,和靠门的单人床隔着一米多的宽度,身上穿了一件男款的睡衣。宽大的版型遮住他的身体,又丝毫不显臃肿。
“他拒绝穿任何‘普通’的衣服,只接受这一种。”许云飞想起两天之前,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室内环境进行了专门调节,不会生病的。”
当然不会生病,许云飞想。毕竟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早已经习惯了。
“流……阿六。”
那本该出口的两个字,被许云飞咽回了嗓子里,最后说出的是那个称不上姓名的名字。
出厂的编号,随口取的昵称,属于一只宠物。
理应活在无数目光下的苏流云,在基因检测的结果出现之前,没人相信他早已被鸠占鹊巢,变成了一只宠物。
男人的声音不大,然而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足以让唯二的两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在他的声音落定的瞬间,那个原本蜷缩着不动、像是睡着了的“人”,突然抬起了头。
“主……人?”
他的声音低哑干涩,轻的几乎听不见,就像不久前大病了一场。
宽大的布料下,依然是消瘦到不健康的体型。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是那张脸。
那张让许云飞瞬间被拉扯回过往的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脸。
二十年前的“量海双星”,在天才的称号与荣誉之外,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少人曾有过充满恶意的猜测。
然而,无论外界有多少“塑料花兄弟情”的传言,许苏两人之间,的确是近乎于挚友的彼此信任、互为手足。
或者应该说,对于许云飞而言,苏流云是他喜欢的人。
他不知道那份感情产生于何时,对于十几岁的他们来说,天赋、机遇与过早达成的成就,让整颗星球都变得轻若无物。万幸这个世界不止一颗行星,它足够辽阔、庞大、无边无际,也给予了他们探索的通行证。
对于那时的许云飞而言,即使发现了自己对同伴产生的不同寻常的情感,依然不能对他产生过多的影响。或者可以解释为,没有人能比许云飞更清楚,苏流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也许他还想不到这个,也许他喜欢的是女孩子,但那又怎么样?许云飞几乎是宽容地想,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亲人,是我见过的最棒最帅气的小伙……
这样的苏流云,应该拥有完全自由的选择权,理应得到他认为最好的一切。
而他相信这“一切”之中,必定包括许云飞这个名字。
那是二十年前的许云飞所构想的未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它将成为现实的模样。
然而,在真正的二十年之后,面容依然年轻的男人看着那张暌违多年的脸,却只剩下几乎想要逃走的痛苦。
昨天晚上,他想明白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告诉他的临时看护“我准备好了”。那个看起来同样不大的年轻女『性』,第一次和他多聊了几句:
“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或者整个无重星,应该没有谁不知道你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快隐没了,“这真的像是一个……噩梦,虽然我们身边从不缺少荒谬的真相。”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也参与了几天前对……苏先生的救治,对于那个假扮成苏先生的人,你……”
“我非常感激你们,”许云飞说,却没有顺着对方深谈的意思,“我和他都是。”
他和苏流云,他们两个。至于那个多出来的伪装者,或许是他们曾经的某个“朋友”……
那人是被迫或者自愿,除非将来得到返还所有加害者的力量,此刻他不想探究。
“苏先生和你的情况不同,我不知道你猜到了多少,毕竟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数据。”看护叹了口气,“他身上被实施的,不是纯粹‘人体改造’层面上的手术。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直接逆转,就像对你的内外部肢体和神经修复那样。
准确地说,他经历了非常细致的、潜移默化的……‘自然修改’。”
他的用词太委婉了,许云飞想。说的直白一点,应该是“自然调教”还差不多。
他当然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苏流云,苏家曾经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的同门与最好的伙伴。他清楚他过去的辉煌,因为他曾与他共享;他更明白他后来有多么狼藉,因为其中有许多伤痕……甚至是他亲手给予的。
就像这一刻,蜷缩着的青年展开身体,然后用一种奇怪却敏捷的动作,“爬”下了椅子。
许云飞的手抽动了一下,但控制住了自己。
他看着对方以一种跪立的姿势,就像之前那些年里,一点点的跪行到近处。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住的,因为这是对方认知中的“规则”,是不能被打破的……
许云飞的牙“咯吱”一响,终于在彼此距离三步的时候,俯身把对方抱了起来。
“主人?”
突然腾空而起的宠物,完全是本能地抬头,就像幼犬突然被从窝里拎出来那么不安。但这不安又被很快掩饰下来,除了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他看起来毫无异样。
然而许云飞感觉到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对方更加惊惧之前,将他放在了床上。
苍白的皮肤接触到雪白的布料,阿六的身体再次抖了一下,却立刻放松下来。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勉强让它看起来柔软一点。然后拉拽起身上的衣服,又不完全剥扯下去。
『露』出并不完美,但足够白皙、柔软的身体,以及全然驯顺的姿态。
这是曾经的“非云”最喜欢的,或者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许云飞潜意识里倾向嗜好的模样。
但一切『性』幻想的前提,是对着一个有血有肉、意识清醒的恋人。
“你……”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伸手去接近对方,然后把袍子拽下来,“我……我今天累了,不想……咳,你在我旁边睡一会。”
过去的五年历历在目,然而与之相比,那些终于被找回来的、二十年前的记忆,尤其是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更加清晰如昨日。许云飞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是怎么对待“阿六”的。只勉强记得,他们在一张床上睡过。
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可以的?
昔日的同伴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就像一只被虐待、丢弃了很多次,却又始终不愿离开宠物的流浪猫。许云飞几乎无法再看他,为了不让自己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故作凶狠地吼道:“给我闭眼!睡!”
“……是……是的。”
那双漆黑的双眼合上了,并且许云飞知道,他是真的已经进入了濒睡状态——在“宠物”的训练内容中,这是很基础的一项。
于是他也终于可以,伸出一只手,小心地触向他的右腿。
只是,并没有真正碰到。
从五年前被送过来的时候,许云飞就知道,这是只残疾的宠物。
他的一整条小腿骨都没有了,作为一个被专门定制的残次品,本就不是为了走路而存在的。但后来他被转手给非云,为了弥补肢体的形状,在内部装上了金属的支架。
……他的一整条小腿骨。
男人隔着空气,触『摸』对方的腿骨,仿佛能触碰到埋在柔软皮肤下的金属。他的耳边回响起幻觉般的爆炸声,如同二十年前的最后一刻,有个人为了把他拖到安全地带,把自己的腿塞进了疯狂抽吸的机器……
啪嗒。
一滴湿痕打在柔软的布料上,慢慢的,在恒温的空气中变淡消失。
事实上直到今天,许云飞依然不知道,当年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究竟是哪几方。他只有大概的怀疑对象,毕竟当初的“量海双星”风头无两,觊觎、妒忌甚至足以忌讳他们的势力,十个手指都未必数的清。
虽然从表面上看,他们的爱慕与崇拜者更甚。然而那庞大的赞誉和追捧,足以毁了他们。
“……就这样,”他无声地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决定,“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
帕乐蒂斯自坠毁之后,在将近一个宇宙年的时间里,依然是公众议论的主题。
不仅因为它过往的传奇,更因为自事故发生的几个月后,某个范围内的不少星球,出现了奇异的环境变化。
其中变化最为显着的,当属重力重新回归的无重星。
当然,它现在又改回了曾经的名字——量海星。
或许有人知道一部分真相,但是,他们永远不会公之于众。
***
对于大部分住民来说,无重星的重力恢复,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影响。
重力的恢复并非一瞬间,前后将近一个月。除了部分地区的少许意外,很快就彻底平息了下来。
事实上,二十年前那位苏家天才预测出的时候,其中包括了一份恢复计划。这次灾后重建,『政府』从层层封锁的资料堆里扒出来做参考,最后节约了不少资源。
或许是为了重建后的安定人心,加上死人总是相对安全的。许云飞,苏流云。这两位由于有心或者无意,近年来几乎淡出历史课本的人类英雄,再次被官方大书特书。
加上“苏流云”在重建工作中“意外死亡”的讯息,无需舆论过多推进,这昔日的已被神化的传奇,重临二十年前未能达到的巅峰。
无重星,某个二三线的城市……的近郊,有家不大不小的饭店。
饭店每天早上六点开门,十点关门,周日休业,卖且只卖早餐。
每天只营业四个小时,按理来说不亏本就不错了,奈何对方的手艺在方圆几千里范围内,称得上是前无古人。
只要一出锅,如果十分钟内没被抢购一空,证明今天市里在办活动,外出限行。
也有熟客问他,为什么不做点别的,多赚两三倍的钱。店主只摇头笑笑,说家里有人需要照顾。
这个“人”感觉不是亲戚,十有八九是恋人。
虽然三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见到过。
上午十点,店主卖完最后一笼包子,熟门熟路地关了店。旁边只站着两三个新来的客人,一脸状况外的看着他动作,然后被常来的人科普一番。
他礼貌『性』地打过招呼,沿着小巷离开。
十分钟后,店主——许云飞推开家门,低头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阿流?”
“你回来啦。”
站着的青年有帅气的面孔,笑容和样貌一样灿烂。虽然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站姿有点微妙的不协调,就像他有些奇怪的咬字:
“我把菜切好了,吊了一条鱼,就等你回来。”
于是许云飞『摸』了『摸』他的头发,毫不吝啬地夸赞说,“阿流真能干,那我们中午吃松子鱼,好不好?”
“好啊,主人。”
看着青年几乎和正常人一样的表现,许云飞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终于让苏流云学会穿上正常的衣服,能够相对流畅的说话;又经过一年的努力复健,勉强学会了重新走路。
然而,只有“主人”这个称呼,如同给宠物设下的安全词,始终无法让他改掉。
他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少办法,又重复了多少遍,想要让他叫一声“阿飞”。这是最后也最根本的一步,锁死了“阿六”对于自我的认知,把那个曾经意气飞扬的苏流云,囚困在肉体的深处。
无论他呼唤多少遍“阿流”,都没有用。
你是无法出来,或者不愿出来呢?
有不止一个瞬间,许云飞甚至产生过放弃的想法。因为他不知道,当那个真正的苏流云回来时,他会用怎样的眼神看自己?
他们会变成怎样的关系,他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然而,考虑这些的前提是,苏流云必须醒来。
只要他真的想的话,许云飞想,就是杀了我也是可以的。
松鼠鱼炸得外焦里嫩,酸甜可口的酱汁吃的苏流云顾不上擦嘴。许云飞好笑地看着他从嘴角到下巴的红『色』,没忍住凑过去『舔』了一下。
苏流云:“……⊙o⊙”
许云飞:“^_^。”
保持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