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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的人是刘崇明?筹谋?当初淳懿公主为了除掉我,刻意嫁祸我。刘崇明以为我与姑母勾结,也的确为此动了怒。只是我没有料到,他纵使恨我入骨,却还是在处心积虑设下的死局上,替我留了一条生路?
“还有你爹,那个衣冠禽兽。他同废后合谋在南疆暗害先帝,想着先将他乱箭射死、然后再全推给南楚,多好的打算啊!只可惜我兄长先前早就跟随了先帝,你爹的一举一动,先帝早已了如指掌。他起先还留了些情面,只是有人几次三番不知好歹,最终死在自己布下的箭阵里!也是天道轮回!”
我心乱如麻,“胡说!你信不信你再这样信口雌黄,我杀了你!”
“若是你不信我,你大可去问张将军。”沁儿镇定自若,神情异常平静,看上去不像是在骗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魏雪阳,你知道么,我从前有多嫉妒你。先帝那么明睿那么薄情的一个人,却偏偏对你动了情我就是要在他驾崩之后,将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多么可惜啊?多么遗憾啊?人死灯灭,再也回不去了,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悔恨里过活了!这是上天对你的报应!”
我没站稳,踉跄着退了几步,幸好扶住了殿中的红柱,才没跌在地上。我有些虚脱靠在那雕龙绘凤的红柱上,前尘过往像洪水一般将我吞没。
你有什么仇什么恨都冲着朕来,孩子是无辜的,朕都替他受着
朕爱她才会信她,朕即便死在她手上,又有何妨?
雪阳,你难道还不懂朕的心么?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
雪阳,等朕回来!一定要等朕!
你放了她!她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朕让你们全都跟着陪葬!
雪阳,别哭
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沁儿说的对,我这一辈子,都只能陷在无边无际的悔恨中了。除了悔恨,再无其他。
从前朝夕相对,心却隔得那么远。如今我心里只有他,可人却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后悔了,刘崇明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回来好不好?如果能从头来过,我绝不会那样对你。
我忽然想起他寿辰那日带我登楼观星,他说人死了便会化作星宿,俯瞰着人世凡尘中的故人。
他会不会也在天上看着我和孩子呢?我抬头望去,天上灰蒙蒙的,莫说星子,连月亮也掩在层云深处,完全不见踪影。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我的心像是被钝刀子一块一块地剐着。
忽然,我肩上微微一沉,我转过身去,映入眼帘是一张熟悉的面庞,我喜出望外,可定睛一看,却是崇清。他们兄弟两样貌有些相似,转身的那一瞬我竟有恍惚。只是恍惚之后,便是无以复加的失落。
崇清将一块黑色披风搭在我肩上,然后走到我跟前系好。
我抬头端详他,他如今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剑眉星目透着稳重,已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他是奉旨与王猛平乱回的京。
刘崇明没有子嗣,唯一的骨血便是我腹中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兄终弟及,七日前,刘崇清登大宝,改国号为承华,表先帝谥号为“应天兴国、神功圣德、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武皇帝”。
他全然当得起这个谥号,他在位的这一年中,既是清贪腐、治豪强、安民心,又是拢君权、削藩王、平南楚,将北汉的疆域拓宽到了建朝以来的极致,北汉俨然一派盛世之景。然而我知道,这其实只是他愿景中极小的部分,他本有更大的抱负。
此外,崇清还遵从了先帝的遗诏。那是一份册后的诏书,立的是宣德侯府魏氏魏雪阳,那个坊间传言因为善妒被赐死在东宫的魏良娣!
他曾说,“朕要让我的雪阳活回来,朕要让北汉所有百姓都知道,宣德侯府的魏雪阳是皇后,是朕的妻!”他没有骗我。
诏书就摆在他的御案上,一笔一划、笔酣墨饱,残存着淡淡的墨香。我似乎能看到他提笔写下这一行字的情景,他的背挺得笔直,眉梢眼角带着些微笑意如果我当初听了他的话,等着他回来,那该多好?多好?!
迄古至今都没有亡帝立后之说,崇清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追封东宫已故良娣魏雪阳为后,与先帝同葬安陵。
生同寝,死同穴,刘崇明最终和魏雪阳葬在了一处,这对我而言是最后的慰藉!除此之外,我也有另外的打算——我要带着我腹中的孩子出宫。
不过,在我出宫之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那日兵变,刘崇清和张猛从南疆赶来救驾,我和刘崇明从马背跌落之际,禁军与便与赶来的援军攻下猎宫。城墙上都可见禁军与叛军厮杀的身影,胜败已成定局。
我抬头望去,城墙之上的霍时徽已经走投无路、乱了手脚。他眼中一凛,持着弓箭对准了策马前来崇清。
“崇清小心!”
我和清河公主异口同声,好在清河公主就在他的身侧,她用尽浑身气力夺过霍时徽手中的长弓,却不料霍时徽恼羞成怒,一把夺过士兵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抹了她的脖子清河公主大睁着眼,到死也没有瞑目。
怎么能瞑目呢?她那么爱他,给了他所有的一切却没想到,最终却死在了他的手上他挥刀时是那么地利落,那么地干脆
我再见到霍时徽的时候,他被关押在掖庭狱中,四肢被几根腕口粗的铁链牢牢系住,蓬头垢面,从前那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将军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的头低着,听见有人进来,微微抬头。他见到是我十分惊讶。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取出匕首,缓缓抬高,然后猛地向下。
他眉间倏地一蹙,有些畏惧地紧紧闭上双眼。
“原来将军也会害怕?”我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语带讥诮。他狐疑着睁开眼,我的匕首最终停在他的心口前方。
还未等他开口,我将刀锋一转,然后利落地滑下,“嘶”地一声,匕首在他袍上割下长长一块布料。
“自会有人来要你性命,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他嘴角微微颤动,终究无言
语罢,我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割袍断义,大抵如此。
娘亲也已出殡,从她的意愿,和爹爹葬在了一处。淮南王和陈戍因为谋逆已被下了狱,太皇太后也难逃干系,但顾及到她的身份与天家体面,仍软禁在慈和殿中。不过这一回,她的党羽被拔出得干干净净,身边再无亲信伺候,新帝另外派拨了人去她。不知她是自知无力回天,积郁成疾走的,还是刘崇清差人动了什么手脚。不过三日,太皇太后还没赶上加封便殡天了。还有我的那几个庶弟庶妹,刘崇明早已将他们送出宫外,并且改名换姓,不会再有仇家去寻他们麻烦。
一切都安置妥帖了,我也该离去了。这晦暗无光、深不可测的宫闱,我再也不想多待一刻。我早已和崇清说好,毕竟这样做于我于他都有利。我腹中的孩子生下若是女孩便好,若是男孩,对他未尝不是一个麻烦。我带着孩子辞别京城,从此隐姓埋名才是最好的归宿。
刘崇清给了我出宫的令牌,如今沧桑剧变,这宫阙九重中,故人已无几。我没有让人相送,独自一人走出承天门。我只带了两件东西,一件是他送我的那支芍药翡翠簪,另一件便是那几只他悉心照料许久的蛐蛐。
朱红的大门缓缓开启,我抚了抚我的小腹,“孩子,娘亲终于可以带你离开这儿了。”
忽然,我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锦靴踏地的声音,略带了些匆忙。
“姐姐,留步!”我回过头,是刘崇清。他的帝辇就停在不远处,他独自追了上来。刘崇清走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的手。
“姐姐,不要走,留下来,陪朕好么?”他凄恻道,不舍中还带了些别的情愫。
我感觉到了一丝异色,欲将手从他手中抽离,可他死死握住不放,“娘亲薨了,阿姊也殁了,你若再走了,朕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不用担心你腹中的骨肉,你的孩子,朕能无论如何都能容他!”说着,他开始慌忙地从袖中寻着什么,待他取出来,我定睛一看,竟是我当初送他的那块琥珀坠子。
不值钱的小玩意,我原以为他长大了,便不会再留着了。没想到他一直随身带着,我微微有些讶异。
刘崇清许是见我有些触动,喜出望外,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雪阳,你应该明白,朕对你的感情不仅仅”
我忽然想起当年刘崇明在东宫大婚时,刘崇清跑过来对我说,“若是皇兄不娶你,那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我本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淡淡地望着他,缓缓开口:“那日叛军造反,你其实在猎宫中早有部署,可是你都按兵不动,因为你在等,等着他对么?”他在等着刘崇明死,等着即位!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没有说完。
他的脸色倏地惨白,他垂着眸子不敢看我,握着我的手颤抖着松开,最终无力的垂下。“叮”的一声,那只琥珀坠子直直落在地上。
我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整日无忧无虑的少年了,阴云笼罩的岁月早已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这九重宫阙中独有的痕迹。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崇清,你长大了,姐姐不用再为你担心了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的喉头动了动,手欲抬起,却又落下。
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一步,坚定而决绝。
天边阴云散去,骄阳从云中露出,宫门大敞,我走过朱漆拱门,走过晦暗、走过阴霾,终于从那九重宫阙中走出,宫门口的灼灼熙光洒了我一身。
辞别了肃穆无言的禁廷,我走入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中站着阵阵烟火气。
我立在人群中,望着身边川流往复的行人,忽然有些迷惘,我该去哪?我独身一人该去哪呢?
身后传来达达马蹄声,我正准备避让,忽然我被人拦腰捞起送上马背,然后被他紧紧搂在身前。马蹄匆忙,耳侧风声阵阵,我惊慌不已。扭过头去,身后是个健硕的男人,俊朗的面容似曾相识,他的胸膛紧贴着我,体温透过衣料温热而熟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脑海中嗡地一声,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他笑了笑,低下头,将唇贴在我的耳侧,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又如山崩地裂般震彻心扉,“雪阳,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留下?”
窗外鸟语啁啾,晨曦从窗中洒入,空山新雨,不温不凉,春困想必就是这么来的。
若不是方才梦到了从前的往事,在外逍遥了七年,我都快将从前忘得一干二净了。
从京城出来之后,他便带着我到乔城山来隐居。桐城山曾属南楚,不过如今已纳入北汉的版图。桐城山三面怀山,一面环水,风景别致,倒真是个好地方。他告诉我,这是他当年来南楚做质子时无意发现的。他说我有身孕,不宜走动,先在这儿安定下来,待今生完孩子后,再让我来挑地方。
他说到时我想去哪,他就陪我到哪,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一定相随。
生下承瑾和承瑜这对双生兄妹的第二年,他陪我四处游历。我从前鲜少出京城,如今出来才知道这大千世界的精彩,他去过的地方比我多得多,最令我咋舌的是,他不仅辨得清方位、能替做向导,还能讲一口地道的南楚方言,连地方小贩听他说话以为是当地人,完全不敢讹我们两。我越发觉得嫁给他,真是太值了!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去了那么地方,倒还没有发现比乔城山更好的归处。后来,我又连着生了承璋和承琮哥俩,便索性在乔城山定居了。乔城一带盛产茶叶,他是个闲不住的,便也开始接触着做茶叶生意,我没见他怎么费心,不过一年,他便顶替了从前的乔城十八铺,成了乔城一带的茶商之首,富甲一方。
刘崇明怕惹来是非,之后便只让下人出面打点。他自己则和我一起在乔城山隐居,从不露面。乔城一带的百姓不知道刘崇明的底细与来历,只知道他能耐大、家业足,便称他为“小陶朱”。
五年之后,北汉与西越开战,不久收复西越的消息传遍乔城,百姓无不振奋。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和他一起带着四个孩子斗蛐蛐,我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先帝爷果真没有看错人,崇清倒是不孚你望。”
他点了点头。
忽然,“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