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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想她大概是真的疯了,哪怕不可能成功,她也非要试试不可。
“遇鉴”是她和沈靳爱情唯一存在的见证,她没办法把梦里那个沈靳变回来,但是这个他们一手创立的品牌,她就是穷尽一生,也要把它还原出来。
在全身心投入它之前,夏言想先去一趟大理。是念想,也是告别,大理那一夜的梦太美,沈靳站在歌台前,手握着话筒给她唱“知足”的样子也太美,她舍不得遗忘。她想去走走,看看这座满足过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的城市和梦里的样子有什么不一样。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大半夜的一个人在手机上订了机票,2016年的交通和网络比2011年要发达许多,她订了最早那一趟的航班,早上六点多,凌晨四点就出了门,到机场时人还很少,值机的人不多,然后在稀稀落落的值机乘客里,夏言看到了林雨,不期而遇。
夏言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种特别的缘分。
林雨也看到了她,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微微笑了下,没打招呼,而后随着排队的人流往前走。
她先办完的值机手续,办完时却没有马上走,在队伍外等她。
夏言办完值机手续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林雨冲她微笑。
夏言也勉强弯了弯嘴角。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地一块到了安检口,同个队伍,林雨排在了夏言身后。
“那天在童童学校我好像看到了你。”林雨终于开口,“没想到果然是你回来了。”
她微笑,突然轻语了声:“真好。”
语气里的感慨让夏言不觉侧身,看了她一眼。
林雨也看向她,笑了笑:“其实夏言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渴望过你永远醒不过来的。”
“我爱沈靳,爱他爱得要疯魔了。”她说,泛泪的眼睛看着夏言,“从五年多前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对他无法自拔了,可刚好那个时候,你们刚刚领完结婚证,就晚了那么几天,他就已经是你的了。”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遗憾和难过,又有多庆幸。很多人都说,你们是相亲结婚,认识三天就领证了,你心脏不好,活不过25岁了。所以我觉得我可以等,我还年轻,我就尽心守在他身边,熬个三五年,把你熬没了,我的机会就来了。”
她冲她笑了下:“夏言,其实是你误会了,不是他给了我他喜欢我的错觉我才觊觎你的位置,而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的病给了我的希望。”
“所有人都给你的人生判了生死,都说你活不长了。你死了,他总还是要再成一个家,既然我错过了第一次,我就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所以我可以等。我想尽可能长地守在他身边,等你走以后,他自然就会看到我了。在他看到我之前,我要他先看到我的能力,不只是事业上的,还有家庭上的。所以工作上我尽心尽力,生活上我接近你,接近你婆婆,接近童童,我把你婆婆和童童收服得服服帖帖,把你的言行举止也模仿得很像,我就是想让他有一天发现,哪怕你不在了,他身边依然有一个最适合他妻子的人选。”
夏言笑笑:“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机,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更值得的男人。”
林雨也摇头笑笑:“有他那样一个人在面前,哪里还能看到别人。”
“人都有些慕强心理的,我是看着他一步步把公司做大做强的,亲眼见过他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他的优秀出色只会让我越陷越深。他从没有给过我他喜欢我的错觉,他没喜欢过我我知道,但正是因为他对你的专一次才让我更迷恋,我小心翼翼地藏着对他的喜欢,甚至不敢让他知道,怕他知道了我连守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了。”
“原本我是可以等下去的,我不在乎等多少年,只要能等到就行。可是你活过了25,你26了,他们在计划给你安排根治手术,那一阵的沈总很焦虑,对于你要不要手术这个问题,一向果断的他犹豫了很久,他不想你去冒这个险,可是不冒险你熬不起了,我其实是希望他不同意手术,可是他同意了,然后一直在赶行程,想空出一个长假,陪你去做手术,那一瞬间我有了恐慌感。我怕你病治好了,我所有的等待都白费了,我这辈子就再没机会了,所以当时就有点急躁了,疯狂地想刺激你。”
林雨笑笑,眼泪却出来了:“你出事那天,我就是故意的。”
夏言没说话,看队伍轮到自己,先往前了,身份证和登机牌递了过去,而后是安检。
安检完她没等林雨,径自往登机口去。
林雨也没再追上去,她和夏言不是同个航班,登机口也不一样,但隔得不远。
登机的时间没到,夏言还在候机大厅等,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落地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面色平静。
林雨在不远处看着她,迟疑着,拿起手机,拨了沈靳电话,刚“嘟”了一声便被掐断。
林雨摇头笑笑,给他发了条短信:“沈总,你会后悔的。”
刚醒来的沈靳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几秒,删掉,拉黑。
林雨吸了吸鼻子,收了手机,在另一边长椅上坐了下来,眼睛却还是盯着不远处的夏言方向。
她的登机时间已经到,正站起身往队伍后走。
林雨指腹摸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改给沈桥打了个电话。
“喂?谁啊?”电话那头的沈桥睡眼惺忪,还没完全醒来。
“是我,林雨。”林雨哽声说,眼睛看着正随着队伍往登机口走的夏言,“你……帮我和沈总说一声,我在机场……碰到了夏言,她要走了。”
沈桥一下惊坐起身:“真的假的?”
林雨吸了吸鼻子:“信不信随你。”
挂了他电话。
沈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六点多,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给沈靳拨了个电话,把刚才林雨的话转告给他。
沈靳正在准备早点,听完电话那头的话时握锅铲的动作一顿,一下想起稍早前林雨给他的短信,却没有马上放下锅铲,平声问他:“她说的?”
沈桥迟疑“嗯”了声:“经过上次的事,我觉得她应该没必要骗你吧,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和二嫂确认一下?”
沈靳“嗯”了声,挂了他电话后便改给夏言拨了过去。
夏言已经进了机舱,刚放下行李坐下,正准备关机,看到沈靳电话,接了起来。
“你现在哪儿?”沈靳沙哑的嗓音传来。
夏言:“我现在飞机上,想出去散散心。”
沈靳:“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要出去散心,我和童童……都有空的。”
夏言鼻子一下酸涩莫名:“临时决定的,后天就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沈靳沉默了会儿,突然轻声问他:“夏言,我们怎么突然就走到了现在这样?”
夏言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夏言,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行吗?”
夏言轻轻摇头,眼泪流得更厉害:“你没有错,是我变贪心了而已。”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你和我都很好,我们重新认识,重新了解,然后爱上了彼此,解开了所有的误会,过得……很幸福,是我走不出来,都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的……”
空姐走近,示意她关机,飞机要起飞了。
看她哭得一脸是泪,又有些担心。
夏言歉然冲他笑笑,对电话那头的沈靳说:“飞机要起飞了,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嘟嘟”传来的忙音震醒了沈靳,差点滑落的手机被他抓回,一手关了煤气,一手将锅里的煎蛋盛起,转身进屋,一边换衣服一边给沈桥打电话,让他来家里一趟,帮忙照看一下童童。
电话打完时他已挂了电话,推开童童房间。
童童刚醒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沈靳。
沈靳过去弯身抱了抱她,亲了亲她脸颊,在她耳边温声说:“爸爸要去把妈妈带回来,这两天不能在家陪你,你要好好听小六叔叔的话,知道吗?”
童童茫然地点着头,问他:“妈妈又去哪儿了?”
沈靳:“妈妈迷路了。”
小丫头听不明白,“哦”了声,点着头说:“那我乖乖在家等爸爸妈妈回来。”
沈桥没一会儿便过来了,沈靳把童童交给他,让他下午帮忙送她回她奶奶那儿,交代了些东西后便先走了。
夏言到昆明后又转了飞大理的飞机,落地后才开了机。
林雨给她发了微信信息,很长一段语音,以及一张脖子的照片,照片上有两道很深的掐痕,在脖颈两侧凝成了暗紫色。
夏言点开了那段语音。
“这道掐痕是沈总留下的。他说要我下去给你赔罪,那天是铁了心地想要掐死我。我认识沈总那么多年,观察他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那样失控和暴虐过,也从没见过那样一蹶不振的他。他控制不了我爱他,所以亲手掐熄了我对他所有的爱恋。他是真的很爱你,这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所以我心甘情愿地放弃。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可你还是活着回来了,大概连老天都在可怜他吧。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
最后是一条文字信息:“夏言,对不起。”
夏言刚平复过来的情绪又让她给带崩了。
她的话让她困惑,且迷茫,好像忽略了什么,又抓不住,这样的感觉让她心慌。
打车去客栈的路上,夏言不断回想林雨的这段话,回想重逢以来,沈靳的一言一行,握在手上的手机无意识地点开企业查询的微信公众号,情感的一面在试图寻找被她忽略掉的东西,理智的一面想着怎么把“遇鉴”的品牌成立起来,想去查查看,这个品牌的工艺品公司是不是已经被抢注了。
手机搜索页面打开,她输入了“遇鉴”,出来一串的公司,其中一个是与工艺家居有关的,夏言点了开来,一眼看到法人栏下的名字:沈靳、夏言。
夏言手一下捂住嘴,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车子刚好到她订的客栈路口,司机师傅回头,看到她一脸的泪,担心问她怎么了。
夏言摇摇头,道谢着下车。
路口风景有些熟悉,熟悉得让夏言拖着行李箱的手不觉一顿,抬头打量四周。
她是凭着记忆订的同一条巷子里的客栈,巷子口和梦中的景致除了新旧程度不一样,惊人的相似。
带着满心困惑,夏言拖着行李箱一步步往里走,边走边打量四周,脚步在经过一家带着些古韵的客栈门口时顿住,相似的白墙青瓦,相似的前伸屋檐,相似的廊柱,相似的深色木门……夏言握在行李箱上的手一下松开,抬腿就往门口跑。
正在给客人结账的前台姑娘奇怪看了她一眼,旁边的客人也奇怪看向她。
夏言站在门口大厅,眼睛直直看向左侧院子里的观景长廊,只停顿了片刻便朝那边冲了过去。
一模一样的布局,连许愿墙的位置也完全一样。
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便签纸,厚厚一大沓,重重叠叠地贴在一起。
夏言跑了过去,一张一张地翻找,急切而执着,边找眼泪边“哗啦啦”地往下掉,古怪的样子吓到了跟着过来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人上前,在她耳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夏言听不见,只是执着地不停翻找着,纸张掀起又放下,放下又掀起,边找边反复呢喃:“去哪儿了?”
“到底去哪儿了?”
……
而后,动作顿住。
夏言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压在最底下的贴在一起的老旧便签纸,以及上面的文字:
“希望沈先生长长久久地快乐下去。
夏言
“如果许愿有用,请把你还给我,夏言。
沈靳
眼泪一下决堤,夏言两手紧紧捂住了嘴,哭得难以自已。
旁边工作人员吓坏了,上前拉她。
夏言边哭边说对不起,又哭又笑的,完全控制不住。
她掏出手机,想给沈靳打电话,颤抖的手指怎么也输不对密码,越试手指越颤,好不容易解开了,电话过去,沈靳那边却是关机的,任凭她怎么打,沈靳电话始终是关机的。
夏言慌了,转身就走,她想去机场,想回安城,想去找沈靳,告诉他她回来了,满脑子都是重逢这几天以来,她对他的疏离和冷漠,以及他沉默看她的眼眸。
她终于明白他眼眸里的死寂意味着什么,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她,他和她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他早回来了,一直在孤寂而绝望地等她。
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她打了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