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垢,趴下去替她将伤口处的淤血给吸干净。
“值得庆幸的是,那条蛇没有毒,小姑娘的『性』命保了下来,腿也保住了。男孩问她为何夜不归宿,姑娘说,她没有家可归。男孩想了想,说,真巧啊,他也无家可归。
“男孩和她一样,无父无母,因他苦于读书,有钱的乡绅便对他偶有些许救济维持着生计。男孩知道她每天都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便带着她到了隔壁那个人烟稀少的村庄。那个村庄的人真的很少,除了几户孤寡老人之外,仅有一对农夫夫『妇』成了这个村庄唯一的鲜活气息。农夫的妻子肚子很大,约莫是要临盆了,见到两张陌生的小面孔,皆是欣喜相迎。”
段天胤静静地听她说着,双目里满是不可思议。
温明姝继续说道:“在得知两个小孩子的来历后,那个年轻的农夫当即就收留了他们。彼时正值耕种时节,农夫白日里忙劳作,傍晚吃过晚饭,就去山上砍些木材,为新来的客人搭建居所。很快,小男孩和小姑娘就有了家。为了挣钱给小男孩买书,小姑娘整日都跟着农夫的妻子学纺织和刺绣,待手艺成熟时,她也能做些姣好的物什变卖钱财,或替他买书,或给他买些肉食。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十年。”
再后来,男孩娶了小姑娘为妻,很快她就有了身孕,但与此同时,男孩也要上京赴考了,辞别妻子和那对夫『妇』后,他来到了繁华的京城,入眼的一切都和家乡的不一样,奢华璀璨的京城生活,令他徒生羡艳。
初到京城的时候,他听同行的考生说,这朝廷里若是没个靠山背景的,想要升迁堪比登天。反之,要是有半个依靠之类的,登科都要轻松不少。
那个时候他想,这群人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若有真才实学,怎会得不到朝廷之重用呢?
可是事实并非他心中所想,这群考生才情远不及他,然则个个都是达官显贵之后裔,亦或有权贵亲友为盾,就算只能侥幸挤进前三十名,也能捞个一官半职混吃等死。
他不一样,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纵然一手字画被人称赞,到底不是个办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太傅家的嫡小姐居然对他颇有青睐,他便顺水推舟结识了这个世家女子。他知道如此做法对不起远在江南的妻子,可唯有这样,他才会有出头之日。
古来事无双全法,人若不慎跌入权势的漩涡,便会渐渐被它吸附进去,并且永世不得脱身。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愈发注重名利了,借着太傅长女对他的爱慕,他开始很享受这种和权势家族的人相交的感觉,也正因为那个千金小姐,从来不会被人提及的他,也开始成为了大家茶前饭后的谈论对象,渐渐的,他声名大噪了。
殿试之后,他不负众望地拿了榜首。
也有了足够的底气去太傅府求亲了。
大概是上天在提醒他吧,自己还有一位结发之妻。
后来……他敌不过权势之诱『惑』,做了件天怒人怨的事。
——不,不止一件。
回忆戛然而止,鼻尖酸涩不堪。微微合上眼眸,段天胤倚在冰冷的石墙上,苦涩地笑出了声:“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
半响后,他忽然问道:“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温明姝没有想过要对他有所隐瞒,相反的,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反而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有所回答,段天胤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想到初次在太傅府见到她的情形,冰天雪地的日子,她仅一件中衣裹身,昏倒在地的时候,嘴里不断地在说“为什么”。那个时候,太傅家的四姑娘让他有种无端的熟悉之感。
或许不止那一次吧,吃饭时以汤泡饭,同样给他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
而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沉默良久,温明姝才淡淡地笑了笑:“上天是最会捉弄人的,过去你嫌弃我不是世家女子,无法给你一个平坦的仕途,谁会想到啊,涅盘重生后,我竟变成了你口中所说的‘世家小姐’。”讷讷地转过头望向他,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段天胤哑然失『色』,目瞪口呆地盯着她,撑在木床上的手臂剧烈颤抖:“你……你……”
“相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忘了阿梦了?”温明姝灿然一笑,少女的明媚一一尽显,“李叔习惯了和你兄弟相称,你也曾对他有过承诺,若是金榜题名,便将他们一家接入京城,过一过大户人家的小日子。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的少年郎,竟会是杀害他们夫『妇』的凶手呢?”
段天胤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身子紧贴着墙壁,额上青筋乍现,冷汗涔涔渗出,眼球爆凸。
“还记得当初得知我怀有身孕时,你是怎么说的吗?你欢欣鼓舞地抱着我在李叔栽的那株桃树下转了几个圈,你说,若是个男孩,便教他识字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报效朝廷;若是个女娃,自也是要让她习字的,纵然不是出身名门,修养品行可不能比侯门贵女差。
“你还说,若是个男孩,就叫‘段瑾然’,瑾为美玉,寄托了你对孩子的祝福和希望;若是个女娃,便叫‘段曦’,让她一生都如晨起之光,温柔灿烂。”
“鬼……鬼……”段天胤的耳畔一阵嗡鸣,惊得抱成团缩在床角,眼前所见乃是满地鲜血和滔滔火海纵横交错,他仿佛听到了那个女子在挣扎哭喊,满面血泪地央求他救救她腹中的骨肉。
那晚,他踢翻了脚边的油灯,旧宅瞬间失火,将奄奄一息的妻子埋在了那片汪洋火海里。
他以为,这样做便是了断前尘,可是,因果终有轮回啊。
段天胤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鬼”,身穿大红喜服的他看起来极为落魄,狼狈的模样的确像他口中所唤的那个称谓。
狱卒听到里面有动静,迅速赶来,见到犯人缩在一角战战巍巍地指着温明姝,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喊什么喊!”
段天胤抬头望着狱卒,脸上挂满了泪痕:“她是鬼,她是个鬼!救救我,她要杀我,救救我!”他试图爬过去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可是狱卒却眼疾手快地拉着温明姝疾步离开了石牢,在那个鬼哭狼嚎的人扑上来之前按下机关重新关闭了石门。
石门渐渐合拢,那张熟悉的面容变得愈来愈模糊,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也随之被隔绝在里面了。
回到衙门的时候,温明朗正在庭院内悠闲地踱步,见到温明姝前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令牌呢?”
温明姝乖乖地将那块令牌递到了他的手里,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双腿刚迈上庭中石阶时,有狱卒正急匆匆赶来,越过她,在温明朗面前跪下:“禀大人,罪犯段天胤他……自尽了。”
温明朗默了一下,抬头瞧瞧那个僵住的身影,挥挥手将狱卒遣退。
狱卒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温明姝的耳朵里,前行的脚步猛然顿住,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
不该难过的。
大仇得报,甚是满足。
可是为什么心跟刀绞似的呢?
孩子,你看到了吗,娘亲替你报仇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双腿像是绑了两块巨石那般沉重不堪,过了好久,温明姝才重新往前走去。
第36章 镜花水月()
段天胤死了。
头撞在石墙上,脑浆被鲜血浸泡着,甚是凄惨。
他是个罪人,背负四条人命,本该弃尸荒野。可温明朗仔细想了想,还是把他的尸身处理了一番,给好生入了葬。
入葬那日,温家两个小姐都在送葬人之列。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过话,阴沉沉的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山林间的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草木丛中,幽冷寂静。
葬礼很简单,封棺入土,烧些纸钱,如此而已。
温明言烧了几叠纸钱就走了,山里的空气微微有些润,冰冰凉凉的,吸入鼻里,格外寒冷。
海棠满怀心事地跟在她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叶铺就的泥路上,几次都差点脚底打滑跌入旁边的草丛里。
从山上下来后,温明言并没有立马回到府里,转而折向了西郊。
西郊地势较低,是严冬的京城里难得偏暖的一个地方,那儿有座盛大的园林,里面花卉繁多,又有湖水环绕,水榭亭台比比皆是,多有仿照江南水乡而建之意,是个冬暖夏凉的绝佳胜地。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啊?”海棠跟着她上了马车,满肚子都是疑问。
温明言讷讷地看着窗外两道上渐渐后退的草木,轻轻叹息了一声:“出去走走。”
海棠本是有意催促她赶紧回家,莫要叫夫人和老太太担忧,可一想到近些日子自家主子的状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娘她,是该出来走走了。
西郊的山水园林有个极富风雅的名字——镜花水月,来此者多为异乡之客,京中的富家子弟偶尔也会来此附庸风雅一回。不过于京城人士来说,这个地方无异于那条流淌了上百年的护城河,看来看去无非是些雕琢得精细的石山、或四季更迭或四季常青之花木、浮萍间生和依水而居的珍奇鱼兽等,于鲜少来此者而言,此处无疑是个精巧绝伦的人工园林,若常来此处,则无任何鲜奇之感。
温明言自小就足不出户,饱受大家闺秀之礼仪教导,这样一个名满京城的地方,于她而言还是头一次涉足。
海棠亦如是。
园林的正门是由大理石砌成的四根巨大石柱支撑而成,两两之间自成一门,左右较窄,居中而宽。柱身银白,因这方园林是太宗皇帝为搏其宠妃一笑而建,故柱身雕刻有龙凤双戏之纹路。太宗驾崩后,德宗继位。德宗为政清廉,登基后首要任务便是整顿齐国的奢靡之风,而这所园林更是其首要整治的目标。
德宗本想拆了这处大有商纣王所建酒池肉林之意的奢败之所,然则经由众臣进言,又联想到修建此园林时劳民伤财颇多,便打消了要拆毁它的念头,最后德宗索『性』大方一回,将其大门敞开,可供天下人游玩。
跳下马车,海棠便被眼前这高达几丈的石门所吸引,正中央悬着一块蓝底金边的长匾,上书“镜花水月”四个烫金篆字。
温明言今日所穿乃一身素『色』袄裙,两鬓长发轻轻挽起,仅用一根白玉朱钗随意相束,两边耳垂各挂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珍珠坠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妆点。
与往日之玲珑相比,此番天生丽质,更具风情。
二姑娘未有过单独出府之先例,即便是在京中极负盛名,却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她,这会儿来到园里,免不了引得一番公子少爷举目观望。
入了正门,跨过一方石阶便有一座矮桥横于眼前,左右有两面小湖,湖堤堆满了硕大的卵石,『色』彩不一。
若是盛夏,这小湖里必是白莲争辉之景,如今仅有『色』彩斑斓的鱼儿嬉戏其中,岸边则有少数几人拿饵料投食,面含笑意,自成风趣。
海棠心里跟猫抓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探头出水面抢夺食物的鱼类。温明言不由发笑,从一旁的稚童手中买了一包饵料递到她手里:“想玩便玩。”
海棠抿紧唇犹豫片刻后,欣喜若狂地接过鱼饵,道了声“谢谢小姐”后便加入了投食游鱼之人的行列。
小湖周围的卵石上布满了青苔,在没有人的时候,便会有三两只叫不上名的鸟儿落在上面,警惕地啄食青苔里的蜉蝣虫类,若有人类的气息临近,它们则会立马飞走,不贪恋任何肥美食物。
平静的水面因石栏后那些人的投喂而漾起淡淡的波纹,水下的鱼儿大都十分警惕,只伸出了一张张饥饿的小嘴来捡食漂浮着的饵料,一开一合,甚是有趣。
海棠在府里的时候,一言一行皆是规规矩矩板板正正,此刻脱离了约束,鹅蛋般的小脸上悬挂的笑意都多了几分真诚。
温明言瞧她玩得正尽兴,便没有打扰她,在不远处寻了个无人的亭子坐下,斜倚在身后的木栏上,思绪飘远,开始发呆。
待海棠喂完了手中鱼饵,主仆二人拐了几处亭台小山,又去前面的小花海里走了走。花海呈环形,中心是个被人工砌成的天然温泉,泉眼有三个,池面飘着一层雾气,蕴得周遭的空气都暖了不少,故而环绕在四周的土壤就被开成了花海,井然有序地栽植着各『色』反时令的花木,倒也不乏为枯冬的一抹亮『色』。
温明言心情欠佳,就算此刻眼前有万亩梅林怕也难提起她的兴致来。海棠采了许多花木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