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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蛰十九岁的时候,因为进了大学,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和三观有关的冲击。
她们寝室的人,管她叫沈爷。
不是哥,而是爷。
从小被沈宏峻和江立两个人捧上天的沈惊蛰第一次郁闷了,打电话给沈宏峻的时候未免有些悻悻然。
“她们对女人这个概念,太狭隘了。”沈惊蛰下了结论。
遇到坏人当然是要打,路见不平当然需要拔刀,说坏话当然需要当着面,哭什么的如果没有用又何必要浪费眼泪?
她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错,她更惊奇的是她做了这些事后,她就变成了异类。
大家不是排斥她,她们对她很友好,只是把她放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一起逛街买衣服的时候,室友会『揉』着头告诉她:“爷,这裙子真不适合你,你穿这样太别扭了。”
明明腿是腿腰是腰,她不明白哪里别扭了。
遇到风衣猥琐男的时候,大家捂脸尖叫或者跑路,她跑过去拽走了猥琐男的风衣,下脚精准无比。
寝室其他女孩子跟着过来踹两脚的时候,抱着她很过瘾的尖叫,出门有沈爷在,她们根本什么都不用怕。
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猥琐男,瘦弱到她一脚下去就能让他断子绝孙,所以她不明白她们一开始的害怕是为了什么。
思考了几个晚上之后,沈惊蛰明白了,她太男『性』化了,因为从小的玩伴只有两个弟弟,也因为家里向来重男轻女让她内心最深处也觉得女孩子不能太柔弱,不能像她妈妈。
“以后生日送我『毛』绒玩具吧。”沈惊蛰想通了之后下结论。
她不能威胁阔少爷江立,所以她选择威胁自己的亲弟弟。
“粉『色』的,『毛』绒的,可爱的。”她挥舞着拳头,在亲弟弟的白眼中十分亢奋。
她最终一定会离开那个地方,社会上大部分的女孩子,和她不太一样。
她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弱小,看到蟑螂尖叫,看到坏人躲到男人背后,看爱情片哭成傻子。
这样的,才是女人。
穿上腿是腿腰是腰的裙子的时候,才不会别扭。
所以,就从荼毒这两个小的开始,用拳头揍服他们,每年惊蛰的时候就可以收到一个『毛』绒玩具。
两个别扭的男生每一年都会剪刀石头布决定到底谁负责站在她学校门口送玩具,虽然每次输的那个人都是江立。
直到沈宏峻离家出走。
沈惊蛰搂着那两个灰尘漫天的『毛』绒玩具坐上江立的车,使劲拍了拍。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触过这样的触感了。
连灰尘,都带着柔软『毛』绒的甜腻。
第五十三章()
江立在这次约会最后送给沈惊蛰的惊喜; 让两人回程的路变得更加沉默。
再次见面后; 就总觉得; 回家的路上少了一个人。
柳志勇靠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坐牢气质硬是在离开了拘留室后又被丢进去了二十天。
他躲在拘留室的那段日子里; 三石先生透『露』给柳家人的盗墓消息在黑市里传的人皆尽之; 柳家人和许成龙终于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
借着这一波狗咬狗; 公安拔除了柳家四十几个销售窝点; 抓获盗掘团伙三十余人,一百多个涉案人员被逐一纳入视线,警方布局了两年多的网渐渐地开始密不透风。
表面上看起来; 柳家在这场交锋中惨败,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甚至连柳家这代的掌权人都因为沉『迷』美『色』窝在西北小镇公安局的拘留所内; 哼着京剧打着拍子; 闲散的像是公园里退休遛鸟的大爷。
老严每日都会在拘留室里坐上一个小时,抽烟听曲外加和这位柳少爷闲聊。
大家对柳少爷的神定气闲心照不宣; 从沈宏峻还有三石先生发过来的情报看; 这场交锋; 许成龙其实没有捞到任何好处。
柳家明面上的暴『露』和覆灭; 实际上更像是一次自我清理; 柳家百余年的部署渗透在这种时候终于『露』出了它错节盘根的真面目。
抓进去的、被监视的、被端空的所有明面上的点,都是柳家已经被许成龙成功收买或起了二心的点。看起来天真到有些傻的柳志勇; 回国的这段时间除了泡妞招『妓』被陷害,做得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这次不动声『色』的大清理; 干净果决精准无比; 让业内所有以为柳家已经是末日黄花的保守观望派渐渐的开始『骚』动。
三石先生给的利太重,相比于残暴独断的许成龙,观望派在柳家人这里得到的盗墓合作消息,让那些有兴趣却又止步于许成龙残暴镇压的观望派和许成龙在这场交锋中彻底的离了心。
看似得意实际上吃了大亏的许成龙,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淡定从容,西北黑市已经接近一个星期没有开门,压抑的气氛下,柳志勇的京剧唱得更加入木三分。
沈宏峻对许成龙的监视消息往来变得频繁,江立也在那一次的约会之后就一直以三石先生的名义坐镇黑市夜市,挂着的灯笼飘飘摇摇的始终没有再放下来。
所有的弦都绷紧,局里的人、布局的人,都在这满楼的风中安静的等着欲来的山雨。
而向来平静的x县,在农历二月结束的那一天,遭遇了第三场命案。
仍然是全|『裸』,仍然是风月场所的风月女,仍然是满身鲜血死不瞑目,只是抛尸地点变成了那个受了诅咒的宾馆后面的死胡同里。
接到报案的时候,沈惊蛰和小丁刚刚处理完一起交通事故,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在盘山路下坡的时候睡着,车辆失控,卡车跌下山,半山腰被翻滚的卡车甩出窗的货车司机当场死亡。
勘察现场花了一些时间,沈惊蛰在半山腰检查尸体的时候,为了闪避滚下来的山石扭到了脚踝,好不容易做完工作坐上车,就被直接拉到了事故现场。
在车上拿着冰块敷脚踝的时候,沈惊蛰难得的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老姚和邹婷被市局借调到了隔壁市进行科研项目,本来去的人是沈惊蛰,但是邹婷最近和老严十分不对付,沈惊蛰为了走私案又不想离开x县,所以两人倒是对对调这件事一拍即合。
只是他们走了她才发现,一个局里面只有一个主法医真的会累到猝死。
连续的加班,她已经累到没有力气去想念江立和沈宏峻,满脑子想的只有家里那张被江立晒到蓬松的被子覆盖的床,拿着冰块敷脚踝都能在颠簸的老爷车里面睡着,醒来下车的时候,身形晃了晃,早上出来就没吃早饭,空着的胃一阵恶心。
“没事吧。”小丁帮着她穿防护服,他昨天被沈惊蛰『逼』着睡了一觉,但是他知道沈惊蛰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眼超过两小时了。
“没事。”沈惊蛰往嘴里塞了一个硬馒头,嚼了两下咽下去,看了眼警戒线内的现场。
一片狼藉。
凌晨下了一场雨,死胡同尽头有好几汪积水,尸体被凌『乱』的丢在一堆垃圾上,明明是大太阳,死胡同里却见不到一点阳光,阴森森的有些冷。
小丁帮沈惊蛰穿好了防护服自己胡『乱』的套好头套就拉开警戒线打算进去,沈惊蛰还在戴口罩,她一直盯着凌『乱』的现场,眼睛里血丝密布,反应有些迟钝。
死胡同很安静,她皱着眉头在想刚才下车听到那一声滋啦啦的而声音来自于哪里。
“惊蛰姐!”小丁在防护服里含含糊糊的叫她名字,晃了晃手里的单反,“帮我拿张记忆卡,刚才忘记换了。”
沈惊蛰转身,耳边又是一声滋啦啦的声音。
电流么?
沈惊蛰下意识的嘀咕,紧接着心脏一缩,回头的时候赶着想把工作做完的小丁已经快要靠近尸体,一脚踏进水坑。
意外就在那一瞬间发生。
火花亮起来的时候,沈惊蛰只来得及让边上负责看守现场的小张立刻断电,而刚才还笑嘻嘻叫她惊蛰姐的小丁在踏入水坑的那一瞬间平地弹起半米多高,摔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沈惊蛰的后脑勺嗡得一声,小张似乎在边上很激动的说些什么,她的身体似乎下意识的冲进了警界线,基于本能的已经开始检测小丁的呼吸心跳。
什么都没有了,连抽搐都变得微弱。
“120。”她听到自己声音冷静的做指挥,“断电后除了小张所有人都离开现场五米以外。”
她在给小丁做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在肮脏的死胡同里。
“脱了他的鞋子,把牛仔裤剪掉。”她还是很镇定,胸外心脏按压是体力活,她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看到自己汗如雨下。
小张似乎在哭。
“把防护服垫在他下面,你也不要碰触到那些血『液』。”她很佩服自己,在看到小丁灼伤的小腿后,还看到了死者之前流出的血『液』已经渗透到地上,叮嘱小张抬高小丁的裤脚,安稳的放在防护服上。
“小张。”沈惊蛰感觉自己眼前发黑。
“在在,我在。”小张眼泪鼻涕。
“学过急救没有?”沈惊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静。
小张擦了把眼泪点头。
“你替我维持按压。”她松开手把小张的手放在小丁的心脏位置,看着他的眼睛叮嘱,“15:2,十五次按压,两次人工呼吸。”
“抢救中断不能超过三十秒,你懂我的意思。”沈惊蛰按住小张抖成筛子的手,“他的命在你手上。”
小张使劲点头,远远地已经有了救护车过来的声音,沈惊蛰脱力,瘫坐在地上,『摸』索出手机按掉一直震动的铃声开始拍照。
这不是普通的谋杀。
凶手把尸体移到了这里,没有掩盖血迹,甚至挑断了电线。
如果小丁当时没有穿防护服,她没有反应迅速的立刻切断整条巷子的电源,躺在地上这个已经恢复微弱心跳的年轻人估计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是一场借由尸体杀人的二次谋杀。
她看着小丁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熟识的医生对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心松了一点,小丁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太危急。
后脑勺的嗡嗡声变弱,她强迫自己因为多日未睡变得亢奋的脑子恢复冷静。
凶手如果想借由尸体进行二次杀人,那么他要杀的对象只有可能是法医,可是杀法医,仅靠刚才的电击远远不够保险。
他们局老姚是出了名的凶,现场必须穿好防护是老姚最低最低的原则底线,没人敢去挑战。
沈惊蛰冷着脸检查躺在垃圾上的尸体。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尸体多处刀伤,在搬运过来的途中失血过多而亡。
致命伤仍然是腋下大动脉。
他为了杀人,把尸体搬到这里除了可以布置电线外,最大的好处在于可以让死者的血『液』散布各处。
电击,加上死者血『液』。
沈惊蛰检查伤口的动作一顿,从勘查箱里又拿出两副手套,和一叠试纸。
小张此时正代替小丁站在沈惊蛰旁边很尽心尽责的拍照,他刚刚穿上沈惊蛰强迫他穿的防护服,现在全身又是眼泪又是鼻涕,闷在里面憋得慌。
看到沈惊蛰拿出试纸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口腔粘膜试纸。
五分钟之后,检测结果阳『性』。
死者是hiv携带者。
凶手先是让死者的血『液』遍布各处,然后利用电击让法医受伤感染。
老姚和邹婷去做科研的事情是上了报纸的,老局长喜功,这个稿子还是江立找人写的,写得很漂亮。
所以凶手很清楚现在局里的主法医只有她一人。
如果刚才下车的时候她没有头晕,没有因为肚子饿啃了一个硬馒头,通常的情况下第一个进警戒线的人是她而不是小丁。
小丁不可能有她那么快的反应,这一次如果是她,她不一定能逃过这劫。
所以凶手的目标是她。
为了让她死,下陷阱的人不可谓不丧心病狂。
沈惊蛰闭上突突直跳的眼睛。
凶手毫无悬念的,一定是喜欢割冷门大动脉的白『毛』,赵博超对此人做过特写,他幼年时期家庭离异,父亲沉『迷』风月场所,所以自幼痛恨风月女。
这杀人手段和手法,都确定是他无疑。
白『毛』为什么想杀她?
布了一个那么精巧的局。
巷子口传来了急刹车声,沈惊蛰抬头。
两个男人飞快的从巷子口冲进来。
还没有卸掉伪装的三石以及她的弟弟沈宏峻。
沈惊蛰闭眼。
真相大白……
第五十四章()
死胡同。
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