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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了我这一次吧。”
谢婉宁低着头看紫芝,她上辈子怎么那么蠢,这样的人竟也相信。
紫芝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谢婉宁的声音,她悄悄抬起头看了眼谢婉宁,谢婉宁正冷着脸整理案几,一语不发,紫芝真的有些害怕了,以前若是她犯了什么错儿只要求求谢婉宁,谢婉宁定会原谅她的,这次却不同以前了。
紫芝心里直犯嘀咕,谢婉宁先是用了山栀,这次又训斥于她,好似换了个人一般,不过看着谢婉宁冷着的脸,一句话也不敢说,继续跪着。
谢婉宁本也有些月银,再加上舅父给的银子,也算是个小富婆,不过她一向是个粗心大意的,也不大在意这些。
现下谢婉宁看着案几上描金的匣子,里面有一些银裸子,原她也是不在意的,只不过有她舅父给的银裸子有杭州府最大的商号晋泰商行的字样,拢共是八个,如今却只剩了六个,紫芝没读过书,自然也不认字。
谢婉宁忽然笑了笑,这估摸着只是冰山一角吧,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忙完了谢昌政这事再来收拾她。
“山栀,你和我去父亲的书房,”谢婉宁温声道,却只字未提紫芝。
紫芝意识到不对了,不过只能继续跪着,紫芝仗着是李嬷嬷的女儿,又是谢婉宁身边的大丫鬟,一贯是个仗势欺人的,如今被罚,一起子小丫鬟看热闹。
山栀跟在谢婉宁身后,她不由得就看向了谢婉宁,眉眼依旧,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往常的姑娘可不是这样的,山栀低下头,不管怎么说,姑娘这样子的转变总是好的。
谢婉宁到谢昌政的书房时,谢昌政正站在案几前写东西,谢婉宁就轻声走过去,“爹,宁宁来了,这是我抄写的二十份卷子,”然后端正地放在案几上。
谢昌政停下笔,拿起来看了看,又忍不住生气,她这个女儿明明生在诗书之家,一手字却写的如此难看。
谢婉宁看谢昌政的胡子又要吹起来了,连忙开口求情:“爹,女儿保证这次女学开学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像往常一样了。”
谢婉宁的眼睛湿漉漉的,任谁看了都心软,谢昌政的声音果然就温了起来:“你可得记住今日说的话,”他对女儿真的是没什么办法。
谢婉宁走过去扶住谢昌政的手,她就知道只要撒撒娇就可以,然后又小声问道:“爹,昨儿那位陆大人说的事,您打算怎么办啊。”
谢昌政闻言就瞪了眼睛:“哼,陆起淮不过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那陈佑平,我是必告不可的。”
谢婉宁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头疼,她这个父亲,真是一根筋,“爹,您若是向皇上递了奏章,皇上也是看不见的呀,”皇上早就不上朝了,大小事务均交由陆修文。
谢昌政就狠狠地拍桌子:“我早已想好对策,已经去了信给张大人,刘大人,这次势必要弹劾他陆修文,还我大周朝一个清明。”
谢婉宁更加头疼了,谢昌政说的正是两位言官,以不要命著称的言官,陆修文如今正是势盛的时候,就凭谢昌政连同几个言官,怕是什么用都没有,还会引来陆修文的报复。
谢婉宁咬唇,上辈子定然也是如此,谢昌政一贯鲁莽不知变通,又趁着谢亭章去乡下庄子荣养,独自出的这个主意,才会在意外身死后被诬陷贪污。
谢婉宁定定地看着谢昌政,她爹这个性子,从这头是说不清了,如今必须得保下陈佑平,要不然就算谢昌政躲过这场意外也会被构陷。
谢昌政才反应过来:“你问这些个做什么,好好读你的书便罢了,现下该是到晚饭的时候了,去用饭吧。”
正房一溜儿三间,小巧别致,两边是厢房耳房,四通八达,堂屋多用做招待亲戚,谢昌政夫妇平日里歇息在东套间。
谢昌政领谢婉宁进去的时候正在摆饭,板栗烧野鸡、胭脂鹅脯、糖蒸酥酪、拌莴苣、冬笋玉兰片、杏仁豆腐等等,谢婉宁食指大动。
谢嘉言从次间里走出来,正看见谢婉宁嗅着鼻子,很是可爱,满脸笑意说:“宁宁,小厨房正在做你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一会儿就好了。”
谢婉宁抬起头,眼前的人穿着家常的青色折枝纹的直缀,眉目疏朗,很是俊俏,眉宇间又有一股英气,此刻眼角含了笑意,愈发显得英俊,正是自己的哥哥谢嘉言。
杜氏从小厨房走出来:“快些坐下吧,都楞着做什么呢。”
谢府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谢婉宁用完饭漱口后马上就开口了:“娘,明儿是十五,合该是去寺庙进香的时候了,又正巧碰上佛会,咱们明日便去吧。”
杜氏听了也很心动,笑意盈盈地点了头。
谢婉宁就甜腻了嗓音:“爹,明日你也陪着我们一起去吧,你都好久没有陪我们了。”
正巧谢昌政明日休沐,谢昌政闻言就看向自己妻子的女儿,一大一小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哪里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果然就笑呵呵地点头,然后瞪向谢嘉言。
谢嘉言看着谢昌政严肃的眼神:“爹,明日我约好了一位同学一起去练武场”
谢昌政叹气,还是女儿好啊。
谢婉宁让紫芝跪了一个时辰,回到苑香居的时候紫芝早已经回去休息了,谢婉宁叫来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
小丫鬟脆声答道:“姑娘您说让紫芝姐姐跪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紫芝姐姐就回去躺着休息了。”
谢婉宁失笑,这个紫芝不仅贪财,还是个蠢的,看来是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她可不会像往常一样了。
“山栀,你去抓一把松子糖给她,”谢婉宁道。
那刚留头的小丫鬟接了松子糖就喜滋滋地走了。
晚间,谢婉宁躺在罗汉床上静静思考,是的,去庙里进香也是一步计策,上辈子她曾听闻陆起淮每到十五都会去寺庙里进香祈福,也不知这事的真假,不过也只能去碰碰运气了,实在不行就得另想办法拦他了。
大昭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就算是当今圣上崇信道教也没能损了这里的热闹,日日都有许多香客来这里祈福。
大昭寺依山而建,气派宏伟,正赶上了今日佛会,更是人山人海,下了马车,谢婉宁看了都不免咂舌。
谢昌政就吩咐仆人安顿好马车,自陪了杜氏和谢婉宁去进香。
到底是谢次辅的家人,山上的知客师傅还特意给备了个雅间,环境清幽又干净,谢昌政和杜氏都十分满意。
安顿好之后,一行人去拜佛,大雄宝殿里佛像众多,一一拜过来杜氏就有些头晕,谢昌政留下来陪她,谢婉宁则带了山栀去别的殿堂。
今日里香客太多,谢婉宁出来觉得人声沸腾,头都生生晕了几分,特意带山栀去了一个偏僻小道儿的观音殿,这里人迹少至,是个清幽的地方。
这个偏僻的小殿里只有观音娘娘一座佛像,谢婉宁跪在蒲团上,看到观音娘娘慈祥而洞知一切的脸庞,她原是不信神佛的,可她重活了一世,也不由得她不信。
谢婉宁从观音殿出来后就看见了一条儿小道,这儿应该靠近大昭寺的后山,谢婉宁也算是来过大昭寺许多次了,竟没发现这个去处。
谢婉宁沿着小道往前走,就闻见了沿路的青草香,她刚刚求菩萨,只愿谢昌政平安活下来,谢府安然无恙。
走到尽头,谢婉宁却吃了一惊,面前有许多护卫,每个都握着刀戒备着,必然不是个普通的地方。
山栀也有些害怕:“姑娘,咱们赶快回去吧。”
谢婉宁却没有动,前面那棵高大的树下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明明是微笑着的,面色却很阴鸷,另一个则穿着件玄青色的衣袍,长及脚踝,一张脸很是俊秀,不是陆起淮是谁。
谢婉宁很开心,没想到这样容易就遇见了陆起淮。
第6章()
穿着统一制式的护卫看见谢婉宁之后将刀拔出鞘,冷冷的刀锋在日光下晃的人眼花。
赵甲看见前方站着一个眉眼如画的小姑娘,看着穿着是个不一般的官家小姐,就侧过头问:“她没有听见咱们说的话吧,”顿了顿又说,“你认识她。”
陆起淮挑了挑眉梢,他看见谢婉宁落落地站在院门口,忽然就笑了起来:“无妨,你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做就行。”
谢婉宁坐在竹木制的椅子上,陆起淮坐在她对面,正在泡茶,茶香袅袅,站在门口守着的穿着黑色衣袍的应该是他的下属马和,谢婉宁想。
陆起淮亲自斟了一杯茶,茶水在青花缠枝的茶碗里起伏,然后温声道:“天头热,喝些茶吧,”陆起淮开始慢慢喝茶,一杯渐渐见了底,然后才慢慢放下杯子。
谢婉宁有些错愕,陆起淮一句话不说,也不问她来的目的,就只是喝茶,不疾不徐。
谢婉宁握紧了茶杯:“陆大人,您可还记得小女,前几日小女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陆起淮又轻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前几日在谢昌政谢大人的宴上见过姑娘,”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谢婉宁抬眼,正好平视陆起淮的眼睛,她看见陆起淮仿若知道一切的目光,然后定了定心神:“陆大人,您知道小女来是为了什么事的。”
陆起淮转了转茶碗,仍是一句话未说,她的胆子还真是大。
谢婉宁舔了舔嘴唇:“陆大人,那陈佑平,我父亲是不会再告他的,”然后带了些笑意道,“不过在一定期限内他可一定要填平这个窟窿。”
谢婉宁猜想,那陈佑平现下必是着急了,碰见了谢昌政这么个骨头硬的,他虽是陆修文夫人的侄儿,却也怕因此而惹了谢昌政,若是谢昌政不顾一切报上去,他也总会有些麻烦。
陆起淮平静的看向谢婉宁,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谢婉宁,她今日穿了水蓝色的双绣缎裳,莲青色的撒花洋绉裙,一张脸在朦朦胧胧的茶雾里愈发显得精致,明明穿的那么素净,却还是压不住骨子里的美艳,明媚动人。
陆起淮想起书房偶遇的时候她穿着樱草色的纱裙,因为汗湿而脸颊上散了些发丝,一双眼朦朦胧胧的。
她还是穿的娇艳些好看。
陆起淮放下了茶碗:“令尊前几日还说非要上奏弹劾那陈佑平不可,怎么会短短几日就改了主意,更何况,谢姑娘你可做不了谢大人的主。”
谢婉宁摸了摸手心,汗腻腻的:“陆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的话我父亲自然是不听的,可我祖父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陆起淮看着谢婉宁,她的目光很坚定,然后笑了笑,倒也不是个笨的。
谢婉宁看不出陆起淮的心思,他一贯是那副神情,接着道:“陆大人,小女真是叨扰了,您看,那陈佑平陈大人可不会因此而记恨我父亲吧。”
谢婉宁很清楚,这陈佑平是个睚眦必报的,难免不会因此而记恨谢昌政,更何况前世他可是将罪名都推到谢昌政身上的,就算此次谢昌政没有追责于他,难保他不会再构陷谢昌政。
这话可就有些直白了,陆起淮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谢婉宁拿起茶盅,给陆起淮又斟了一杯茶:“陆大人若是不想帮我们,一开始就不会来谢府,更不会赴谢府的宴。”
是了,以陆起淮的性子,若是不想管这事,一开始就不会趟这趟浑水,谢婉宁想,他兴许是看在谢亭章的面子上特意来谢府提这个醒儿吧,只不过没想到遇上了谢昌政这个憨的。
陆起淮抿了抿谢婉宁斟的茶水:“谢小姐说得对,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声音冷静极了。
谢婉宁一愣,对啊,他可是陆起淮啊,虽说他搬倒了陆修文,可他也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哪里能有这样的恻隐之心,前世里在他位极人臣的路上躺下的尸骨还不多吗。
“陆大人真是说笑了,陆首辅如今一人势大,这天下三分有两分都握在他手里,可这余下的一份还是留着较好。”
谢昌政不只关系着他一人的性命,更是谢府兴衰的信号,若是谢昌政被构陷下狱,那么谢府紧接着也会受到牵连,谢亭章的位子就会不稳,谢亭章毕竟身为次辅,若是他倒下,陆修文的势就会更大,于陆起淮则会更为不利。
陆起淮坐直了身子,目光锋利,定定的看着谢婉宁。
谢婉宁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此时哪里有人知道陆起淮如今不过假意归顺陆修文,实则另有谋划呢,她这是因着上辈子的事才知晓的,如今一个普通官宦家的姑娘如何会知道这等密辛。
谢婉宁使劲掐了掐她的手心,尽量稳下声音道:“如今我祖父虽在乡下庄子荣养,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