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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心底稍稍放心,就听夏之衍道:“别阴阳怪气的了,我们成绩好不好不用您『操』心,您要是真的『操』心还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夏秋秋身上,自己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什么资格朝别人指手画脚。以及,房子是绝对不会卖的,我家里有钱,就算没钱我也能挣出来,能付葬礼费用和学费,不会让您嚼舌根,您收收这份心思吧。”
夏秋妮震惊得如同被当面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浑身血『液』朝大脑涌,气的发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侄子说出来的话,这嘴皮子还真是顺溜,最气的是她居然足足有半分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顿时脏话的本能冲上喉咙想要骂人。
夏秋秋更是被夏之衍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如今再迟钝,也发现了夏之衍变化太大了,以前一回家就关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世界,现在却像从壳子里冲出来,『露』出了极具压迫『性』的利爪。
他看着夏之衍居高临下地扫过来的一眼,不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夏秋妮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失声高亢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这个有妈养没妈教的野——”
话还没说完,门再次被推开了,徐丽萍手里提着菜,蹙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鲜明的情绪,那是厌恶。
如果说之前差点被夏秋妮装出来的亲昵和亲和蒙蔽了双眼的话,这下子算是彻底认清对方了,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家里破口大骂,能有什么好心帮她筹钱。徐丽萍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还差点把房子卖给这人了,但现在她宁愿卖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卖给她。
连带着对夏秋秋都烦了几分。
徐丽萍道:“要训人回家去,这里不欢迎。”
门还开着,邻居们已经被方才夏秋妮那高亢尖锐的声音给吵过来了,站在门口往里头打量,纷纷用看奇葩的目光看着夏秋妮。
母子两个再也呆不下去,气得眼前一黑,转身匆匆离开。
夏之衍接过徐丽萍手中的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整,平时这个时候徐丽萍会收摊回来,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徐丽萍听到夏秋妮失控地骂人,好叫徐丽萍彻底打消将房子卖给夏秋妮的心思。
除此之外,还得叫他妈收拾下把夏秋秋当亲儿子待的『毛』病了,现在早点把白养狼踢出门,省得以后难受。
只要守住这房子,不久之后,他们一家能迎来新生。
徐丽萍刚收摊回来,浑身疲惫,半句话都不想说,走过去看了眼夏星竹正在写的作业,便微一点头,反正她也不懂。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整理从工厂里带出来的东西。
夏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徐丽萍在郊外的一处手工袋工厂工作,这时候的审美还没有十二年后那么发达,普通人拿来装东西的全都是那种编织蛇皮袋,再多点儿花样,就是大小有区别。除此之外,就是塑料袋、牛皮袋、蛇皮袋。
就连颜『色』也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灰白『色』。
徐丽萍偶尔会将工厂里扔掉的一些零角料拿回来,自己用针线缝好攒起来,然后下班后拿出去摆摊子卖。因为卖的便宜,销量还可以,但毕竟太累了,而且总共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之衍靠在门边,道:“妈,你一个袋子『毛』利润多少?”
徐丽萍头也没抬,道:“两『毛』。”
一个袋子从工厂里出去放在店里卖,就是两块钱,但要是徐丽萍卖,就只能卖三『毛』,原材料不需要什么成本,她把自己的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算少一点,便只赚两『毛』。一个晚上能卖出去三百个编织袋左右,那么就能赚六十多块钱。
这对于又要交学费,又要养活三口之家的她而言,实在太少了。
夏之衍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稍作改变就能卖出不一样的价格来?”
徐丽萍作为一个普通的工厂劳动工人,显然是听不懂他这话的含义的,因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孩子别瞎掺和,读你的书去,就埋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夏之衍张嘴打算继续说什么,徐丽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他道:“今天我下班回了趟家,有人开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子,送来一件东西,指名道姓给你的,我给放在你房间里了。”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你放乖点,可别在外头招惹什么人了。”
“放心。”夏之衍道,心里也有些好奇,转身回房间,见地上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皮箱子,箱子很大,几乎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如今十分不常见的密码锁的。箱子拉链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某个人一笔一划的字迹。
看得出来,他反复写了许多次,用心至诚。导致字迹有些可怜兮兮的娟秀,只不过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原本的锋芒来。
最下面一句话是怂哒哒的请求:夏同学,这是我手机号码,今天我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互相发短信了呀。
紧跟着后面还画了个当下十分流行的爱心,画得含羞带怯。
——
薛疏日记:想每一天说晚安,所以给他买手机了,紧张。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是不是傻,夏之衍心高气傲肯定会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
“哈哈,瞧秃头那样儿。”
赵长岭一瘸一拐,脸涨成了猪肝『色』,张口就想骂人,却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唯独薛疏和夏之衍还剩在办公室里。
这人一少,整间办公室的空气立刻『逼』厥起来,薛疏面上燥热,也不敢拿眼睛瞅夏之衍,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搓搓地拿脚尖磨蹭瓷砖地面,无意识地发出些微刺耳的声音。
他自己还没感觉,整间办公室都感觉得到他的慌里慌张了,和方才狠戾的气势判若两人。
夏之衍偏头打量着对方,此时已经放学很久,正值燥热天气,外头正亮,几圈炙红『色』的光从纱窗上照进来落在薛疏耳畔,衬得那透明一处滴血般泛红。他低垂着头。
又重新看到薛疏意气风发的模样,夏之衍只觉得,真好。那时薛疏不再笑,白衬衣皱巴巴。夏之衍见过了对方殚精竭虑、狠戾冷漠的模样,会觉得这种少年意气是种很奢侈的东西,居然令他想再多看几眼。
赵长岭的那一巴掌他未必躲不掉,但是一瞬间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个念头,如果是薛疏的话,必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站在他身边。也只有他了。
抱着这样莫名奇妙的冲动,夏之衍居然一躲不躲。
“喂,同学。”他看向薛疏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眉眼英俊柔和,就像冷惯了的冰块陡然绽开里头的花骨朵一样。
薛疏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心鸡蛋,顿时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方。
他傻乎乎地应了一句:“……啊?”
“刚才谢谢你。”夏之衍故意道:“要不是你,赵老师那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我的脸恐怕要肿上好几天,你的力气真大,是练过的吧。”
薛疏脸红了,蚊子声哼哼道:“没有,没关系……不,是不用,不用谢。”
夏之衍对薛疏其实称不上了解,虽然那三个月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人。所以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见。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夏之衍居然觉得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错。比起上一世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薛疏实在是可爱得多。
夏之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薛疏看着他,自动为他的笑容加了粉红泡泡,他明知道盯着对方看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冲动。薛疏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只有好看的夏之衍才能解。
这学校的所有人怕都是瞎子吧……不过瞎了也好。
夏之衍见过了许久薛疏仍然一动不动,他本意来办公室是找林要教辅资料,当着薛疏的面儿也不好谈话。本来以为事情了了薛疏就该转身出去了,谁知道这呆子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能多磨蹭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他不由得咳了咳,对薛疏道:“同学,要不你到外边去等我,我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薛疏耳边的红『色』蔓延到了脸上,右手掐着左手放在身前,小声而雀跃地说:“好。”
转身就飞快地出去了,贴着墙壁根站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罚站呢,罚他站的人就是夏之衍老师。
夏之衍将门关上,回过头来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位老师年纪虽轻,但是深谙中庸之道,为人平和且善良,在夏之衍暗淡的中学时期,勉强称得上半道豁开乌云的光亮。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那另外照亮中学时期的人,自然便是陈沉,他后来为陈沉出生入死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有些人总是受人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夏之衍上一世便是如此,只不过他的“涌泉”被陈沉弃如敝履。既然如此,这一世夏之衍选择从一开始便失去这个朋友。
很快收回了思绪,夏之衍走到林的办公桌前,道:“林老师,我想借几本教辅资料。”
“教辅?你借回去做什么?”林扶了扶黑框眼镜,实在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也怪不得他,今天的夏之衍实在太反常了,抛开令赵秃吃瘪的事情不说,居然还主动找他要教辅资料来了。
夏之衍从升上初中以来,一直成绩中下游,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对学习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在这之前,林数次旁敲侧击地提点过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之类的道理。但这些事情只能靠自己领会,没有经历过后世的坎坷,人总是安于现状。
他之所以对夏之衍另眼相看,是因为他觉得可惜。他他从对方漫不经心瞎写的作文中都时常能窥出灵『性』与洞见,如果拼一把,成绩绝不止步于此。
只可惜,夏之衍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久而久之,他也念叨烦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懒得去多费那一道苦口婆心劝说的功夫。
因此当夏之衍说出这句话时,林顿时觉得彻底不认识他了,忍不住问道:“夏之衍……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知道最近对你来说是道过不去的坎儿,但是要坚强,没有什么不会好起来,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就微微笑起来,道:“我现在就是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林老师,我打算一个半月后考上省重点,在这之前,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帮助,今天就是特地找您借教材来了。”
夏之衍有一阵子为了走红毯苦练过英语,语文英语这种文科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他将数学物理几本书仔细看过,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基础居然还在。不过幸好是重生回到初三时期,这时候的数学无非是些简单函数,就连令人头疼的空间几何都不在考试范围内,夏之衍觉得自己恶补一阵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之所以要来借教材,还另有原因。
上一世夏之衍中考后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