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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人面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
夏之衍撑着脑袋,歪头看他。比起自己,他倒更像是个少年,眉眼漆黑如星,低垂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认真。
房间冷气太盛,夏之衍和周恒穿着长袖没觉得有什么,但薛疏线条流畅的手臂上好像细小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
夏之衍看着,起身从薛疏的衣柜里翻了条羊绒毯出来,抖了三下,披到薛疏肩膀上。
他这动作做得很是自然顺畅,上一世夏星竹生病的时候,全都是他照顾的,脾气早就被磨没了。
“啪!”薛疏手上的铅笔突然断裂了。
周恒:“……”
薛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夏之衍:“之衍,这题我已经解完了,给你讲。”
“等下。”夏之衍走过去时顺手按了下他的脑袋,道:“冰箱里有水果吧,我去洗点过来。”
薛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周恒看着他继续在卷子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铅笔的断裂口很尖锐,把一整张卷子都划破了。
——
2005/05/27
薛疏日记:很纠结,要不洗头吗,夏之衍会嫌弃的吧……
大佬日记:到底为什么计算一道题要花那么久,丢脸死了。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站到薛疏身边,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照片、沾染桃『色』绯闻,紧接着圈内人爆料、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谩骂、挣扎、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崩溃、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影帝,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
他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提供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绯闻、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但这次穷途末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于陈沉,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电话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有几分清浅悦耳。夏之衍在娱乐圈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敬业,但凡拍过的电视剧都自己经手配音,对声音练就了几分敏感度。要说别人的声音,他还有可能听不出来,但这人在圈子里就是以声音清脆如玉石出名,声音都可以拿来单飞了。夏之衍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清也在你那边?”夏之衍握紧了方向盘。
说起来这个林清还和他颇有纠葛,一年前一同拍戏,他只觉得对方不好相与,便没有与其深交。但是在一个剧组,难免会发生一点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戏路差不多。后来警方抓到陈沉父亲聚众赌博吸麻,判了几年刑,陈沉消沉了好一阵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时,也遇见了林清。
陈沉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爸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
夏之衍这下彻底手脚冰凉了,他突然明白刚才陈沉是什么意思了,道:“怎么会是我,你怀疑我?”
“只能是你,背叛朋友就为了换来一纸合约,之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是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陈沉声音平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夏之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怒火问:“是不是林清跟你说了什么?”
陈沉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拉别人下水。”
那边又传来林清的声音,他在问陈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踩下油门,直直盯着前方:“陈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你现在听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吹几句耳边风,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泄『露』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陈沉的声音道:“三个月前,你的绯闻,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车盖上,夏之衍听见空气中一声断裂声,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还是别的什么。要说刚才还十分愤怒,想要解释什么,所有的话却瞬间被陈沉这句话给打没了。
一夜之间,他的事业全毁了。他在这个泥潭中努力过、挣扎过、往上爬过,尽管他卑微的事业对于那些随便一个镜头就是几千万的当红巨星不足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双手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在毁灭『性』的绯闻出来的前一天,他还和经纪人碰杯打趣,说是『摸』爬滚打多年总算要翻身了,没想到,这身都没有翻,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诸东流,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他还以为是薛疏做的。
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陈沉。
隔着电话,夏之衍不知道那一头陈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车子越来越快,刹车却仿佛断了一般,忽然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从大雨里一头冲进了白光当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玻璃窗炸开,大雨不停混着血水从夏之衍鼻尖上淌下来。
夏之衍眼前一黑,还听见陈沉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刹车失灵。
夏之衍浑身被碾压般的疼痛,仿佛被冲刷在大雨里面,还能勉强看到救护车灯的刺目光芒,只是睁不开眼睛,这白光透过眼皮便变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脑子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缓慢运转。他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到底为什么陈沉要做到这一步。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去他妈的误会,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他和陈沉从青葱时代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