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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炼魄浆溶解他肉身和魂魄的速度已远大于龙玉修复的速度,赵溥心已在灰飞烟灭之际,发出了最后的嘶吼,就如同楼上那应龙,最后一声龙吟一样!
这一刻,九昭蓉忽然出手,她纵身一跃飞入了阵炉,阴阳炼魄浆立刻延伸出数十条铁链要囚住她,她握剑凌空一转将那些铁链砍断,然后一脚踩在其中一根延伸入赵溥心体内的铁链上,不顾浆液开始融解她的鞋脚,“咔嚓咔嚓”飞快砍断所有铁链,然后一把抓住赵溥心的残破的衣领,直接将他从阵炉中提了出来。
“九昭蓉!”萧玄珩大吃一惊,他这一声喊,让苟英全身一震,他立刻挥起骷髅法杖,一股强大的力量铺天盖地朝着九昭蓉涌了过去。
九昭蓉将剑柄一转,直接横空一扫把涌过来的力量截断。
因为在这皇宫的结界之内无法使用灵力,苟英所释放的力量只是一股戾气,但这股戾气已完全接触到九昭蓉,他原本浑浊的眼睛仿佛也被重新点燃,竟缓缓睁了开来:“你是九昭蓉”
他望着九昭蓉的方向,仿佛只要能够这样看着她,就可以记录她此刻所有的一切,将这所记录的东西转达给远在天魔鬼狱的那个人。
但是九昭蓉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几乎是一瞬间便转移到了他的面前,举起手中的剑就朝着他的脑袋劈了下来。
身后的男童女童立刻一拥而上,把九昭蓉困在中间。
她一个俯身将剑直接扫过这些男童女童的脚踝,顿时鲜血流满一地,男童女童大声尖叫哭喊,“砰砰砰砰”化为了人偶傀儡跌落到地上。
黑玄剑一剑刺入苟英的胸膛,九昭蓉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居高临下的将他按跪到了地上。苟英完全没有反抗,手中的骷髅拐杖已经滑至脚边,他跪倒在她脚下。
——苟英,我不惧生死,不惧雷劫,我只畏惧死后重生不再有今生的意识,便无法再看得到她。
——若有一日我找到她,她看到我现在这般模样,是否会怨我恨我,再也不认我?
尊上
你要找之人便在眼前。
戒钟离再现()
“啊!!!!!”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惨叫;九昭蓉猛地转回头;她手中的剑还插在苟英胸膛;却看见那站在赵溥心身侧的萧玄珩突然出手一把探入了赵溥心的心脏;他细长的手指牢牢握住了里面的龙玉;然后猛地一抽;将它从里面直接抽离出来。
龙玉一离开赵溥心的身体;便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赵溥心的身体开始像之前的应龙一样脱落鳞片,然后悬浮到了空中;化为烟尘消散。
皇宫四周的结界在这个时候彻底被解开,铺天盖地的黑云袭到了黑色宫殿的顶端,应龙被挖穴吃肉;龙玉拥有者被残忍夺取玉心;苍天翻滚起了一道一道乌黑的浓云,里面已经电闪雷鸣;雷劫将至!
苟英仍匍匐在地上;他感知到远处那个“萧玄珩”身上溢出来的一层层力量;这股力量那么强大;那么熟悉;它来自天魔鬼狱,它来自他们的尊上!
远在破庙中的玄凰一下子抬起了头;它猛地幻化兽形飞到了屋檐顶端,看着皇宫方向那一层黑压压的乌云不对;有什么东西好像被它遗漏了
它眯着眼睛思索着;忽然脑海闪过它在梵煞城一个集市与“萧玄珩”相遇的情景。那时他们与九昭蓉分开行动,玄凰去打探街道上的酒坊客栈,萧玄珩去玄阴圣殿查看情况,而九昭蓉则与当康鱼奴一起在集市商贩处打听,它寻找了大约三个时辰左右,在途中与“萧玄珩”相遇,那个时候“萧玄珩”回来的方向,却根本不是玄阴圣殿!
“他不是主人!”玄凰一下子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它唤醒了还在休养的当康和鱼奴,直接将它们背到身上,“去皇宫!九昭蓉要出事了!”
当第一个雷劫从天空劈打下来,他们所在宫殿,一瞬间变成了废墟,噬元国国君等了良久没有等到龙肉,便不顾一切的匆匆赶来,结果刹那间丧生雷劫之中。
周围是坍塌的石墙,九昭蓉整个人震住,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她一直以为的“萧玄珩”,此刻他的身躯已被雷劫劈破了伪装的皮囊,露出了里面真实的容颜。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落在身后,那一身素色长衫已化为银黑衣袍,精致而白皙的脸上盘旋着诡异又极致的莲花纹路,纹路延伸到额头那一条象征着魔尊印记的黑色竖线,里面涌动着强大到骇人的灵力。
有那么一瞬间,九昭蓉的记忆中曾浮现过与面前的他十分相似的人,他们拥有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眉,同样的嘴唇,但记忆中的那个人却更温润,更柔和,更美好
“戒钟离”
她喃喃开口。
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排山倒海轰鸣起来,曾经那些破碎无法拼凑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全部串联起来,九昭蓉像是被梦魔怔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所有曾经的过去开始不断回闪重现,然后伴随着第二道雷劫降临,突然乍见明月清辉!
那个她跟随着入宫,杀了应龙,又手握龙玉之人,并不是所谓的萧玄珩,而是她的徒儿,戒钟离!
他手中的龙玉已化为了一颗细小的玉珠,戒钟离就这样一步一步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他的发贴着她的面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上,手中的玉珠不偏不倚置入了自己额间的黑线之中。
然后刹那间,天地倒置!
脚下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而头顶处确实他们刚才站立的废墟宫殿。宫殿中残留的应龙之血慢慢降落下来,弥漫成血色浓雾缠绕在他们周围,九昭蓉睁着眼睛,她看到乌云之中有水流涌了上来,慢慢将自己与戒钟离整个包围在一片湖池之内,他们就这样伫立在了水中,水的深处是仍闪烁着雷电的雷劫云。
龙玉已顺着他的额间缓缓落入魂魄深处的魔莲之上,悬浮于盛开的魔莲莲芯内,他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脱落下来,就像是一张沾染浓墨的纸浸入了水中,水融化了那些盘旋的黑纹,一点一点褪入进水面,直到它们彻底消失。
戒钟离就如同重获了新生,他就这样抱着九昭蓉,慢慢跪坐到了水中,手臂将她收紧入怀,气息拂过了她的耳畔:“师父”
倒置的天地不知何时已经摆正,九昭蓉发现他们所处的皇宫已是一片水漫金山。
龙玉被夺后,滕丘滦卫州将重回湖底,而滦河也将不复存在。
“九昭蓉!”皇宫的结界已经消失,玄凰不顾一切赶了回来,它落入地面幻化成人型一把将九昭蓉从戒钟离的怀中夺了过来,“此人已经不再是你的徒弟了!”
九昭蓉整个人僵住,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跪坐在水中的戒钟离。
玄凰抬手指着他已被龙玉净化了魔障的身躯:“六十七年前,天魔鬼狱经历了一场战役,魔尊封肇被杀,戒钟离夺取了他身上所有修为,升阶至渡劫期。九玄山联手十二仙门将天魔鬼狱封印,数十年后,他杀死了七万三千九百六十名魔修,用他们的血打开了封印的阵法,从里面踏了出来。”
那一天封印被解开,整个天魔鬼狱上空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就像今日这般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一大片雷劫在天魔鬼狱击打了整整五年时间,就是要对戒钟离惩戒。
雷劫过后,他便派出剩余魔修四处搜寻九昭蓉的消息,在得知滕丘滦卫州有龙玉之后,又安插魔修长老苟英来到此地。
“他早已不是当年你所认识的那个戒钟离了,他是天魔鬼狱的魔尊!”玄凰伸出手,将九昭蓉挡在了身后,她的目光凌厉的看向戒钟离:“我的主人在哪儿!”
戒钟离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眸平静无波,眼底却有凛冽寒芒。
一股强大的威压忽然铺天盖地从他身上涌了过来,直压得玄凰整个人匍匐到了地上,它的人形瞬间消失,先是幻化成凤凰兽型,紧接着一步一步倒退,直接退化成了幼年体。尽管如此,它仍不得动弹,全身骨头就如同被碾压砍斩,这是渡劫期的威压,巨大的等级差距让它模糊了视线,连耳朵都发出阵阵轰鸣声响。
九昭蓉就这样怔在地上,她睁着一双眼,就这样看着面前的戒钟离,苏醒的记忆在这一刻像画卷一样一张一张在眼前翻过,无数声音铺天盖地在脑海回荡!
——仙子,在玄闵寺是您救的我,得人恩惠,必要报之,弟子愿从此以后跟在仙子身后服侍仙子,求仙子收我。
——这是我在庭院里种的养颜果,用生木咒催生长熟了,特意种来给师父吃的。
——师父,我愿废除灵力,我愿被封灵穴毁掉灵根,求师父不要赶我走师父,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我不会再犯错师父,师父
——师父,魔尊想抓的人是我,若能以我一命救更多的人,我愿意舍弃这条性命。
“师父”戒钟离压制了玄凰,已不再顾忌它的存在,而是抬起头,看着玄凰身后站立在地上的九昭蓉。他的这一声轻唤仿佛与从前记忆中的话语重叠,但九昭蓉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并没有往前。
龙玉洗净的只是他身上的魔障,却无法洗净他那一颗已经入了魔的心,他能躲过渡劫时的雷云惩戒,却躲不过这一颗会继续将他拖入地狱的魔心。
戒钟离见九昭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迈开脚步朝着她走来,他手一伸就有一件佛衣幻化而出披在肩上。
他的目光已与从前那种小心翼翼,温和忍让完全不同,这种目光是冷峻的,静谧的,就好像只要被他盯上了,就完全无法逃脱一样。
“戒钟离。”他的靠近,让九昭蓉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意识到面前这人与从前记忆中的戒钟离,已完全不同,“你已经入魔了。”
“嗯。”戒钟离轻轻开口,他的语气很平静,早已升入渡劫期的他,当然知晓龙玉只能洗净一身魔气,却无法阻止一颗已入魔的心。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慢慢朝着她走近,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一缕发,发丝缠绕着指间仿佛感受着她的存在,“有许多个日日夜夜,我就这样看着墙上那幅画,想象着你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老天让我修佛,却又将我推入魔潭;为什么老天让我遇到师父,却又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他缓缓说着,那一缕发已被他拾起,放置唇边轻轻嗅着,闻着,“可是到后来,我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我已不在乎这一切,于我而言,只要有你在,一切便可。”
“你让我修佛,我便修佛,你让我修道,我便修道九昭蓉,这一身魔障,不为天不为地,我是为你而洗的。”
他的称呼,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改变。
师父…嫁给我()
魔为何?佛为何?
魔就是你;你也是佛。其实这天下之间并没有所谓的佛魔界限;佛能升阶飞升;魔也能升阶飞升。你说魔是度自己;佛是度众生;而众生之中也有你;所以佛度众生;就是度自己。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你所见到听到的一切都是你所念、你所思;魔佛也不过是你心中的一个梦而已,所以佛也是你,魔也是你。
他曾踏过更高的境界;踏上白云之巅;踏上飞升的临界点,那里万里无云;皆是天海。他听到一个声音问他;你是否要渡过这片天海?
他问:天海那边有什么?
那声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想要什么?
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所走过的路,并非为了到达某一个地方;去到某一个界限,他想要的是这一路走来时;身边有那个人的存在。
所以从前所经历的一切;在这一刻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于他而言,只要有九昭蓉在,一切便可。
她在,即是天海彼岸;她不在,便是无间地狱。
九昭蓉只觉得全身发冷,她站在破碎的宫殿之中,看着戒钟离站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位置,周围是漫天飞舞的烟尘,还有鲜红的血雾弥漫。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明明她与他的距离那么近,却仿佛隔着天山火海。
戒钟离的境界已远在她之上,她无法判断他的想法,也无法以他的想法判断对错,她能做的就是举起手中的黑玄剑,将他隔离在身躯之间:“放了玄凰。”
“好。”戒钟离威压一收,玄凰立刻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只是兽形仍被余威的压制,暂时无法恢复。
九昭蓉将玄凰护在身后,手中的黑玄剑不撤,她再次向戒钟离开口:“萧玄珩在什么地方?”
大片大片的烟尘落在戒钟离的衣衫上,他抬起眼眸,目光静静望着九昭蓉:“我已将他丢入了冥殁之界。”
冥殁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