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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慕容恪和伊娜告别了出门,正见宇文樱立在廊下,像是等了好一阵子了,只径直走过去,并不搭理她。宇文樱见高玄眼眶竟有些泛红,也不知是让阿娘教训了,还是自己觉得委屈了哭的,虽心想这人未免承受能力太差了些,只心里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忙放低姿态道,“其实你那丝帕……”
岂料不待她说完,高玄忙打断了她,“丝帕之事公主不要再提,托公主的福,草民过两日就会离开。”只高玄说完这话,深深作一揖,便拂袖而去,举止间嘲讽意味颇浓,直让宇文樱气愤不已,本想从袖子中掏出那丝帕的手又放了回去,不再管他,自让他离去。
“哼,让你不听人把话说话,摆出那副嚣张的样子,就不还给你!”
当天,公主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被可敦禁足。不同以往,可敦这次甚至对下人放出狠话,如果让公主偷跑出去,看管之人全家发卖做奴隶。下人们听了此话,丝毫不敢懈怠,外人听了自然是幸灾乐祸居多。宇文樱只象征性闹了一场,便乖乖呆在屋内,哪也不去。于她看来,这次禁足也是好事,既然该传达的消息已经传达,自己不出去插手惹人注意,便是对师傅最好的吧。
另一边,慕容恪回来后,便见伙计们都是一脸既羡慕又愤愤不平的表情看着自己,王车甚至直接到了自己跟前道喜,只说如今自己让公主看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说这话之前,慕容恪本还在想如何不漏痕迹地透露伯父行踪给他,如今见她提起那公主,顿时有了想法。
“老板别取笑我,只求过两日带着我一起回去了吧。今日见了那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脾气,我只一句话惹怒了她,她竟要我陪个疯子乞丐一起住在城东的羊圈里,还是可敦心善,训了公主一顿,我才得救。”说完这话,慕容恪一脸神秘表情,生怕别人听了去似的,小声问众人,“你们可知那疯子是什么来头?”
“一个乞丐还能有什么来头?就你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人群中爆出一声不屑。一旁的伙计们本就羡慕这高玄好命,竟被公主看上,说话难免带气。
只那高玄却似不察,径直说道,“听说那疯子之前可是个大将军,战功赫赫,就因为得罪了公主,好好的一个英武将军,竟让公主给折磨疯了。”
伙计们一阵唏嘘,本还有些眼红高玄,如今听说公主竟如此残忍,哪还敢眼热,直庆幸还好公主看上的不是自己,也就高玄耐得住,不然要是自己被这么惊吓一回,难保出了好歹。只王车听了却是为之一振,“可知道那大将军叫什么?”
“好像是叫慕容什么,慕容什么来着……”慕容恪只继续装傻,边说边锤着自己脑袋,一副气愤自己想不起来的样子。
王车心里一惊,心道莫非真是慕容将军,再问道,“可是叫慕容翰?”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慕容翰!”
王车听了不由喜上眉梢!原本这几日他一直愁着,如今该收购的货物收齐了,东西眼看也卖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再不启程就该遭人怀疑了,只是一直没有慕容将军的消息,如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眼睛转了转,王车顿时计上心来,吩咐道,“今日咱们换个地方摆档,老这一个地方,这些尾货哪销得出去,去城东,那儿穷人多,贱价卖了,总还能换得几个钱。”
老板下令,伙计们哪敢不从,一行人驾着车直往城东去了。
第18章 得见伯父()
自进入城东范围,王车便让车夫降速,美其名曰,方便和街上的熟人打招呼,只嘴里一边哼着《阿干歌》。
“老板,今日何事这么开心?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也乐呵乐呵!”底下的伙计见老板今日似乎格外欢喜,大着胆子问上一句。
王车此时一边哼着歌,一边目光搜索着慕容翰,哪里有闲工夫搭理他,一巴掌往那人脑袋拍去,嘴上骂着,“就你小子多话!”
那伙计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一双眼贼亮地往前望,正好瞧见一乞丐跪在大户人家门口讨饭,只那开门的下人却将一个馒头扔到一群野狗中,看得那人啐道,“呸!这黑心的!狗仗人势!”只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乞丐竟真进了野狗堆里和那些野狗抢馒头,直被咬得鲜血淋漓。
“好好地跟畜生抢吃的作甚,这疯子!”只说完这句,那伙计突然眼前一亮,拉了拉身边慕容恪的衣袖,“高玄,快看快看,那儿有个乞丐在野狗堆里抢食,是不是你说的什么疯子将军?”
只见那人遍体鳞伤,头发披散着挡住了脸,虽看不清长相,那身影错不了,必是伯父无疑!看到伯父抓了那馒头就往嘴里塞,被狗咬着,也不放手,慕容恪一时间愤怒涌上头,只想下车将他救了出来。王车本也震惊了一番,却还是记得自己的本分,哼歌的声音不自觉地大声了一些。待那歌声飘出来,慕容恪才恢复些理智,只死死咬牙握拳,悲痛和怒火才慢慢平息。
一旁的伙计们本还在讨论那乞丐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将军,只见慕容翰一把上前拦住他们的马车,连连磕头,“贵人行行好,行行好,赏两个馒头吧。”
确定了眼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王车本以为他会让自己传达些私密消息,如今竟只要馒头,难道是没听清?王车忙吩咐那多话的伙计去街边买几个馒头,只高玄率先跳下马车,揽了这活。王车自接着哼歌,却见慕容翰一双眼只盯着那街边的馒头铺子,都不带正眼瞧瞧自己,莫非刚才自己唱的歌,他还没听清?只得又唱了一遍,慕容翰却还是毫无反应。只等着高玄买了馒头回来时,慕容翰才对着王车一个劲儿行礼,最后还将右手放在胸前,颔首称谢。
尝试了好几次无果,王车摇了摇头,一挥马鞭,扬长而去,只心里想着这慕容将军看来是真疯了!
第二日,乌兰跑到自家公主面前叨叨,“公主,如今那商队在城东贱价销货,买东西超过三十文,可免费得一把木梳;要是买两条丝巾,第二条只需半价……”
宇文樱自然明白,商队既已去了城东,那高玄应该已经见到师傅了,师傅如今还是平平安安,看来下一步慕容部就要召他回去了吧。宇文樱深呼一口气,看来师傅的苦日子快要过去了,真好!
在紫蒙川停留了近十天的王车一行,终于准备动身返程了。吸引了众多姑娘们目光的高玄,也将在众位姑娘无限的惋惜和哀叹中随行离开。宇文樱也不知为何阿娘竟允了自己出来,还陪着自己一起看那一行人将最后一批貂皮装包堆上车。看着那忙碌的身影,宇文樱将手往袖子中探了几次想把那丝帕拿出来,物归原主,可在那人转身望向自己这个方向时,她也不知为何竟颤抖地将手突然收了回去。
“回去吧!”伊娜挽着女儿的手臂离开,一路无话。
一行人离开之后,紫蒙川降下了第一场雪,白茫茫一片,总让人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第19章 锦漓()
一切正如慕容恪所料,待他回到慕容部,听到下人禀报父王召自己议事,他便知道要做好准备,迎接父亲无尽的愤怒。
王车受燕王慕容皝觐见,刚禀完慕容翰的近况以及自己和他相处的细节,待大厅出来便见到迎面走来的慕容恪,一阵诧异,“高玄你不是回老家了么?如今怎在燕王府?”
“如老板所见,这儿就是我老家!”慕容恪只说了这句,就匆忙离去。
大殿内,不止燕王慕容皝,还有世子慕容儁,慕容恪一一见礼,心平气和地忽略座上父王的怒气。
“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未经本王同意,竟敢私自前去宇文部?若让逸豆归发现了你,事情败露,你担待得起吗?”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事情败露!慕容恪一阵心寒,面上毫无惧意答道,“父王息怒,孩儿只是担心那王车一人前去向伯父传达父王的意思,伯父未必相信,如若孩儿一同前往,伯父自能明白父王召他回来的决心。至于未向父王禀报,乃是担心知道的人多了,走漏了消息。儿子此举鲁莽,还请父王责罚!”说完这话,慕容恪立马跪下,一副诚心认罚的样子。
这一番话直让燕王觉得,自己那番发火就跟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似的,烦闷不已,“如何让你伯父相信本王的决心,本王早有想法,不用你操心,只管带你的兵就是。”
一旁的慕容儁见父王脸色并没有因为四弟的解释而有所好转,忙在一旁打圆场,“父王,孩儿以为,四弟也是想为父王分忧,虽未事先通报,还请父王念在他一片赤诚,饶恕他擅离之罪。”
眼见有台阶下,慕容皝自然不再继续发作,语气稍平和了一些,对着那跪着的慕容恪吩咐了一句,“起身吧!索头部派公主来联姻,他们已向为父点明了,那公主想嫁的是你,为父已经同意了,下去准备准备,过三个月,公主就嫁过来了。”
慕容恪直又跪了下去,一脸恭敬答道,“遵命!孩儿告退!”
看着慕容恪离去的背影,燕王更是一阵气。他真的从内心里不喜欢这个儿子,和他母亲高氏一样谨小慎微。看他那样子,明明不想娶那公主,竟还毫不犹豫地答应,连自己的喜恶都不愿说出来,镇定稳重又如何,一点都不像自己锋芒毕露、争强好胜不服输,更没有丝毫豪迈张扬之气。
出得门来的慕容恪,只当没事人一般,直到见到一抹粉色身影立在雪中,气质若兰,性情如水,那一直平静的心,突然就不受抑制地加速跳动,只她那妇人髻提醒着他如今两人身份不同,须要避嫌。他便只当没见着那少妇一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只那少妇见慕容恪竟直接忽略了自己,并不死心,主动拦下了他,“玄恭,你可还好?先前听说你一人深入宇文部,我很担心你!”
慕容恪低头作揖,并不看她,只淡淡回了句,“小弟一切都好,多谢小二嫂。”
少妇见他对自己态度冷淡,不禁潸然泪下,还想继续说话,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锦漓,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正是匆忙跑出来的慕容儁。
那女子一边不着痕迹擦了眼角的泪,一边笑靥如花对着慕容儁,“夫君答应了我今日一起赏梅,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只得自己过来找你。”那声音婉转如莺啼,又带了些少女似的娇羞,让慕容儁听了,内心一阵熨帖。
只这一幕让慕容恪看了心如刀割,只面上不显说道,“如此,便不打扰二哥和小二嫂,小弟先行告退。”
只是慕容儁早些出来,本就是为了和慕容恪说上几句话,忙叫住他,“玄恭,你等等,二哥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二哥也知道你关心伯父,还担心那王车坏了父王好事,才想到一人涉险,以保万全。父王虽嘴上说的是担心事情败露,只是他心里生气却更多是因为你不知爱惜自己,做出此等危险之事。你也知道父王的性格,关心的话他主动说不出口。过几个月你也要成亲了,切不可再向今次一样鲁莽行事,到时候可不仅惹得父王担心,还会让你妻儿挂念。”
“二哥教诲,小弟必当铭记!今日二哥替我在父王面前说话,小弟记住了,日后有用得着弟弟的地方,二哥只管开口。二哥放心,等小弟成亲了,自会爱护妻儿,不让她挂心,也不再让父王为我担忧。公主过三个月就嫁过来了,我还要回府打点一切,先行告退。”慕容恪客气地说了这几句,便径直离开,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句“爱护妻儿”是说给慕容儁听的,还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慕容儁望着慕容恪离去的方向直摇头叹气,四弟面上看着对谁都客气,可心里怎么都觉得像是疏离。至于那粉衣的少妇,早已不似刚才那一副似羞还娇的样子,只咬着唇,帕子拧得手发疼也不觉,心里想着,“他竟要成亲了么!”
第20章 公主,高玄成亲了()
次年二月,王车带着他的商队再次前往紫蒙川,只这次随行带了一庞然大物——一套巨大的弓箭,弓的重量达三石多,箭身尤为长。此乃燕王慕容皝为慕容翰这个神箭手量身定造的称手弓箭,也是表明他对慕容翰归来的态度。
进城之前,王车将弓箭藏在路边,用草铺上,再在路边放一块大石头作为记号。此次商队再开业,便直奔城东而去,对外的解释是,这次带来的都是些廉价东西,在城东贫民窟售卖,最合适不过。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找了个机会偷偷告诉慕容翰弓箭所在。
宇文樱的反省和禁足持续了两个月,早已获得了再次外出的自由,只是却再也不愿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