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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书-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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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凝走到我跟前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

    我一伸手,要将她拉起来。

    “有事说便成了,跪什么?我这儿不作兴这样。你几时见玉梨她们动不动就朝我跪下了?”

    宓凝跪着不肯起,我见她如此,便松了手,叹口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现下便是跟你说,丽妃说的那些,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只怕你也是不信的。我只说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信的人,我也不会调到身边来。你先下去安排各处宫女的事情吧,闲的时候,可以去找玉梨、暗眸、暗瞳她们聊聊。”

    我言尽于此,宓凝见我不再理会她,便起身出去了。

14。 乌珍() 
不一会儿,玉梨便领着江蓠师徒来了。江蓠手里捧着先前少年拼命护着的盒子,他那徒儿跟在后面,身上已经收拾干净了,脸上也上了药。

    “苜蓿(江蓠)给灵后陛下请安。”

    我命他俩起身,又让玉梨拿了个琉璃瓶赏给江蓠,算是谢他把花园弄得好。可没想到江蓠看了一眼琉璃瓶,却并不接。

    那琉璃瓶是用东海的琉璃以三味真火煅烧而成,虽不如观音菩萨的净瓶一般能起死回生,用来养水浇花却是极好的。只要里面放进水去,若不倒空,便能源源不绝地自己蓄满,若要换水,一次倒空便可。

    我看江蓠那眼神,应当是颇为喜欢的,可却硬是忍住不要,于是问他何故。

    “陛下救了苜蓿和碧昙,于小人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实在不需要再行赏赐。”

    江蓠平静地陈述,同时将手中的盒子献上。

    这人倒是不贪,淡泊名利,很好。

    我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个花盆,几条暗紫色的宽扁茎叶铺在盆中,中间托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泛着珠光色的碧绿花苞,圆润可爱。远远看去,倒像是暗紫的天鹅绒上托着一颗碧玉珠儿。

    说实话,先前看那乌珍夫人为了这碧昙兴师动众的,我还当是什么稀世奇珍。虽说昙花珍贵,这碧绿色的更是稀罕,我却瞧不出哪里值得她那样。

    “苜蓿,你便是为了护这盆花挨了打?”

    “嗯!”

    苜蓿用力点头。

    “乌珍夫人上次看到的时候就说有趣,想要走,师父不肯给,她便已经不高兴了。这次知道我要把花给陛下送来,自然生气。”

    “何苦来的,一盆花而已,她要,你给她便是。今日是让朕遇上了,若没遇上,你岂不是要吃足了苦头?”

    我替苜蓿不值,谁知他竟一仰脖子,倔强得很:

    “怎么能给她?师父说了,这花要送给陛下的!”

    我于是看向江蓠:

    “为何乌珍夫人要就给不得,却转头要送给朕?”

    江蓠朝我一拱手:

    “陛下,小人虽只是个花匠,可那些花草,却都是小人的心血,每一个都视同亲生骨肉一般珍贵。试问哪有父母愿意把自己的骨肉随便送人赏玩的呢?乌珍夫人平日里喜爱的都是些浓香艳色的花卉,只是一时觉得这碧昙新奇有趣,若让她拿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厌弃了,江蓠实在于心不忍。”

    “哦?那你为何又决定献给朕呢?如何就能知道朕会珍惜这碧昙?”

    “小人本就顾虑,乌珍夫人圣眷正浓,恐不能善罢甘休。偏巧今早金领管来向小人要萱草和琼花,说是陛下喜爱的。萱草忘忧,琼花风雅,陛下这般好品味,必然也能体会到碧昙的好处,故此想献给陛下,也算是替碧昙寻个安身的好去处。”

    “那你就没想过,乌珍虽说不敢到朕这里抢花,却可以拿你们师徒两个撒气。她虽只是个夫人,可要你们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

    听了我的话,江蓠竟露出为难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扰,又有些迷茫,好像先前从没想到这一层。我看他这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果然是个花痴,竟为了一盆花考虑得如此周详,却把自己的安危给忘了。

    “行了,你也别琢磨了。这碧昙朕就留下了,乌珍夫人被朕教训了一番,如今在闭门思过,想必也没那个心思去你们的麻烦了。不过以后你们自己还是要小心些,便是再爱这些个花草,也总要你自己好好的,才能照料它们不是?”

    江蓠诺诺地答应着。我此时也觉得有些累了,便仍将琉璃瓶给了他,打发他们回去了。

    小睡了一会儿,才觉得精神好了些。下午宓凝将宫女的分配列了出来给我过目,我看都不看直接让她去办。宓凝没再说什么,我便也不问。

    聪明人并不需要别人将什么话都说得通透,自己便会去看、去想。这个宓凝,若说我已将她当成心腹,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身在天界,跟前总不能一味只留从灵界带来的那些,还是要有一两个天界的人,才方便。我也看得出来,她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也有几分傲骨。如今我最先要对付的就是兰妃,既然她在兰妃手底下受过磋磨,那我便待她更好几份,她的心,自然就偏过来了。

    晚上沐浴之后,我套了件云蚕丝的月白寝袍,赤脚汲着双同色的软底锦缎绣花鞋,披散着长发,懒懒的倚在榻上看书。来到这天界,别的都没什么,最让我喜欢的倒是没了往日的劳烦,不必整日里呆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着实懒散了许多。

    “主上驾到——”

    突然外面一声通报,不等我起身,帝俊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赭色常服,同色亮丝暗绣乳燕穿云,腰间一条碧青的玉带,少了帝王的威严,却添了雅士的风流。

    “祥云做事怎么如此不妥当?主上驾临,竟不知道派人来先通报一声。”

    我起身,低头行礼,却微微侧着身,背向着帝俊,轻声细语,做足了贤淑的样子。

    “失了礼数,主上恕罪。”

    帝俊哈哈大笑,伸手要楼我,我忙躬身一躲。

    “主上还是容云筝先去更衣梳妆吧,此刻衣衫不整,心中实在惶恐。”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朕的筝儿便是素面朝天都美得动人心魄,让朕每每见到都爱不释手。”

    他说着,又伸手,这次我不再躲,任他将我搂进怀中,抱着我在榻上坐了下来。

    “筝儿还在生朕的气吗?那天是朕不好,让筝儿受了委屈,朕来给你赔礼如何?”

    帝俊搂着我,在耳边轻声软语。我心中冷笑,态度却越发恭谨。

    “不敢。主上教训得没错,是云筝不好,意气用事,辜负了主上的心意。”

    “谁说的,筝儿如今进退得宜,越发有统领后宫的魄力了,赏罚分明呢。”

    他调笑着,那手不老实地去拉我寝袍的腰带。

    “只是管教后宫,也还要有度。譬如今日,乌珍夫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你,筝儿教训几句,罚她回去闭门思过都使得,实不该让侍女动手打她。况且那两个孪生的姐妹下手也太过厉害,将乌珍的牙都打松了,饭也不能吃,疼得直哭。”

    我听到这儿,心头顿时火气,一把拍开他的手,身子一扭从他腿上跳下地去,看着帝俊冷傲地一笑:

    “我道主上怎么突然驾临,原来是替乌珍夫人讨公道来了。是云筝有罪,伤了主上的心肝宝贝,这就去珍珠楼负荆请罪。”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却不妨被他从背后一把捞起来,又按回腿上抱着。

    “朕的心肝宝贝可不就在这儿坐着呢,不过随口说一句,你怎么就恼了。”

    我皱着眉挣扎,却被他死死圈在怀里,挣脱不得,于是转而朝外面大叫:

    “暗眸、暗瞳,给我进来!”

    她俩听我叫,忙跑进来,见我正和帝俊绞糖似得纠缠,顿时傻在那里。

    “哎呀,定是陛下和主上闹着玩儿呢,没事儿,没事儿,快出去吧。”

    祥云机灵,跟着进来就要将她俩拉出去。

    “谁说没事!”

    我大叫一声,手朝地上一指。

    “你们两个赶紧跪下请罪!”

    暗眸、暗瞳面面相觑,却还是听话地跪了下来。祥云见状,也不敢出去,就在旁边看着。有人在,帝俊便也不好再闹我,任由我挣开身子,站了起来。

    我理了理已经有些凌乱的衣裳,冲着暗眸和暗瞳说:

    “你们两个打了乌珍夫人,虽说是为了护着我,可到底是伤了主上的心头肉。我一个和亲来的妖精,自身都难保了,稍后也得去珍珠楼负荆请罪,求乌珍夫人开恩呢!如今我保不住你们俩,赶紧自己跟主上请罪,好歹留你们一条性命吧!”

    “胡说什么呢!”

    被我这样一闹,帝俊的火气也上来了。

    “朕不过提醒你一句,免得你日后行事不慎遭人诟病,倒引来这么一堆话!乌珍夫人虽说位份比你低得多,好歹也是朕的人,你身为后宫之主,为了盆花就打她,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朕为你将此事压了下来,倒招来埋怨了!可不是朕将你宠的过了头了吗?”

    我听他这番话,心中陡然一紧。倒是小看了那乌珍夫人,竟有本事凭着一面之词在帝俊面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看来这恩宠倒还很浓的。

    心念电转,我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此事是云筝鲁莽了,甘愿领罪。只求主上开恩,饶了暗眸和暗瞳,放她们回灵界去吧。”

    我这一跪,一屋子的人都惊了。我膝盖触到冷硬的地面,心中暗暗咬牙。

    想我自为灵界储君以来,除了父王和清凌,便不曾跪过其他人。便是嫁给帝俊时,也只行妻礼躬身屈膝,绝不跪拜。如今为了这乌珍夫人的事,竟逼得我跪下了。这笔帐,我可不会就此算了。

1。 醉酒() 
再次见到天罡时,兰妃已经香消玉殒。

    刑部的劲松被查出收受犯人贿赂,徇私枉法,进而供出了他与兰妃串通陷害文枢,想要诬陷我与文枢私通的事。

    天帝大为震怒,立刻将兰妃打入冷宫。她在冷宫之中哭泣了很多天,终于在一个清冷的夜晚悬梁自尽。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给碧昙的花苞上喷水。看着从花苞上滑落的水珠,我也忍不住猜想,那一晚,从那美丽又张扬的脸上,是不是也有一滴泪水滑落,带着她一世的眷恋,砸碎在布满尘埃的地上?

    当晚,祥云慌慌张张地来找我,求我去他寝宫看看。

    “主上听到兰妃娘娘薨了的消息,什么话也不说,就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不肯出来,也不让奴才们进去,陛下快去看看吧!”

    擎天宫,天帝的寝宫,也是他历来招幸妃子们的地方——除了羲和与我。

    天后向来有特权,可在自己寝宫侍寝。而我,前世的时候,他为我建造了那座紫灵宫,在那里陪伴我,从不让我去那边服侍。

    他说:“朕的凤儿怎可与那些女人相提并论?非得这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才配得上你才对。”

    今生,我是他的灵后,享有与天后相当的尊荣,更不必到这里来侍寝。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踏足这座擎天宫。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醉醺醺的帝俊坐在地上,背靠着华丽的盘龙柱,身边是七八个小酒坛,不少都已经倒地,显然已被喝空了。

    帝俊,你是在这里悼念兰妃吗?

    天界的玉露酒,入口甘醇,可后劲极大,看他的样子,大约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谁?”

    帝俊睁开朦胧的醉眼,摇晃着头试图看清来人。

    是凤儿!是兰妃!!

    我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恶意,想要那样回答。

    “主上,是灵后陛下来看您了。”

    身后的祥云轻声细气地回禀。

    帝俊看了半天,接着便醉朦朦地笑起来:

    “是筝儿啊,正好。来,坐这儿来!”

    他用力拍打着身边的地板,抓起身边的小酒坛朝我晃了晃。

    “来陪朕喝酒!祥云,你去再给朕拿些酒来!”

    祥云为难地看着我,我摆摆手叫他出去,自己朝帝俊走去。

    祥云走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殿门,我在他身边坐下,他却并不让我喝酒,方才的醉态也不见了,只是安安静静地靠着我,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筝儿,兰芷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沉静得仿佛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陛下在这里喝酒是为了她吗?”

    “算是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又喝一口酒。

    “筝儿,在灵界,葬礼是怎样的?”

    “我们为逝者换上华丽的衣服,安置在鲜花丛中,然后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在一起痛哭。哭过之后,我们会点燃火焰,将尸身烧成灰,最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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