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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春-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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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份例,贵人是要共用一处宫殿,只在里头分个院子罢了,但因此凝香殿实在太过偏院,没有妃子愿意住在离天子这般远的宫殿,因而只有赵居为的生母,郝贵人独占此处。

    加之她身子不好,常年卧床,很少与其他妃嫔走动来往,久而久之,这凝香殿倒成了被人遗忘之处。

    是个难得的清净场所。

    赵居为想起曾经有一次,庆华帝这般感叹道。

    只是他却很少会来,在赵居为的记忆里,每年也只有那么一两次吧,借了赏梅的名头。

    就算是万万人之上的天子又如何?依然有不敢随心所欲的事情。

    赵居为在殿外伫立许久,迟迟没有进去,也并没有一列列的宫女太监,清冷的简直不像有人在这里,一待便是二十余年。

    从小到大的记忆一幕幕袭上心头,似乎每次来都是如此,像一种圣洁的仪式。

    将杂念、野望、浮华都洗去的神圣仪式。

    半晌,他抬起手,打算自行推开禁闭的殿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传来,显示出它岁月的悠久,而后从后面探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来,“娘娘说是殿下来了,奴婢原还不信,果真是您!”

    她喜色染上眉梢,对赵居为行礼道。

    “玉福姑姑。”赵居为亦露出笑意来,直暖如那三月阳春,浅浅淡淡地,十分惬意,“我来看看母妃。”

    “殿下快进来,外头还有些冷呢!”

    被唤作玉福的女子连忙让开了身子,嘴里不住地道:“娘娘晨起时才问起您呢,这会儿可不就来了,奴婢去给您沏茶。”

    赵居为也不拦她,任由玉福去忙活,抬脚径直往殿中走去。

    “玉福,可是亭儿来了?”还未走进,听得一个极温柔的女声问道。

    赵居为快走两步,嘴角带着笑意道:“是儿子来了,玉福姑姑去沏茶了。”

    进了内室,只见一个穿了豆青色宫装的女子迎了过来,容貌与赵居为有四五分相像,只是身子似乎有些羸弱,唇色苍白。

    看到赵居为,未语眼里先噙了泪,却怎么也不让它落下。

    “娘!”赵居为扶了她的手臂,喊到。

    “快来坐下。”郝贵人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然有了一丝哽咽,“快坐下歇一歇。”

    目光便落在他脸庞上转不开了。

    “亭儿,你瘦了,也黑了。”

    “是吗?”赵居为不在意地道,“外祖父还说儿子壮实了呢!”

    郝贵人一下笑了起来,直如那四月的梨花,清丽动人,嗔道:“他知道什么!尽带着你瞎胡闹罢了!”

    只是听到了父亲的消息,到底还是高兴,忍不住问道:“你外祖父可好?”

    “反正比儿子能喝酒。”

    “你!”郝贵人纤长的手指在赵居为额上一点,“连你也糊弄我不成?好好儿说话。”

    “儿子不敢,说的都是实话,回京那天,外祖父非要拉着儿子喝酒,结果第二天等我醒来,他早带着商队跑了,只把儿子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里,这不是能喝是什么?”

    赵居为无辜地道,郝贵人听了,捂着嘴一叠声儿笑起来,“你外祖父就喜欢捉弄人,娘小时候也常被他骗,这个性子老了都没改……”

    说着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我们父女还能不能见上一面。”

    正说着,玉福过来了,笑着道:“娘娘不是常说殿下长的最像老太爷,多瞧几眼殿下也就是了,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免的看多了盯坏了眼睛。”

    她是郝贵人在娘家的丫鬟,一直跟到了宫中。

    “好呀,你们一个个都不正经儿和我说话。”郝贵人难得这般高兴,也许是见到儿子,心里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再没了以往的冷清。

    赵居为便道:“娘如果相见外祖父,儿子倒有法子。”

    虽然难办,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罢了罢了。”郝贵人连忙道,“你可千万别这么做,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我倒不打紧,都忘了有我这号人罢了,你可不一样,万事都要小心的。”

    赵居为便有些不高兴,将心思都摆了出来,“儿子怎么能为了自己就不顾娘亲?”

    “你有这份心,娘就极满足的了。也不单是为了你,可也得想想你外祖父呢,只怕他是如何也不愿意进宫的。”

    “殿下,这是奴婢这些日子和娘娘新琢磨出来的糕点,您尝尝?”玉福及时捧了一碟子精致的点心凑上来,剔透的糕点上头还淡淡的红色,只有一口大小,“这是用咱们殿前红梅上的露水做成的,又另加了些待开未开的梅骨朵进去,染上了红梅的幽香,娘娘尝了说是极好的。”

    赵居为便伸手捻了一块儿。

    郝贵人与玉福眼神齐刷刷地看着他,仿佛等着夸赞的孩子。

    算了,娘希望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何苦又叫她为自己担忧心中不安?

    他细细尝了一会儿,笑着道:“果然还是娘和玉福姑姑这儿的东西好吃。”

183 一世长乐() 
时至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年节事宜,路家也不例外,自打路子瑅一家回京,他自去吏部交接公务,剩下秦氏在家,便与路子昕等人忙活。

    一晃又是六七日过去,今日是十一月初八,路子昕的生辰,亦是她十五岁及笄之礼。

    天色还未亮时路家便已经热闹起来,家下人们在各处悬挂上风灯红绸等屋。

    路子昕今天倒难得清闲,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得起个大早任由青檀打扮自己。

    笄礼上女子必须要着冠服,由冠笄、褙子组成,并不是十分繁杂。

    怕青檀没个经验,待换上今日要穿的礼服之后,桑葵与李嬷嬷亦来帮忙,将她一头青丝盘至头顶,等着担任正宾的钱夫人温氏为她插上木簪。

    所谓正宾者,须在姻亲或者亲近人家中,选择贤而有礼者担任,一般来说自然是品阶越高越好,齐氏却觉得不必为了虚荣特意去请德高望重的贵人,因而拜托了钱雅姝之母。

    她虽然不过是二品诰命夫人,但素有贤名,钱家亦是钟鸣鼎食之家,倒也足够。

    及笄是代表闺阁女子长大成人可以许嫁的重要礼仪,自然不可轻忽。

    此前三日路家已经开始戒宾,昨日温氏是在路家歇下的,是为宿宾。届时将由温氏替路子昕在发髻之上插上木簪。

    路子昕还未睡醒,昏昏沉沉地,任由她们折腾自己。

    “二少爷。”正忙乱着,忽然听得有下人行礼的声音。

    路子昕睁开眼,果然是她那一脸贼笑的二哥,“二哥这么早怎么来了?”

    今天来观看她的及笄礼的都是亲近之家的女子,包括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等也都是女性,倒也用不着他招呼,只用观礼即可。

    “嘿嘿。”路子闵挤眉弄眼地笑了两声,“你们都先下去,我和妹妹说几句话。”

    桑葵等人便都行礼退了出去。

    “二哥做什么这般神神秘秘地?”路子昕故意毫不关心地模样,扯了扯衣裳,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然是受人之托。”

    路子昕一喜,却忍住了没有抬头,只怕越在意越会被他捉弄,虽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嘴上却闲闲地道,“哦。”

    “你、你怎么不问是谁?”

    路子闵果然急了,一脸郁闷之色,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夹在手上晃荡了几下。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是封信。

    什么嘛,路子昕心里有些不得劲,这次是真没了兴趣。

    她生辰和及笄这般大的事情,那个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开心。

    “算了,你自己看吧!”路子闵将信放在她面前的妆台上,“我再回去睡会儿。”说罢便出去了。

    路子昕瞄了两眼,撇过头去,又转过来瞄了两眼,终是拿了起来。

    拿在手里,拆了封漆,她正要去看,忽然路子闵又走了进来,嘴里说着,“瞧我这记性,忘了一样东西。”

    路子昕连忙将信倒扣在妆台上,玩妆匣子里头的收拾。

    抬眼去看,说道:“二哥不是回去睡觉了,又回来做什么。”

    不能对某个人发的火,全撒在了他身上。

    “你真不想知道我忘了什么?”路子闵扬了扬手上一个锦盒,“那哥哥我可就回去了。”

    说罢慢悠悠地抬脚,作势要走。

    锦盒不过一尺来长,是红木材质,上头雕了几朵傲寒的梅花,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路子昕连忙站起身来,手疾眼快地将他手中的东西抽了去,“二哥可以走了。”

    “你……”路子闵看着空荡荡的手,很是无语了谁当信使有他这么,嗯,没乐趣的吗?

    路子昕已经低头去开那锦盒。

    只见里头躺着一支簪子,亦被雕成了梅花形状,造型古朴,十分端庄大气。

    这人也太创意了些,这都是第几次送簪了呢?

    路子昕歪着头想,摸了刚拆开还未来得及看的信件,趴在妆台上读起来。

    看着看着,她那一双好看的长眉却蹙了起来。

    原来前几天韩均接到了路子昕的信,听她说起赏梅一事,想到自己身在甘肃,不能擅自回京观礼,便丢了原本准备好的礼物,又亲自动手为她重新做了一支,在信中颇为沾沾自喜,觉得比第一次雕的好看了许多。

    韩均还小心翼翼地问她:“此簪为笄,妥否?”

    她正是为这事发愁。

    笄者,簪也。既然是笄礼,路家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为她插发所要用到的木簪,乃是大哥路子瑅专程从南平带回的,这事早便定了下来。

    现在难不成让她去告诉家人,韩均也为她准备了一支,希望能用他特意送过来的?

    想想她脸都有些发烫,这么羞人的话可如何说出口?

    好在韩均似乎考虑到了这一点,末了可怜兮兮地道,若是不能用这支簪子,那能不能用他特意为路子昕取的字?

    女子许嫁,十五笄而字,也就是行及笄之礼后,已是成人,便能由家人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辈赐字。

    但也有很多是由夫家或者是夫君所取,这倒还不算为难。

    原本路景修替她选的,是“昭姑”,意为“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摘抄自屈原《离骚》)。

    路子昕十分喜欢,可韩均取的,咳咳,也未免太言简意赅了些。

    长乐。

    看着信纸上气势磅礴偏又带着拳拳爱意的这两个大字,她有些笑不出来,可心里却隐隐有些欢喜。

    韩均希望她能一世喜乐,这也是是他所给予的承诺。

    他早说过,会护她安稳,免她流离。

    路子昕捏着信,半晌默然无语。

    自从遇见韩均,不过大半年的光景,然而一切都在改变,越发美好也越发光明,他确实做到了,而今后,他还会一直去做。

    “姑娘,再不收拾便来不及了。”青檀看了眼天色,犹豫着进屋开口道。

    路子昕回过神来,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两个字,再回首面上已然是满脸灿烂的笑意,对青檀吩咐道,“你去将这个给爹爹和娘亲,就说我的字,用这个罢!”

184 甘肃密会() 
巳时初,青云巷路家三姑娘路子昕的及笄礼正式开始了。

    而在大関国土西北之地的甘肃,韩均批完手上最后一份公文,往椅子后头靠了靠。

    这一个多月,他基本已经摸清了甘肃形势,幸而新任巡抚程直与他大多数政见都一致,二人相互辅佐,各项事务都上手极快。

    虽然他是辅官,但却有着直达天听的权限,程直自然知道自己来甘肃的使命,二人齐心协力,已将乱了半年之久的甘肃地界治理的井井有条。

    赵居为回京前,曾秘密与韩均见过一面,将草原各族的形势告知韩均。

    那木杆虽然因为内乱实力大减,但依拉赫的舅舅却是个厉害人物,短短时间收服了一些分散的小部落不说,还与周边几个部族结成联盟,恐怕只要再过两年,就能控制大多数草原部族。

    但这是在大関完全不干预,任由他壮大的前提之下。

    赵居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在庆华帝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木杆秘密联合的事情,必然会向庆华帝进言。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利诱之,分化他们。只要庆华帝还不至于病的昏庸,就一定会同意赵居为的做法。

    韩均重生而来,要做的第一桩事便是彻底压制那木杆,不让他们对大関有可乘之机。

    所以赵居为提到此事时,他立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倒与赵居为不谋而合。

    “甘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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