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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更亮了,“那天晚上,我也在车厢里。”
“是吗?”卢象升凝眉,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来。
柳湘笑道:“我把脸涂黑了,先生可能没认出来。”
“原来如此。”卢象升赞许地点点头。
天启一向喜欢热闹,看看人这么多,晚上就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吃饭。他和张嫣坐在上首,下面左方是八公主和柳湘,右方是卢象升和李清和。
喝了两杯酒后,他感慨起来了:“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二十多天了。这二十多天是我人生中最舒心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知以后还有没有。不为过去,也不为将来,只为现在,各位跟我干一杯吧。”
卢象升难得地笑起来,第一个举起了酒杯。八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张嫣暗暗瞧着八公主。李清和借饮酒掩饰,悄悄打量着张嫣。
柳湘将一切收在眼底,笑了一笑。
酒到半酣,天启与卢象升和李清和畅聊起来,这段时间,他已拍板定了李清和入太医院任职的事。
柳湘附到徽媞耳边,悄声笑道:“你跟你皇兄长得真像,都是一笑两眼弯弯,叫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徽媞愉快地笑出声来。
“你觉得,”柳湘暗暗瞟了一眼高雅的皇后,“我跟你皇嫂,谁更美?”
徽媞一愣,吐着舌头不说话。
“谁更美啊?”柳湘娇嗔一声,在她耳边呵气。
“啊哈!”徽媞打了两声哈哈,挖了一勺饭在嘴里,专注认真地咀嚼着,就跟没听见她的问话似的。
柳湘哼了一声,坐正了,把嘴嘟着,一脸不高兴。
“吃饭吃饭。”徽媞夹了一块肉给她,接着大口吃饭。
柳湘恶作剧地笑笑,重又附到她耳边,贼兮兮地说:“我看出来了,你喜欢卢先生。”
徽媞一愣,点头道:“是啊。”
柳湘瞪大眼睛:“可你是公主,不能嫁给他呀。就算他哪一天不做官,成了寒门,也足足比你大十二岁。这样的人怎么能参选驸马?”
徽媞不解地看着她:“谁说要嫁给他?”
“你方才不是说你喜欢他?”柳湘讶异。
徽媞淡淡道:“我也喜欢你,难道要嫁给你吗?”
柳湘语塞。
散席后,天启叫上卢象升到书房议事,八公主和柳湘跑得无影无踪。李清和正要离开,张嫣在他身后出声:“神医,请等一等。”
李清和身形一怔,接着徐徐转身,灯光下,一个秀雅的女人缓缓步下阶来,面容美丽出尘,神情恬淡如白莲。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拱手施礼:“皇后娘娘。”
张嫣在他三步外站定,神色肃凝,沉沉开口道:“今天下午,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李清和一惊,没有立即答话。
张嫣一颗心坠下去,脱口道:“难道,我的病……”
“娘娘的病已经大好,”李清和醇厚的声音从容响起,再看向她时,目光里满怀着悲悯,“只是今后可能难以受孕了。”
仿佛一声惊雷在天上炸响,张嫣整个人都呆住了,目光痴痴,凝在虚空一处。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这种似哭非哭的表情,檀口微张,似在喃喃着什么,但什么声音也没有,脑袋轻轻地摇晃着。
“不可能……”她终于喃喃出声,好似从地狱中传来,阴阴的凄冷的,“上天不会这么对我……”
她身形摇摇欲坠,李清和双手握紧又松开,强忍着站在原地。
她逼着自己平静下来,期待地甚至带着乞求看向李清和,发出一声颤抖的可怜兮兮的追问:“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李清和凝视她半晌,咬牙别开了头。眨巴两下酸涩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转过来看着她,像起誓一般庄重地承诺:“娘娘,我李清和在一日,就为你效力一日。我会竭尽所能,希望你……”他再次拱手行礼,“相信我。”
张嫣泪眼模糊,长叹一声道:“好,我相信你。”
“在我没有放弃之前,也请娘娘不要放弃。”他柔和地说,“这件事我欺瞒了陛下和娘娘,请娘娘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想起天启,张嫣心里打阵疼。
她失魂落魄回了屋里,一个人坐在床边哭了个昏天暗地,到后来已是两眼呆滞,成了个忧伤美丽的木头。
怕天启发现,她匆匆卸了妆躺下,可是怎么睡得着?她咬着指头无声地哭泣,直到听到开门的声音,才匆匆止住,抹干眼泪,闭着眼睛装睡。
天启这一天都在为皇长子的案子发愁。他不信任田尔耕,已秘密将差事交给了顾显。找到张菊英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可他也做不到将客氏和魏忠贤绑了,严刑拷打。
他看张嫣躺着,悄无声息走到床前,双手按在床上,俯身看着她。她哭过的痕迹掩饰不了,他以为是想起了孩子,叹息一声。
张嫣睫毛动了动,他以为她要醒来,等了一会儿,却无动静了。
吹了灯上床歇息,他尽量做到没有声音。张嫣背对着他躺着,他轻轻贴上去,伸手搂着她的腰,埋首在她秀发中,低低道:“皇后,你睡着了吗?”
张嫣翻身投到他怀里,贴在他胸口无声哭泣。
“原来你在装睡。”天启失笑,却也笑不出来,轻轻拍着她背安慰她。
“嫣儿,”他在她头顶渴盼地说,“我们再生一个吧,我想马上就有一个,可以承欢膝下,逗你开心,我想的都快疯掉了。”
他往下移了移,狂热地吻着她额头、脸颊,他感觉到她的泪水决堤而出,怜惜道:“别哭,我们很快就会有的。”
“等他出生后,我们带他来这里,我们定情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三个……”
张嫣承受着他满怀柔情的爱抚,听着他用他一贯的纯真的调子描绘着将来的美好,陷入一种甜蜜的折磨中。
“陛下……”她像魔怔了一样,颤抖着同时也狠厉地喃喃道,“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害我的人,任何一个!我向上天起誓,一个也不能饶恕!”
她泪水涌了出来。
她黑幽幽的眼神在黑夜里像索命似的,天启害怕,俯身堵住她的嘴,等她身体平静下来,才放开了她,柔声抚慰道:“嫣儿,你放心。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能放过她们。你不要再这样子,我看了担心。”
“陛下,”她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啼哭起来,“你是喜欢孩子,还是喜欢我?如果我没有孩子,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天启宠溺地蹭着她鼻子,“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你跟其他女人不一样,不需要靠孩子争宠。我只是希望,继承江山的,是我们俩的孩子。”
他抽身要下来,张嫣却猛然抱紧了他,眼珠骇怕地盯着他,好像他这一走就永远离开她似的。天启心头狂喜,亲吻着她耳朵调笑道:“怎么了,想要吗?”
张嫣长舒一口气,神色转为安恬,松开了他,“不了,睡觉吧,最近你脸色差了好多,明天开始我不能任你为所欲为了。”
天启翻身下来,躺在她身边,笑叹道:“我的命好苦。”他也着实疲累,很快进入梦乡。张嫣睁着空洞的大眼睛,怔怔注视着黑暗的屋顶。
☆、故人
二月末,缠绵病榻三个多月的李家老太太去世。丧事办完后,天启接了皇八妹,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他把马车窗户支开,搂着张嫣看春日照耀下的平原,油菜花连绵不断在他们眼前飘过,还有低飞的小鸟,葱郁的春树,一切都和年轻的他们一样,朝气蓬勃。
出了高阳县南门三里左右,眼前现出一带红墙青瓦来,掩映在绿树当中,是一个庄子,庄户人家各个房屋气派,牛羊犬猪的叫声此起彼伏。
皇帝这些天来目睹了治下百姓的惨状,受打击不小,现在看见如此富裕人家,不禁微笑起来,“走,出去看看。”
车夫见帝后携手出来,“吁”了两声减慢了马速。天启举目望去,见其中一户人家占地十余亩,三进乃至四进院落,高门广厦,红墙黄瓦,房顶呈重檐歇山式。门前蹲着俩石狮子,门环乃黄色铜环。
他嘲讽地勾起唇角,冷笑两声。
张嫣眉头皱起,“一个庄户人家,竟如此嚣张,用皇家规制盖房。”
天启把顾显叫来,问道:“这里面住的是谁,你清楚吗?”
“听说是宫里的一位大太监。”顾显眯起眼睛瞧着。
罗绮幸灾乐祸地笑笑,赶上前来,脆生生道:“陛下,这是肃宁县下面的魏家村,高永寿就是这村里的。这房子,是魏忠贤为他哥哥一家盖的。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也是魏大太监出钱替他们推倒了原来的旧房,盖上了新房。这笔钱可不少啊,魏公公想必发光了俸禄。”
“俸禄哪里够?”张嫣淡淡说完,看都不看天启,转身掀了帘子进去。
天启默默瞅着那房子,直到马车走过整个村庄,才收回目光,进了车厢里。
回到京城后,他看张嫣悒郁不乐,特意准她回家和家人团聚一晚。张嫣满心欢喜,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张府门口,天启扶她下了马车。两个人正絮絮私语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张嫣移目望去,唇角的笑意忽然绽放得更粲然,连天启说什么都无暇理会。
天启心里诧异,扭头看去,不意间触碰到一道热切的目光,那目光却是凝聚在他身旁的妻子身上的。
目光的主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少年突然把目光转到他身上来,桀骜不驯和冷厉一闪而过,换成了客套的恭敬。
“哥哥!”张嫣朝前走了两步,亲热地唤道。
池漪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翻身下了马,极力控制着惊喜和激动,刻意做出淡淡的样子,开口道:“嫣……”
他感觉到皇帝身形一震,及时刹住了口,拱手施礼道:“皇后娘娘。”
张嫣高兴得像个小女孩,回头拉着天启,欢喜地说:“陛下,这是我姑姑家的表哥。”
天启揽着她的腰走过去,目注池漪,微微一笑。
没有人能拒绝他的笑容。
池漪及时遏止猝然生出的好感,把脸色又冷了几分,垂下头,作了个长揖,恭敬行参拜大礼:“草民池漪参见陛下。”
“免礼。”天启挥一挥袖,气度雍容。
张嫣不由牵起唇角。她喜欢看小皇帝在德高望重的人或不熟的人面前的模样,装得跟知书达礼的贵公子似的。
天启送她进了屋。他走在她和池漪中间,牵着她的手,侧头和池漪笑语,说的都是一些场面话和客套话,无关痛痒。池漪心里不痛快,也只得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一句接一句地回着。他年轻气盛,掩饰的本领明显不如李清和,不满时不时地从神色间透出来。
张国纪听到通传,慌忙出来迎接,看见消瘦许多的女儿,未语泪先流。张嫣眼中也有泪花闪烁。谁都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把这情绪表达出来,彼此说说笑笑。
天启明白,他该走了。
目送皇帝走后,张嫣领着家人回到正厅。张国纪这时候才抹着眼泪哽咽道:“孩子啊,你受苦了。”
“嫣儿,”终于找着说话的机会,池漪迫不及待过来问,“你怎么样?身子好了没?”
张嫣安慰完张国纪,转身正视他,严肃的神色一点都不含糊,柔声叹道:“哥,不是我摆架子,你还是不要这样叫我。”
池漪脸色黯淡下来,慢慢地把头垂了下去,神情伤感。张嫣瞧着他,一言不发。这少年又一次屈服在她强硬的态度下,抬起头,苦涩地一笑,缓缓道:“皇后娘娘。”
张嫣摇摇头,三年了,他一点没成长。
“我已经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她生动活力的目光转过张国纪和池漪,微笑说道。
池漪贪婪地看着她,一腔火热的思念化作滚滚烫烫的关怀的话语:“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那昏君对你怎么样?还有那可恶的客氏奶妈……”
提到客氏,他眼里迸出狠厉的光芒,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咬牙怒道:“让我抓到这恶妇,非手刃了她不可!”
“哥!”张嫣大惊失色,又急又恼道,“你还是这么冲动,这话你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说过?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到处跑,让他们听见,你……”
“听到又如何?”池漪越说越愤怒,“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事是那奶妈做的,只有那昏君一个蒙在鼓里。都说他是躲在奶妈怀抱里的皇帝,看来此言一点不错!”
张嫣头疼了起来,抚额坐到椅子上。
张国纪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到池漪身旁,拍拍他肩膀道:“年轻人,你太冲动了!这话是我们能说的吗?你一口一个昏君,叫人听到,杀头都不为过啊。”
“舅舅,”池漪无限怜惜地看着张嫣,心疼得直皱眉头,“你看嫣……皇后,三年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