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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沐云容离开翰林府时也是这般神情。他这一生总是及时行乐,沐云容却每使他黯然伤神。
如今,连练雪也用同样决绝的眼神看着他,使他心痛又伤心,中年不失俊雅的面容神情复杂。
“翰林府没有教出这种淫荡的女儿,来人啊!将三小姐送出去!”红婷夫人失声说道。她见秋翰林神思恍惚,就摆出主母的权威下令。
哼,骄傲的秋练雪,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红婷夫人幸灾乐祸地想着。
“爹,二娘,请让练姊留下吧。她这些日子在外头一定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回到家,先让她休养几天,再问个详细,好吗?”秋无念急忙跪倒在父亲面前恳求。
她知秋练雪刚烈固执,今日若踏出翰林府,此生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
秋翰林听爱女如此说,又转头望了秋练雪一眼,见她神色疲惫,不由得心软了。叹了一口气,道:“念儿,你先带练儿回房吧。”
秋练雪凝视着异母妹妹,在那张温和的素颜上,重叠浮现另一张深邃俊挺的面容,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她。
突然,眼眶湿热热的,她伸手往脸颊一摸,是泪水。
她神不守舍地跟着秋无念回房,呆滞地坐下,耳边听见秋无念温和的声音:“练姊,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没有回答,眼神怔怔地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想起和舒翰鹰相遇首夜,火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他豪迈的歌声——不知为何,她的泪水奔流不止。
门上传来两声轻啄,颀长斯文的人影缓步踏了进来,是李寒衣。
“练姊,让寒兄为你把脉吧。”秋无念柔声说道。
秋练雪静默地伸出手,李寒衣修长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凝神测脉,说道:“练雪师妹的身子无大碍,只要多加调养即可。”
他顿了一顿,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言,英俊的面容出现难色。
“师兄,是不是我爹嘱咐你什么?”她一见李寒衣神色,便心底有数。
李寒衣沉静地说道:“如你所想,秋世伯确有事托嘱于我,但此举于你身子有害,我心下正自为难。”
“爹要你为我调配打胎汤药,对不?”秋练雪淡淡地说道。
“你已有四个月身孕,现在仍能打胎,但是服用汤药后气血大亏,于体有害。练雪,如你有此意,我自当调配补药,尽力使你恢复如初。”
“不用了。”秋练雪断然拒绝,冷艳的容颜是坚决的神情。
李寒衣知这个师妹性情固执,一旦做下决定,任何人的劝说也听不进耳,他也不再多说,便告辞走出房门。
秋无念看到异母姊姊坚决又缄默的态度,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心道:练姊不想说的事,就算是大罗天仙也无法让她开口。嗯,真是令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冷漠倔强的练姊甘心生下他的孩子呢?
秋无念的疑问,在孩子出生后稍微有了点端倪。
在秋练雪回翰林府的半年后,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产婆都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无声无息?练儿这一胎能顺利生下吗?念儿,你再去瞧瞧吧!”
秋翰林神色担忧,额头冒汗,不住地搓着双手,紧张地在大厅中走来走去。
“爹,你与其在这儿干着急,不如去房外探探。”秋无念悠闲地说道,心下却暗暗好笑。
当初秋翰林对秋练雪不肯打胎一事闷闷不乐,当然,是对着秋无念诉苦的,他在秋练雪面前既强要摆出父亲的威严,却又客气小心,深怕女儿刚烈性子一起,从此出走。
天下父母心哪,即使他再不喜欢这个“父不详”的孩子,总是他的第一个外孙啊!
“呜哇呜哇……”婴孩响亮的哭声从后房传到前厅。
“生了吗?生了吗?”秋翰林再也顾不了男人的颜面,撩起书生长袍,一个箭步冲到后房。
“爹,又不是你的孩子,如此紧张?嗯,我也该去瞧瞧侄子了……这么中气十足的哭声,应该是个男孩吧?我在说些什么,男孩女孩哪能这样就听出来的……”
秋无念自言自语地往后房走去。
当秋翰林和秋无念到了房门前时,听见房里产婆高兴的声音:“是个男孩呢!这么宏亮的哭声,定是个健壮的小子,恭喜三姑娘弄璋之喜!”
听得房内秋练雪微弱地应了一声,生产乃女子难关之一,即使她从小勤练武艺,身子骨健朗,却也过得辛苦。
秋翰林和秋无念两人站在门外,不敢贸然推门而人,只听得屋里溅水声,想来是产婆正为婴儿洗澡。
过了一个时辰,秋翰林和秋无念两人仍是拘谨地站在房门前,不敢进去打扰产婆清洗善后,只是拉长了耳朵注意听房内的对话。
“这男娃和练姑娘一般俊呢……咦,娃儿的头发怎么偏红呢?”
“初生婴儿毛发呈淡棕色,这是常有的事。”另外一名帮手的产婆见怪不怪地说道。
“嗯,说的也是。这么俊的男娃儿,将来长大一定像翰林公一样是颠倒众生的美男子。”
秋翰林在门外听了,不禁抚须微笑,得意之情现于颜色。秋无念看见父亲的神情,忍不住抿嘴而笑。
“俊娃娃,快点儿睁开眼让大婶们瞧瞧吧,是怎样漂亮的一双眼呢?眼睛是像三姑娘多些呢,还是像翰林公多些呢?”房里两名产婆哄着还听不懂言语的婴儿。
“睁开了,小娃儿眼睛睁开了,你瞧!”一名产婆兴奋地叫着。
“啊,这!……”两名产婆同时惊呼一声,呼声中含着不可置信和惊恐,马上陷人沉默,顿时房里充斥着惶恐的死寂。
房外的秋无念听见产婆异样的呼声,心下正自猜疑,却见秋翰林大步走进房内,喜滋滋地说道:“乖孙,外公来看你了!”
她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秋翰林惊恐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
秋无念听了急步跨人房中,看见秋翰林手中抱着一个婴孩,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难道练姊生下的是火眼金睛的妖怪吗?秋无念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心中突生奇想。
那婴孩睁着圆滚滚的大眼,视而不见地瞧着她,秋无念见了也不禁心下一怔——青蓝色的眼眸。
不是火眼金睛,不过也差不多了。秋无念心中暗笑。她可以想见深受儒家薰陶,以汉文化自傲的父亲,此时心中是如何的惊讶又不愿相信了。
“让我瞧瞧孩子……”秋练雪虚弱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秋无念从思绪中回神,连忙将孩子从秋翰林手中抱起,带到床榻边。
“孩子很像他……”秋练雪凝视着婴孩,语气仍像平常一般淡漠,略失血色的美颜却绽出温柔的微笑。
秋无念看见她苍白柔美的微笑,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练姊果然深爱着孩子的父亲啊!
然而,一旁的秋翰林看到女儿的微笑,心中却是酸苦中夹杂着莫名的嫉妒。
练儿怎么会和异族男子欢好呢?可是,瞧她这神情,却是有爱无恨。她对我这个文采冠天下的父亲不屑一顾,而这不知名的蛮族男子却获得她的芳心。我虽是她的父亲,却一点儿也不懂她的想法。唉,不止是练儿,我何时又能体会她母亲的心情呢?
想起在云遥山带发修行的妻子,他已无心思及汉夷之分,心下黯然,袍袖一拂,愀然步出房门。
“爹鄙视我儿是蛮夷之子。”秋练雪语气淡然,似乎并不在意秋翰林的想法。
“没的事,爹爹他只是一时失神,练姊,你别想岔了。”
秋无念赶忙为父亲辩解,心中却埋怨着:枉费爹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要和练姊修好,唯有此刻,哪个母亲不爱别人称赞她的孩子?爹啊爹,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竟然放过这大好机会。
秋练雪眼光温柔地望着襁褓中的婴孩,说道:“这双眼,最像他。”淡然的语气中含着满足之意。
秋练雪自怀孕返家之后,对于她失踪那十天之中发生的事绝口不提。而当初将她带回的殷五和寒月,也很有默契地三缄其口。
秋无念和李寒衣虽为好友,但这严正的男子对师妹的私事无意探问,所以也不知晓详情。
所以,秋无念至今仍不清楚在秋练雪一生的关键十天中,她究竟是和谁在一起。
第八章
四年后,翰林府。
“娘,娘,念姨要吹她新谱的笛曲呢!娘赶快和小蓝去听!”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投人秋练雪怀中,漂亮的蓝眼闪着快乐的光芒。
她丽容绽出浅笑,纤手梳理着儿子的头发。
时间过得真快哪,仿佛昨日才经历生子之痛,转眼间,蓝儿已经长成能言能语的小男孩。倒是她,好像没多大变化,唯一的改变是从少女装扮改为少妇装扮。
“蓝儿喜欢念姨吗?”秋练雪淡淡地问道。她性子冷淡寡言,不会逗哄孩子,倒是无念这个阿姨当得兴高采烈,时常逗蓝儿说话。
无念思绪敏捷,辩才无碍,就连秋翰林也甘拜下风,蓝儿在她的“训练”下,才四岁就已经口齿伶俐。
“喜欢!”小蓝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小蓝以后要念姨做娘子。”
秋练雪听到儿子童稚的言语,不禁脸露微笑,素手牵着儿子走向大厅。
“练姊,你刚好赶上我这曲‘塞外行’。为了练这曲双笛合奏,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培训另一支笛子呢!”秋无念笑着对她说道。
秋练雪有些诧异地望着沉静立在秋无念身旁的李寒衣,原来,他就是秋无念口中的“另一支笛子”。
想不到无念居然和师兄成为好友。秋练雪心中虽感诧异,却也为这意外高兴。
只见秋无念一比身旁的沉静男子,笑道:“他和你一般性情坚毅,所以只短短一年,花哨的技法虽还吹不来,长音却是相当澄净好听,大概是练武之人,气相当足,所以喽,我就偷懒,让他吹比较费力耗气的曲笛,我来吹小巧的梆笛。”
秋练雪听了仅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她性子清冷,对音律乐曲毫无感觉,虽然常听秋无念吹笛,但只觉优美,从未感动,相信今天也是如往常一样。
她安然端坐着,准备聆听。
“塞外行”的第一个段子“出关”,曲调优美中带着淡淡的感伤,描写的是旅人挥别家乡故老,只身远赴关外的心情。
由李寒衣手中曲笛吹出悠长的引子,绵长清澈的笛音奏出了旅人的感怀。
奇怪,我听过这曲子吗?可是无念说这是她新谱的曲,我应当是不曾听见过的。秋练雪心中隐觉这笛声长引仿佛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突然一个转折,曲调由优美绵长转为高亢愉悦,秋无念的梆笛抢了进来。
梆笛是高音笛,笛声清亮高亢,带有豪放之姿,加上秋无念技法高超,顿音、簇音、花舌音倾笼而出,轻快声似马蹄答答,豪放情似策马奔驰,使在场众人听得心情跃动,眉飞色舞,仿佛自身正享受草原奔驰之乐。
这是第二个段子“驰马”。
这感觉为何如此熟悉?难道无念这新曲是改编自边塞民族的乐曲么?可是,我又不曾到过边塞,怎么会听过如此乐曲?秋练雪听见清亮豪放的梆笛声,心中又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怀念之感。
不多时,李寒衣的曲笛和了进来。
两把笛子,一高亢、一低柔,一个飞扬跳脱、一个沉稳深情,随着乐句,时而一唱一答,时而谐音齐奏。
听曲众人心中皆幻想一女一男两人在草原并骑的旖旎风光。
乐风一转,进入了第三个段子“诉情”。
李寒衣低柔的曲笛吹出了男子深情的誓言,秋无念清亮的梆笛则是女子愉悦的回答。
接着是两人合奏,有时以女子高唱,男子低音深情相和;有时是男子低吟,女子做谐音,一高一低两种笛声相和相伴,如影随形,有比翼双飞、鹣鲽情深之情态。
在场众人听了心中皆感到幸福温馨,不禁想起各自的知心爱侣,脸上露出温柔微笑。
此时,秋练雪心中响起一阵男子歌声,和笛声重叠,同样深情真挚,同样吟唱着白首誓言——她的心,颤动了。
她的神思穿越时空,回到了四年前,和舒翰鹰在草茅共度的最后一晚。
那时,他的歌声比这笛声更深情、更真挚,深深打动了她,敲开她冷僻的心扉。
秋练雪没听进“塞外行”的最后一个段子,因为她的心沉浸在深情美丽的回忆中,冷艳的容颜漾着温柔。
“小蓝,来外公这里。”就在秋练雪出神之际秋翰林偷偷地向她身旁坐立不安的小男孩招手。
小蓝见了,愉快地跑向秋翰林,甜甜地叫了一声:“外公!”
念姨的笛曲怎么这么长呢?还好有外公叫我过去玩。
“小蓝,前日教你的诗还记得吗?”秋翰林嘿咻一声将男孩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