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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雪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队伍一时间有些混乱。走在前面的一个人调转马头,回来查看情况。他穿着白色的制服,金色的绶带随着他的动作,在身侧来回摆动着。他策马跑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旁,皱着眉查看对方的情况。
这不是刚才的那个骑士吗?苏拉这时认出了他来,连忙转头去看那个红色的身影,可是宽大的斗篷将对方完全地遮住了,只有几缕淡金色的头发从兜帽底下露出来,调皮地卷曲着。
这会是那个女孩子吗?他们不是已经一前一后地进入森林了吗?骑士的病已经好了吗?女孩子最终还是找到了想要找的草药吗?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气泡一样,咕嘟嘟地从心里冒出来,苏拉还来不及想,就看到那个红色人影原本正侧着身子跟骑士说着什么,却忽然愣住了。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茫茫的荒原,朝着地平线那一端望过去。
一座黑色的城墙。
苏拉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她朝城墙奔去,她正在飞快地远离脚下的这支队伍,远离那个红色的身影。
她离城墙越来越近了,她看到城墙上立着一个挺拔的人影,黑色军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后宽大的猩红披风翻飞。
那是一张很英俊的脸,只是没有一点表情,灰色的眼眸里唯有天地悠远,雪花纷纷落下。
他忽然转了一下头。
他在看她!
苏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她此时此刻只是一个看不见的、漂浮在虚空里的存在,这个男人却好像察觉到了一般。
苏拉屏着呼吸,也同样凝视着对方。
时间如同被这彻骨的严寒凝固了。
直到那个男人忽然扬起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薄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音节。
苏拉看懂了,那是在叫她的名字。
“苏拉。”
“苏拉。”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那个声音起初很遥远,听得并不真切,然后就越来越近,苏拉感觉自己正在从那片虚空里缓慢地抽离,她猛地挣扎了一下,忽然发出一阵急促地喘息,睁开了眼睛。
窗外阳光正好。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一直守在床边的海因里希看到她醒了过来,连忙温声问道,“要喝点水吗?你出了很多汗。”
苏拉确实觉得口干舌燥,因此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感觉到海因里希忽然站起身,一只手从她的身后绕过,扶着她的腰侧让她坐了起来。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却只是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随即又礼貌地撤回了。
“我生病了吗?”她接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一股清凉甘甜正顺着喉咙流下,平息了沿途的干渴。
“嗯,你从昨晚开始一直在发烧,”海因里希道,自然而然地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一下,“现在也还有一点。”他笑了,稍微侧了侧身,让出放在桌子上的紫色药水,“等会儿要喝药哦。”
苏拉:“”
总感觉这个颜色的药水都不是什么正经用途。
恺撒和爱因斯坦伸长了脖子等在一边,见苏拉醒来,都有点忍不住了,爱因斯坦扑闪着翅膀,一下就从房间那头飞了过来,在落进苏拉怀里的前一秒钟,被海因里希出手截住了,——爱因斯坦还是太重了,平时苏拉都受不了,更别提这时候了。海因里希的动作很快,几乎在片刻间就按住了它的后颈,跟在后面的恺撒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爱因斯坦就已经一脸懵逼地被他抱进了怀里。
然而此刻爱因斯坦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它眨着豆豆眼,颇为委屈地跟苏拉说道,“那个胖大婶说你是吹了风才生病的,可是是我站在窗口啊,我这么大,明明都把风挡住了,我都没有生病,你怎么会生病呢。”
苏拉见它是真的委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虽然对这次突如其来的生病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但至少知道跟爱因斯坦没有关系,应该是之前在迷雾森林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但是精神上却一直紧绷着,直到走出森林,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病魔才趁虚而入,一下把她打倒了。
她伸长手臂摸了摸爱因斯坦的小脑袋,安抚它道,“不是你的错哦爱因斯坦,是我自己有点虚弱才会生病的。”
说话间,原本搭在她身上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膝头,海因里希便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帮她重新拉好了。
从床下跳上来的恺撒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过去,用身体把海因里希的手隔开,自己给苏拉把被子拉上,还在脖颈旁边掖了掖,再小心地把卷进去的头发拨出来。
海因里希丝毫不介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笑着说道,“昨晚多亏了恺撒,是它发现你生病了,才去隔壁叫醒了我。它很厉害。”
“是这样吗?”苏拉转头看向恺撒,因为高热还没有完全退下,她的脸还泛着红晕,眼睛里也是一片盈盈水光,好像春日里的一湾溪水,轻盈又纯净。
恺撒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一只耳朵上就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苏拉亲了它一口,“谢谢你,恺撒。”
“没事,”恺撒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你快点好。”
爱因斯坦也点头,它已经习惯了苏拉这样的差别待遇,干脆就假装看不见,只是扯着小嗓子连声附和,“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呀,你们人类可真是太脆弱了,怎么说生病就生病呀。”
“我会很快就好的。”
苏拉笑眯眯的,大概是因为她在那个似梦非梦的状态里停留了太久的缘故,醒过来之后感觉特别想这两只跟随了自己一路的小家伙,她也想亲亲爱因斯坦,可是它正被海因里希抱在怀里,距离有点远。苏拉抬头看了一眼海因里希,原本以为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没想到下一秒,海因里希就把爱因斯坦放下了,甚至还出声招呼恺撒,“好了,你们现在放心了,先去隔壁玩吧,让苏拉再休息一下。”
他自己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整片的阳光里就多出了一个人形的阴影,轮廓却被勾勒得闪闪发光,“已经中午了,你想吃点什么吗?”
“烤肉,”苏拉确实有点饿了,“还想吃馅饼。”
“好的,白粥。”
苏拉:“???”
“白粥,生病的人要喝白粥才好得快。”海因里希笑着点了点头,“听话。”
退烧药水是紫色的。
苏拉举着水杯看了半天,几次拿起又放下,最后在海因里希的目光中一闭眼,仰着脖子,咕嘟嘟地喝了下去。
不难喝确切地说,竟然还有几分意想不到的好喝,药水的口感很清凉,回味还带着一丝甘甜,像是由什么植物泡制而成的,莫名的清香。
苏拉喝完,感觉自己干哑的喉咙舒服了不少,就抱着杯子眼巴巴地看海因里希,“可以再来一点吗?”
海因里希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笑了起来,伸手把杯子从她手里拿走了,倒了半杯清水,又递回来,“不可以。”
苏拉不太想喝水,她从醒过来到现在已经喝了好几杯水了,嘴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所以才觉得退烧药水甜丝丝的味道很好。
她看着那只杯子,眉间小小地拧起了一个疙瘩,又觉得总不能一直这样让海因里希拿着,最后还是慢吞吞地接了过来。水温微微地热着,不烫,她索性就捧在手里。
海因里希也不强迫她,虽然药剂师走之前嘱咐了让病人多喝热水,但苏拉的摄入量显然已经足够了,甚至还超出了一些。这些全都是因为他发现生了病的苏拉就像小孩子一样,乖巧得不得了,他只要把杯子添满递过去,她即使有点不情愿,也会鼓着腮帮子使劲喝完,还要把干干净净的杯底亮给自己,仿佛要证明一下似的,从鼻子里轻轻“哼”一声,带着点小骄傲。他觉得这样的苏拉很可爱,便不由自主地又给她添了一杯水,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现在。
“咳,”想到这里,海因里希轻咳了一声,像是要把心里泛起的那一点点微妙的情绪压下去,转而说起了新的话题,“春天来了。”
苏拉顺着他的目光朝窗外的方向看过去,几盆昨晚被爱因斯坦挤到一边的盆栽,今天也是歪歪扭扭地排列着,在它们垂下的碧绿枝条中,竟然隐约有几朵淡黄色的小花绽开了,正嫩生生地跟这个世界问好。
“呀,开花了。”苏拉惊喜,“昨天晚上还没有呢。”
“滕兰草是最早感应到春天的植物,春天的第一阵风吹起来,它们就会开花。所以很多北方城市的居民都喜欢在家里养几盆滕兰草,这样就能在漫长的冬天结束后,第一时间知道春天的消息。”海因里希道。
“只有北方吗?那其他地方呢?”苏拉眨了眨眼睛,“比如王都呢?”
“王都啊,”海因里希停了一下,灰色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唇角也勾着,“克里尔是个很庞大的城市,繁华,文明,充满活力,每时每刻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克里尔没有滕兰草,因为那些来自大陆各个城市和国家的人们会把最新的消息带来,哪里的粮食丰收了、某个横空出世的高阶魔法师或者武者是不是某位伯爵的私生子、消失已久精灵好像出现在了遥远的星辰之海,以及新一年的春天来了。”
他的声音温柔,语速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向外散发着如同晒干后草木般的温暖香气,苏拉忍不住跟着他的叙述,去想象克里尔的样子,却被海因里希走过来揉了揉脑袋,顺便把她一直拿在手里的杯子接了过去。
“水快洒了。”他笑道,“不喝了吧。”
苏拉连忙点头,她是真的一点都喝不下了。
海因里希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回头看了一眼苏拉,发现她还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似乎期待自己再说一说别的,那些关于克里尔的更多的故事。
海因里希笑了笑,一时间脑海里竟然也浮现出许多画面,它们走马灯一般飞快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片宽阔而整齐的草坪上,其中一条石子路弯曲着通向远处,一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白色城堡已经在那里沉默地竖立了几百年。
“家里也很好看,”他笑着说,“我们的家。”
“噢。”
好半天,苏拉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说不清为什么,明明海因里希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但是她却觉得自己脸上都烫了起来,只好一边悄悄呼气,一边尽量自然又不动声色地把身体慢慢滑回床上,同时拉起棉被一直盖到鼻子,只把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刻也慌张地闭上了,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面滚动着。
“我有点累了,要休息了。”她张了张口,小声说道,声音从棉被底下传出来,每个音节都变得软糯。
“嗯,睡吧,”海因里希道,自己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从自己的空间道具里找出一本书来,“我在这看会儿书,也看着你。”
“”
苏拉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让自己没有睁眼,而是又拉了拉棉被,这次干脆把自己整个人都盖住了,在黑暗里才获得了些许安心,脸上的红晕就肆无忌惮地烧了起来。
这个人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忍不住这么想着,不然怎么会把这种话说得这么自然呀,尤其是再配上他的脸,那种眼睛里带着笑意,还偏偏一脸认真的样子苏拉感觉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害怕心跳的声音太大,被坐在旁边的海因里希听见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快想想别的苏拉连忙转换着自己的思维,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之前梦里的那两个片段。
按照她的猜测,那个一开始就出现在片段里,穿着白色斗篷女孩子,应该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真正的苏拉弥尔顿。考虑到在第一个片段的最后,那个一直追随着她的骑士形容枯槁地倒在了森林边缘,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幸,那么第二个片段在时间顺序上应该是排在前面的。
茫茫的大雪。一队在风雪里艰难行走的人马。远处高大而冰冷的城墙。
和城墙上沉默注视着的海因里希,苏拉几乎连多一秒钟都没有思考,直觉知道这一定是原主当初远道而来和亲的记忆。
然后呢?
根据这些天来海因里希不经意间透露的一点点线索来看,原主应该是在两个人婚后不久,就出于不知名的理由从王都克里尔离开了。而那个骑士则是跟着她从神圣嘉德里帝国而来,很有可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