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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冀江赶紧应“诺”,心弦紧绷的同时却又大松口气!
打从雪梨在正则宫说有嫔妃跟她穿得一样起,他就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雪梨想不明白的事他不能不明白。这是明摆着的,是有人知道雪梨得宠,动了歪心思有意做了和她一样的衣服,希望能讨陛下欢心。
再说细致点,这是御前和雪梨那方小院里都有问题了。一边告诉后头衣服什么样,一边透出去皇帝今天要走那条路。
一路上皇帝面色沉得可怕,陈冀江都担心自己这大监是不是做不下去了——他这是驭下无能啊!
眼下皇帝还愿意把这事交给他收拾,这是给他脸呢,他必须把这事收拾漂亮了,不然脸就丢尽了。
一行人回到紫宸殿,御前上下一片腥风血雨。
这事并没有那么难查,雪梨说苏子娴也看清那套衣服了不是?陈冀江等子娴汀贤回来就直接把人挡了,问清楚了衣服什么样,然后去尚服局查谁取过同样的料子。子娴汀贤呢,就连带着福贵和豆沙一起,暂且关在小院里,谁也不许出来。
只消片刻就查出来了。
上襦鹅黄的料子太普通,用得还多。下裙那个灰黄花的丝料就宜兰宫的张宝林差人取过。
区区一个宝林,身边连上打杂的总共就四个宫人。陈冀江二话不说把人全押了来,交给徐世水审。
徐世水也不含糊,一顿板子打完就把御前这边递话的人问出来了。
人押到陈冀江面前,陈冀江正气着,定睛一瞧一脚就踹过去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宦官叫王彦,也就二十出头。平日里干什么都小心,陈冀江觉得他稳重,刚把他调到陛下跟前研墨去。
那可真是个美差啊!
“我看走眼了我!”陈冀江啐了一口,王彦吓得已然要哭了,膝行两步抱住了陈冀江的腿就求他:“大人!大人您替小的说两句话!小的就是一时迷了心窍!总共就收了二两银子啊!”
瞧这眼皮子浅的!
。
另一边,奉命进宫的卫忱听皇帝说完来龙去脉之后,气定神闲地就朝雪梨的住处去了。
真是的,大晚上的急召他进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带了一个总旗——五十个人进宫,另还有一个千户在皇城外候着。
然后就这么点事啊?
卫忱阴郁地看了皇帝一会儿,饮茶:“承淮君,杀鸡焉用宰牛刀?”
皇帝以手支颐,比他还平淡:“那不是你干妹妹么?”
卫忱:“……”
成吧,为了“干妹妹”,他就当自己这是“奉旨假公济私”了!
想了想也没让那五十人白来。三十个人把那方小院围了,二十人一并冲进去,随随便便就有的气势不要白不要啊!
本就惴惴不安的子娴汀贤福贵豆沙都吓傻了。
二十个御令卫啊!月色下,曳撒银光熠熠,胸前的飞鱼纹张牙舞爪,腰间还别着绣春刀。
从院子两侧到正屋两侧,站得齐齐整整的,他们四个被带进正厅问话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卫忱悠哉地坐在主座上,扫了一眼他们四个小萝卜头……愈发觉得陛下这是遛他玩儿呢。
罢了,他们御令卫大半的事务就是审讯,审他们四个就当顺手帮小忙。
卫忱笑了一声,摘下刀重重往案上一搁——“啪”地一声,就见四人同时一哆嗦。
“御前的人长得都周正,我往你们脸上脖子上划一刀,你们这饭碗就算丢定了。”他打了个哈欠,“说吧,张宝林怎么知道雪梨有什么衣服的?”
四人面面相觑,缩着脖子互相看看,谁都没敢吭声。
顷刻间,寒光飞闪,原本躺在案上的刀已抵在了豆沙颈间:“说。”
豆沙怕得连往后躲都不敢!
。
两相配合之下,这事儿在雪梨回来之前就全弄明白了。
紫宸殿里是王彦贪财坏了规矩,雪梨那里呢,是豆沙年纪小不懂事。
豆沙取完俸禄往回走的时候碰上张宝林身边的大宫女,那宫女说想喝口茶,她也没防心,带着人就进院去了。
倒是没直接往雪梨屋里领,她把人领到自己房里喝茶来着。布料针线放得到处都是,那件正做着的衣服更被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跪在紫宸殿里都是发抖不止,豆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奴婢……奴婢不知道!那个姐姐跟奴婢说想要点布头回去做荷包香囊,奴婢就挑了些给她……”
皇帝冷着脸听着,卫忱在旁边哈欠连天。
沉吟片刻,皇帝舒了口气:“陈冀江。”
陈冀江躬身,没敢出声。
“自己到宫正司领二十板子去。”
“……诺。”陈冀江闷头应了。心里这个恨,连活吃了那王彦的心都有!
自打当了大监他还没挨过板子呢,疼是小事,宫正司也不敢往死里打他,可是真丢人啊!
“豆沙。”皇帝目光微凝,心下一忖,“你先回去,明日再说。今晚若敢跟雪梨多说半句,就没有明天了。”
豆沙觉得整个人都被泡进了冰水里,气都喘不上来!
最后,皇帝看向王彦,神色未变,隐约沁出一笑:“陈冀江看着办吧。”
一众人退出紫宸殿后,陈冀江立刻就把王彦给“办”了。
他恨得牙痒痒,拿准了主意要拿王彦给御前上下立规矩。想了想,又觉得宫女们胆子小,真吓坏了谁也不行,就先收拾手底下这帮宦官。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几十个宦官都召过来,陈冀江冷着张脸,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王彦身上:“御前的规矩都知道。”
没人敢应话。
“咱家早说过了,都守着本分不许跟外头乱说什么,你非图那点银子,倒托着咱一块儿倒霉。”陈冀江说着一切齿,皮笑肉不笑,“也算你运气好,咱家近来吃斋念佛来着,留你一命。”
王彦惨白的面色上骤有一喜,连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陈冀江下一句话却是:“来人,把他那条不老实的舌头拔了喂狗。”
“大大大、大人……”王彦的脸色比方才白得更厉害了,半晌后,甫被人一架,一声凄厉的哭声便迸发而出,震得满院可怖。
陈冀江没再多听多看,起身出了院,徐世水瞧了瞧也跟了出去。
院门外,陈冀江停了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惨吗?”
徐世水低眉顺眼:“因为坏了御前的规矩。”
“是,不错,跟底下人就这么说。”陈冀江颔首,循循地缓出一口气来,掂量一番后道,“去把她是卫大人的干妹妹的事散开了吧,尤其是宜兰宫那边。”
这种事不能再有下回,得让后宫多点儿忌惮。
第51章 懵懂()
正则宫里,雪梨一晚上都觉得不对劲!
先是被七殿下扣在正殿不让回侧殿了,还直接在他案边给她添了副碗筷,弄得一众宾客都不停地往这边扫。
然后直到散席她才得以回到侧殿。进门一看子娴汀贤早就不在了,连饭菜都收了。拽着宫人一问,才知陛下前脚刚走,七殿下就吩咐她们两个也回去了。
就这样,七殿下还不让她走呢!
先是拖着她下棋又是让丁香带着她散步,雪梨越来越确信这是出什么事了。可她直接问,七殿下和丁香都跟她“没事没事”地敷衍,她委婉地表示要回去,他们就装听不懂然后接着该干嘛干嘛。
偏身份差别放在这里,她又不能直接甩手走人。
一晚上过得颇是心焦,七殿下可算许她离开的时候都快子时了,雪梨连告退时的万福都带着不安。
“雪梨。”谢晗叫住她。想了又想之后,到底还是意有所指地叮嘱了一句,“若是回去后见了什么事,那是御前的规矩,你别多嘴。”
雪梨怔怔,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细想想确又并不知他到底是指什么。再度一福向外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赶回住处的时候,夜晚已然过了大半了。这天不怎么看得见月亮,满天星辰倒是璀璨得很,一颗颗镶在天幕上,衬得宫阙楼台十分宁静。
她怕吵了同伴安眠,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定睛一看,却是几间屋子的灯都还亮着。
心里有一紧,特别害怕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往院里走了两步,子娴推门而出,见了她一松气:“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雪梨满目茫然,上下打量后确信子娴无事,又追问她,“谁出事了吗?”
子娴使劲摇摇头,一再地说“没事的,都很好”,然后就要回去睡觉,劝她也赶紧睡。
雪梨皱皱眉,不再追问她,举步进了正屋。
往南边瞧了瞧,她进了豆沙的房间。
“豆沙?”她轻唤了一声,侧躺在榻的豆沙看过去,抱着被子的双臂一紧,不自觉地往后缩。
这怎么了啊……
雪梨满心的疑惑没地方解,看她这个样子自然要过去问上一问。但不论她说什么,豆沙都只是摇头,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都不肯说,像是哑巴了一样。
豆沙这也是吓坏了,先是被卫忱拿刀抵着,再是听陛下亲口说敢对雪梨多说什么就让她没有明天,她哪还敢说话啊?
是以几经努力后,雪梨只能放弃了,给她盖好被子安慰她好好睡觉,走到案边把烛台一吹,自己也回房去睡。
天明起床后再去一瞧,豆沙病了。
额上发着烫,嘴唇烧得发白。福贵是个男孩年纪又小,到底不太会照顾病人,雪梨子娴汀贤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让谁告个假照顾她、或者去请个医女过来呢,御前的人倒先来了。
一个大宫女在门口一福:“雪梨,陛下让你快过去。早膳在那边给你备了。”
雪梨一滞,“哦”了一声,犹豫着看向子娴汀贤。
“你快去吧,这儿有我们呢。”子娴忙劝她,雪梨就只好离开了,跟着那大宫女去紫宸殿。
到了殿前的时候,抬眸一惊——两侧宫人站得齐整,宫女宦官都有,好像是御前上下的人都来了,连御膳房的也在。
中间一方长凳搁在那儿,雪梨心里一悸,正想问这是要杖责什么人,那大宫女扭头向她道:“进殿去吧。”
而后大宫女也退到一旁站着去了,雪梨四下瞅瞅,浑身微僵地往殿里走。
连内殿里都一个宫人都没有,可见是都在外面了。雪梨望望皇帝,皇帝指指旁边备好早膳的小桌让她去吃,略解释了句:“外面和你无关。”
半刻后,子娴汀贤连带福贵也被叫到了殿外,又过半刻,御令卫进了小院,卫忱扫了眼豆沙:“带走。”
经了昨晚,豆沙本就怕卫忱怕得要死了,现下又发着低烧,再一受惊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绕过大殿到了殿前,直接往那长凳上一搁,两个宦官上前握住胳膊按住肩头,另有一人在后头压住脚腕。
豆沙一点都动不了,抬头一看见徐世水就怕得哭了:“大人……”
徐世水看看这比长凳短了一大截的小丫头,摇摇头,手里的软木往她嘴里一塞:“丫头,咬住咯,就二十板子。熬过这一道记得长个记性,你的福分在后头呢。”
旁人都看这小丫头可怜,可徐世水一掂量就明白她这是运气好,沾了雪梨的光了。也就是陛下怕打死了人会吓坏雪梨才这么罚罚就过去了,要不然,敢跟后宫多嘴御前事的,都不用陛下操心,师父一句话就能把人办了,管你多大呢?
豆沙吓得哭不出声,下意识地点头之后,第一板子落下来那块软木就没咬住:“啊……”
雪梨听音,肩头一悚:豆沙?!
她刚好把一块枣泥拉糕咬到一半。这东西主要是糯米,做得又黏又厚,她一时发愣就没再咬下去,又不不好直接吐出来扔下,惊恐望向殿外的样子变得特别纠结。
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哭着叫说“奴婢不敢了!”。确实是豆沙,雪梨回神放下枣泥拉糕,愕然看向皇帝:“陛下?!”
谢昭平淡地回看向她:“不会打死她的。”
“豆沙病了。”雪梨脱口而出。
他又说:“卫忱的人,下手会有数。”
可是可是……
雪梨身子僵在那儿,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豆沙才十岁,又知皇帝肯定也知道她才十岁;想问问她犯了什么错,可就算了问了也不能拦着外面的事。
谢昭看着她神色一变再变、眉头愈蹙愈紧,心里竟也忐忑起来。
外面刚一静,他便问她:“生气了?”
雪梨却摇头:“没有。”
看神情明明就是生气了。
他叹口气走到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