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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进了门,见国主那般容貌,又那般和气,我也曾与你一般,生出多少非分之想。如今想来未免太痴,然而女子大多如此,只怪年轻不懂事罢了。
“入门没多久,我便察觉自己与其他人不同,连下人对我也没那般尊重。起初我想,许是我没孩子的缘故,直到那日|我月事来迟,偷偷叫了医官来瞧,国主闻言有些焦急,我才隐约觉出不对,却并未深想。
“如今再看,那分明就不是关切,而是心中不耐烦。
“医官来瞧过,说我不过是月事迟了,开了两剂药就走了。我照着方子服药,没几日果然便来了月事,倒也不放在心上。
“那之后国主却不常来,忽然有一日又去了我那里,并连续宿了几日。
“我才说了,从少时便心高气傲,见国主连宿几日,待我又十分体贴,自然以为他是心中喜爱之故。我不通诗书,彼时唯一出挑的仅相貌罢了,可哪怕他只是爱我年轻,我也甘愿。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过了不久我才知道,当时他是缺了银子了。
“那不是小数目,是买马的大数目。魏国国库里虽有些银钱,毕竟不好轻易就动的,放着我吴家的银山不用,还要到别处去求么?不过在我这里待几日,二十万两银子便能到手,这算盘朝哪边打,妹妹你也是商贾出身,自然清楚得很。”
话到这里,五娘子愈发觉得心寒。
她早猜到四娘子故意调弄周绎是因心中不平,却不知道她这般委屈。
如此说来,自己也与四娘子一般,不是千尊万贵的一国娘子,只是一个钱袋子罢了。
五娘子面色有些灰败,四娘子却没看见似的,自顾自道:
“要说我比妹妹有福,便在于没读过什么书,又没有过孩子上。”
五娘子不解,却因心中激荡而无法开口相问。
也不消她问,四娘子早知道她不懂,解释道:
“因没读过书,我的想法念头都很简单,虽因此被人瞧不起,却难得看得真——商贾自有商贾的眼界,最有识人断物的本领,是真情还是假意,起先或被迷了眼,过不多久也就看得透了。
“要说没孩子,也就不需被人忌惮、算计了,自然不会更伤心。”
五娘子咬了咬牙,心中猜测四娘子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方才那些话句句戳人心,五娘子虽不爱听,也不知四娘子是什么目的,都不得不承认都是些掏心窝子的真话。
这话旁人是不会说与她的,即便再怎么逆耳,都要沉住气听完。若只因不喜便赶了四娘子出去,只怕以后更要伤心。
四娘子见她沉得住气,心中不禁欢喜,也感慨五娘子有此心性。
她情知是一剂猛药,却还是继续道:
“从那次买马后,我便留了神,果然都是要用银子了才往我这里来。我虽然伤心,却是恨得要命。
“及妹妹进门,我愈发被冷落了,自然更恨。可笑那时我还心有不甘,做下了糊涂事,如今再看,未免有些不值。
“今日把话说给妹妹,无非是盼着你能看清,莫要再执着伤心。妹妹好歹读了书,也没有行差踏错过,总不至于和我一般,看透了人心却无可奈何。
“因从前行为有失,我如今也是欲求脱身而不能,只能数着日子等人过河拆桥了。”
五娘子不禁冷笑。
即便今时今日,你四娘子也还是不甘心吧?不然又怎么会特意过来挑唆?
这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让人莫要伤心?
还有比这些更伤人心的么?(。)
第二六一回 计深远()
四娘子早把五娘子的神色看在眼中,她知道五娘子连她一起恨上了,却仍不肯罢手。
早在当年调戏周绎时,四娘子便没心思活下去,故意试探周道昭态度。
彼时周道昭只说了一句,四娘子便消了求死的心,只浑浑噩噩过日子。若不是傅天瑜有意生事,主动寻她帮忙,四娘子怕早就灰了心。
可那傅天瑜竟是个绣花的枕头,中看不中用,四娘子觉得还不如靠自己。
便是伤不了周家根本,总能让周道昭过得不顺心。
她永远无法忘了周道昭冷冰冰的那句话:
“你自己想死容易,我不发丧就是,大不了多费些力气瞒着你家里。”
就因这么一句,四娘子意识到自己寻死也是白搭,不会有人为她伤心,更不会影响周道昭什么,不禁有些心死的意思。
然而死灰一旦复燃,更不容易扑灭。被傅天瑜撩拨起来的仇恨比之前更烈,四娘子比当初灰心时更不甘。她苦苦等着机会,原以为可以利用沈青英做些文章,没想到先教她等着了五娘子小产一事。
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褚医官是什么人?在魏国王宫里行走了二十余年了,怎会看不出五娘子是喜?
说到底,还是那周道昭搞鬼。
周道昭虽用得上两家的银钱,却总想着称霸天下做皇帝,若他事成,如今的几个娘子未来便都是一二品的妃子了。他那般傲慢自私,怎么会容许商贾之女坐上高位?又岂会让贱民生下他的子嗣,以后与周绰一样做个王爷?
四娘子忆起旧事,不禁觉得心酸,两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身上也渐渐冰凉。
蓦地,她的眼中落下几滴泪来。
五娘子本还在气她架桥拨火,见她忽然哭了,竟也怀疑起四娘子话里真假来。
四娘子擦了擦泪,苦笑道:
“瞧我,都说了灰心,竟还会流泪,说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呢。方才说到哪里了?”
五娘子听她话说得实在,不禁有些动摇,顺着接了句:“说到如今数着日子过。”
四娘子听她语气温和,心中略安,先是自嘲一笑,便接着又说道:
“是了,说到我如今只等人过河拆桥、上屋拆梯。国主有何大志,不消我说你也该知道,待事成之日,就是你我无用之时。
“我瞧你有些糊涂,竟真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身上,这才跟你说了这么些话。一来是看你可怜,让你有个防备,莫要真到那日才知道伤心。二来我也是为自己出口气。
“说出来不怕你恼,你平日温顺和气,他们断不会想到你也会反了,我若能说得动你做出些事来,才真叫他们开眼!真有那一日,我心中的恶气也终于可以出了。
“我告诉你月中要注意什么,忌讳什么,又知道送些什么给你补身子,既是心疼你与我一样被人利用,也是希望你当我是个好人,能听我今日这一番劝。
“说到这个,我倒要问问你,我又未曾有过一男半女,偏知道月中禁忌,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五娘子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轻声道:
“我倒也疑心过的,然而不过片刻便忘了,并未放在心上。”
四娘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先是“哼”了一声,接着才苦笑道:
“我必然是经过,才知道这些。”
五娘子闻言不禁纳罕。
她比四娘子入门晚不了多久,竟不知四娘子曾有身孕,听她忽然提起,想是自己入门之前的事也未必。可略一思忖又觉不对——即便是入门之前,总也该听到些风声才是。四娘子曾有孕,她竟从未听人提起过。
莫非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四娘子那一胎竟不是国主的?
或许四娘子心中不忿,与人偷情,被国主知晓后强着落了胎,又或许是四娘子自己惧祸,偷偷喝了滑胎的药。
听四娘子今日说的这些话,可知无论四娘子如何,国主都会暂留着她的性命。
这样一想,似乎一切都通了。
看见五娘子一脸狐疑,四娘子知道她有疑心,虽不知她想歪了,却告诉她道:
“这事少有人知,除了我身边最亲信的两人外,并无旁人知道究竟。
“不过国主自然心知肚明,他与夫人齐心,夫人许也是知道的,当时我连月称病,足两月有余不肯出门,二娘子、三娘子大抵也猜得到一些。
“我心中虽有不甘,却无力做主,国主要使银子了,依旧会来我屋里,后我终于有了身孕。
“自有孕前,我便想过会有那么一日。我私心想着,若生个女孩子也还罢了,以后只凭我贴补的嫁妆,也能嫁个好人家去。若生了个男孩子,别说与夫人亲出的几个相比,连周绰也是比不上的。且来日他行走在外,人说他生母是商贾之女,我那孩儿又哪有什么好出路?
“我拿了百两银子给那医官,求他不要说出去,只说我自己心慌害怕,想等胎像稳些再宣扬出去。医官收了银子,自然乐得应允,哪知我早已动了要落胎的心。
“然而毕竟是自己骨肉,心中不舍、犹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犹豫了半月却还是狠不下心。
“哪想到我这边还没拿定主意,便有嘴快的婢女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竟跑到国主面前报信邀功去了。所幸国主没立即来看我,只说先召医官给我瞧瞧,确认了之后才好声张,把人给打发了。那婢女没得到好处,悻悻地回来,被我一问就说了实话。
“我闻言先是生婢女的气,接着便有些心慌,不知是否还要偷偷落胎。那婢女见我不说话,想是怕我怪她多事,就一直跪在我跟前不起来。我看她碍眼,刚想把人轰出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听闻我有孕却不来看,只敷衍说叫医官先来确认,不是心中不喜还能是什么?
“当时我自然伤心,可也因此定了心,决意落胎。好在来的医官还是从前的,他往来王宫这么些年,自然也觉出不妥。我求着他给我药,他便真的悄悄开了一剂滑胎的药,翌日送了进来。
“我吃了药,不过几个时辰便小产了。与你不同,我当时不能让人知晓,自然忍着不敢喊疼,心中却愈发觉得委屈。之后我便称病不起,闭门不见旁人,只叫医官来瞧。
“你听到这里,觉得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自找的不是?”
见四娘子这么问,五娘子才想点头,却又忍住了。
第二六二回 万念灰()
五娘子虽觉得四娘子太能折腾,连腹中胎儿都不顾。可若细究下去,其所作所为看似乖戾任性,多半却都是无奈之举。
“姐姐也是被逼无奈罢了。”五娘子柔声安慰道。
四娘子闻言一面缓缓摇头,一面还撇着嘴不时冷笑。那笑慢慢吞吞,一声接着一声,其中分明都是苦涩。
五娘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禁睁大眼看着四娘子。
见五娘子仍有些痴,四娘子重重叹了口气,道:
“我称病不起,一直都是最初诊出我有喜的那个医官照料。他几乎隔日就要来,为我看病、开药,告诉我如何调养身体。
“我见他如此用心,以为他是见我可怜,又或许是因为曾收了我的银子,这才比旁的医官多一份耐心罢了。且我当时身子不利落,凡事都懒得想,竟没觉出不妥来。
“想着银子的妙用,我便时常塞给他一些银子,五两也有,十两也有。
“他起初还不肯收,忽然有一日便收了去,不算最初那一百两,那医官总共从我这里拿了有六七十两银子罢?六七十两,若不狎妓、不进赌坊,够他一家子吃喝好几年的了。
“我刚出月,那医官给开了个补身子的方子,便再不来瞧了,不止是他,旁的医官也不见往我那里去。
“我想着许是国主的意思,出了月便不用管我了,心里虽然怨恨委屈,却也不觉得怎么。直到后来我中暑,令有医官来瞧,我便问为何之前的那人不来,却听说那个医官横死。
“据说他回家路上碰着歹人,抢了他几两银子,又一刀要了他的命,老娘、妻子久等他不归,出门不多远便看见了,一家子哭得什么似的。国主怜惜他们孤苦,赏了五十两银子过去。他老娘拿了银子,带着他的妻儿回老家去了。
“我这才发觉不对——哪有人敢抢宫里行走的医官的,还连性命一并要了?这事情该有多大,不需想也可知,杀了宫里出来的医官,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想了许久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医官被人灭了口了!
“他知道我曾有孕罢了,然而却是我自己给他银子求的落胎药,要灭口也该是我来,为何是旁人去灭口呢?妹妹你说,为何?”
五娘子知道她是说周道昭杀人灭口,便循着这个念头琢磨下去。
沉思片刻,五娘子以为自己想得明了,开口答道:
“许是怕人知道姐姐自己求了落胎,说出去丢周家的脸面?”
四娘子冷哼一声,道:
“自然不是。若只是怕人知道这事,我身边的婢女又怎会都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