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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啧啧”出声,摆了摆手指,叹道:“你看你看,就你说话声音最大,语气这么凶,还说不欺负人家?”
这么一说,似乎她真有些站不住脚,常歌瞪了瞪他,认命地闭嘴没说话。
非墨咬着唇浅笑,继而朝苏卿看了一眼,后者也恰好看向这边,二人很有默契的相视点头。
……
少言山虽陡,好在山路并不难走,几人随着那老和尚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瞧见前面立了一座寺庙,寺门古朴庄重,规模宏大,红墙绿瓦,檐牙高啄。透过大门,隐约可见那里面摆着的一大铜香炉,烟气缭绕,当真是佛门清净之地。
几个小和尚正在院中打扫落叶,看得不笑和尚带了几位客人前来,忙放下扫帚,恭敬跑来行礼。
“师父。”
“嗯。”不笑和尚微一颔首,抬掌指着旁边苏卿一行人,道:“去给这几位施主安排客房。”
“还是东院的那几间么?”小和尚开口问。
他随意点头:“就那几间罢。”
顾沉衣听得明白,却也不点明,只玩笑道:“看样子,大师寺中,近来客人不少啊。”
不笑和尚波澜不惊地屈身施礼,语气里丝毫无异样。
“不过是些来上香的香客罢了,与以往并无甚差别。”
“哦?是吗?”顾沉衣懒懒地扬起眉来,对面的苏卿朝他点头示意。
“那也正好,既是来了,我也捐些香油钱好了。”他自怀中摸出几叠银票来,笑着递过去,“还望大师笑纳。”
“阿弥陀佛……”不笑和尚念叨了一句,旁边的小和尚赶紧识相的跑来接住。他方又道:“顾少爷一片诚心,老衲在此谢过。”
“大师不必客气,只是些小钱,不足挂齿。”
横竖哪里都有有钱人,常歌自知自己银两不多,眼瞧顾沉衣出手这么阔绰,她不由摇头,这样也好,不用她再花钱了。
不笑和尚至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苏卿他们几人,只一直垂眸静静而立,方才那小和尚气喘吁吁跑来回话。
“师父,客房都准备好了。”
他对着顾沉衣鞠了一躬,道:“阿弥陀佛……几位是先去房间看看,还是往寺中转一转?我寺后院有一处梅林,风景并不比那失雾林差。”
“多谢大师了。”常歌拱手作揖,继而对着那小和尚笑道,“小师父,劳烦你带路,我想先回房休息。”
非墨回头朝苏卿看了看,后者对他打了个手势,他微愣一瞬,忙转身跟上常歌。
看着他们二人走远,苏卿方才对着不笑和尚抱拳道:“那我们两个就在寺中闲逛闲逛好了,望大师不要见怪才好。”
“阿弥陀佛,施主请便。”
安龙寺乃有着天下第一寺的美誉,且不说是因得此寺庙年代久远,积攒不少人气,据闻当年太祖“先南后北”举兵统一天下时,也曾在此寺中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待太宗即位,便重修此寺,将整个寺庙扩建一番,且建的宏伟威严,金碧辉煌。由此固然能看出它在朝廷中的地位,时至今日,虽不似当初那般受官家重视,但也闻名天下。
就说在江湖之中,安龙寺的“九天掌”也是让人闻风丧胆。
不过如今看得这里里外外清净的模样,很难与“天下第一”这个美名联系起来。恐怕闹鬼一事的确不是谣言那么简单。
犹自思索了半天,苏卿抬头正准备与顾沉衣商量一番,却见他目光仍朝着常歌二人方才离去之处看着,神情古怪。
他略有不解地摸了摸下巴,后来又猛地意识到什么,满脸堆笑地用手肘去捅他。
“都看呆了啊,顾大少爷?”
顾沉衣身形一僵,回神过来,表情尴尬地握拳在唇下轻咳,“在下只是观这寺里建筑独特,气势宏伟……呃,而且草木也养的生机勃勃,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苏卿当然不信他,只叹笑着摇头:
“其实,苏某一直很好奇……顾大少爷对我们小伍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情感呢?”
“怎么?”顾沉衣调笑着扬起嘴角,“难道苏大侠也想帮我‘撮合撮合’?在下可不是那位傻头傻脑的萧公子啊。况且……”他似有些苦笑般展开扇子来晃了晃,“常姑娘只有一个。”
“顾大少爷多虑了。”苏卿也陪着他一块儿笑,“苏某与顾大少爷萍水相逢,一面之交,犯不着这么多事,来管您的终身大事。而且……顾大少爷这般聪明,量来是不需要苏某‘从旁指点’。我还是多关心关心我那位小师弟比较好。”
“若我说……”顾沉衣偏头看他,收了笑颜,正色道,“我是把她当作我顾家的大少奶奶,苏大侠当如何?”
苏卿从容不迫地回他:“那顾大少爷可得自行努力了,在下爱莫能助。”
顾沉衣听罢,合拢扇子朗声而笑。
“苏大侠可真是个有趣之人。”
苏卿对他作揖,抿唇而笑,“彼此彼此。”
更深露重,夜风凋碧树,寺外高山几重,寒烟万点,如泼浓墨。
常歌盯着桌上摇摆不定地烛光,默默出神,窗外一阵风起,吹得帘幕不断飞卷,下午睡得很饱,现在她了无睡意,晚饭也没吃上几口,心里倒是闷得慌,却不知是怎么的。
她起身把蜡烛吹灭,索性推门出去走走散心。
眼下时候倒晚不晚的,寺里的和尚大多也都休息了,常歌一个人沿着回廊漫无目的的走,前面正有两个端着托盘的小和尚一边说笑一边朝这边行来。
“那位少侠的剑法当真不错。”
旁边那小和尚点头应道:“就是不知他懂不懂拳法,我倒想去同他讨教几招呢。”
“嘘——师父不是不让咱们私斗么?小心你又挨罚了。”
“不斗就不斗。等会我去找他聊一聊,看看他还会点别的什么功夫不。”
另一个赶紧拉住他:“诶,也带上我啊。”
“先得把茶水给师父送去啊,磨磨蹭蹭的,惹得师父不高兴了怎么办?”
……
常歌回头暗自忖度,这两个小和尚说说笑笑已经走远,从他们口中听得的那人,倒有些像是非墨……
她本欲绕道走,可不知怎么的,又很想过去看看他。脑中正不断纠结,哪想不觉中已经走到前院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月光浅浅淡淡,如水流银,非墨正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坐着休息,看样子已经没有在练剑,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认认真真地翻来覆去的把弄。
想来他总有夜里练功的习惯,虽不是第一次这么看他,却偶尔也觉得光论相貌,他的确是个很好看的人。
白日也听朔师姐提起过他的爹爹,听说是当时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这无怪乎他有如此俊朗的外表。
常歌犹豫了一下,最后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没有大大方方走过去,反而潜在墙边张望。估计若是此刻有人在她后面看得她这副模样肯定会很丢人……
看了一阵,终究感到这般行为有些可笑。常歌站起身来,轻拍掉身上散落的树叶,刚欲原路返回。不想却听得那边谨慎喝道:“什么人?”
她心上一愣,还不及出声,脖颈就瞬间被人掐住。
40、山中古寺【七】
月光正照在对面人脸上,他额上细细的汗珠亦能看得清清楚楚,微凝的剑眉之下,眸中神色犀利。
待瞧得来人面貌,非墨蓦地一愣,忙抽手回来,惊慌失措地立在原地望着她。
“小、小伍……怎么是你?”
常歌抚着脖子弯腰猛咳,难受道:“咳咳……那么大力气,你想掐死我不成?”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他有些不知所措,又看她咳得那么厉害,赶紧伸手过去替她抚背。
好容易缓过气,常歌慢慢平息呼吸,刚想开口喝他,却看见他那一脸担心和无辜的模样,一时又下不了口,最后只得道:“哼,你现在武功好了,得意了?连大师兄都帮你说话,还说我欺负你?分明是你欺负我才是!”
非墨瞅着她脸上表情,终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常歌狠狠瞪着他,“你还笑?”
“我的轻功都是你教的。”非墨笑着摇头,“你算我半个师父了……”
“谁、谁是你师父了。”常歌一把推开他,自顾拍着头上身上沾着的树叶,非墨退了几步,又凑上来帮她拍,随即不禁奇怪道:“大半夜的,你如何在这里?”
“我……”思及自是不能坦白告诉他,常歌脸上微红,信口胡诌,“我是因为觉得这寺中有古怪,所以放心不下,到处转着看看。”
“嗯?你也觉得这寺里古怪?”非墨并未多想,反而拉着她走到方才院落之中,指着地上的一株植物,道:“你看这个。”
常歌俯□去,正准备伸手去采,非墨赶紧拉住她。
“别碰,这草有毒的!”
此草叶成圆形,并不高大,也生得普通,与寻常杂草无异,旁边还生有紫色的小果实。常歌仔细看了看,方道:“这是南天竹,寺庙中略有潮湿,长着这个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不过我方才途径花园,看见在园子最里之处大片长着这种毒草,像是有意种植的。”非墨摸着下巴凝眸沉思,“那主持方丈恐怕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嗯……等明天就再去那林子里看一看罢。”她总觉得白日里似乎还瞧见那竹林附近有什么人,只可惜苏卿不让她细看。再有便是竹林里的雾气,好像……那味道很有些熟悉,之前在哪里遇到过一样。
常歌正偏头思索,余光却见得非墨神色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她,右手背在身后,表情可疑得很。她猛地回转过头,虚了眼睛凑近他。
“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没什么。”非墨连忙往后挪。
这般举动,就更加让她多了几分怀疑,且方才也的确看见他坐在栏杆上摆弄着什么,常歌哼道:“你肯定有问题,老实教出来。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真的没什么。”非墨咬了咬下唇,为难地看着她,“不要再问我了。”
“哼,你不让我看,那就偏就要看看了——”她说罢,出手就去擒他背过去的右手。非墨自是大惊,刚要还击,但一想右手不能拿出来,否则教她看见东西便不好,左手却又不能出招,怕伤着她,一来二去只就在原地闪来闪去尽量避开她的掌风。
常歌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自己也便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不由阴笑一声:“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非墨头上冒汗,吃力地频频往后退,常歌一掌一掌打得死紧,半点不停歇,很快就去了二三十招。眼看就将被她逼到墙上,非墨无奈,伸左手来踏步进招。石青虽一直教习他剑法,但别的招式也都教了他不少,加之学过轻功后,他身法也比从前快了许多,步缓手快,几招之下常歌已有些对付不过来。
她心头一凛,方出声喝道:“好啊,你现在武功好了,就明目张胆来欺负我了?方才谁说我是他半个师父来着?”
非墨听她这话,手上瞬间一滞,不敢再动作,常歌趁着他走神这一刻,一手摁住他胳膊,另一手迅速拉了他右手到眼前来看。
常歌得意地抓着他手,笑道:“跟我斗,你还早了几年呢。”
非墨满脸犯愁地盯着她,想要收手回去却又受了她一记瞪,最后只得把手摊开来。掌心里摆着的那支朱钗赫然入目,钗头用翡翠雕了云纹,中间却缺了一块。
常歌不解地拿过来瞧,“只是一支发簪?”
“嗯。”非墨也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回答她,“原本想送给你的,可惜被我摔坏了……这颗玛瑙,怎么都凑不上去。”他从怀里掏出一粒绿色的宝石,递给她看。
常歌缓缓接过来,拿着簪子粗粗看了一下,默然不语。
看她许久都不说话,非墨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神情,轻声问道:“……没有生气吧?”
“我生气作甚么?”常歌别过脸,故作不在意,“我有那么小气吗?”
“不生气就好……”非墨挠了挠头,笑吟吟道,“你最近好像很容易生气……我怕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常歌无力的解释:“我那是因为……”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等她说完,非墨就出言打断,走到她身边,表情认真,“你不用这样。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很多……”
常歌微微一愣:“想明白什么?”
非墨望着她,眸中神色温暖,含笑道:“你说的很对,我们两个身份有别,我不应当逼你。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往后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