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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是许久没有回家,常歌也显得有些愉悦,步伐轻快,直直朝着街北面
而行。
内城西北,乃是一栋府宅,华贵奢侈,富丽堂皇,亭台楼阁高耸入云,而
那不远处就是开封府衙,过路之人不断。那上书写有“常府”二字,门口两个
家丁守着,虽比不得太师府开封府那般威严,但却散发着一股贵气。
常歌在门口停下脚步,守门的家丁一眼便就认出来,忙恭敬施礼。
“大小姐!”
常歌点头示意,举步就要往里走。其中一人立马道:“大小姐既是回来了
,小的这便去向老爷通报。”
“我爹他也在家?”
以往这个时候只知他忙于生意上的事,东奔西走,唯有过年那几日方在家
中。
“老爷这几个月都在家里待着,并没出去。”那人瞟着常歌的表情,见机
又添油加醋,“自从小姐走后,老爷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不少。小姐……
您还是别再惹老爷生
气了罢……”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常歌一扬手,冷声道,“你去和我爹说,我换
身衣裳就去找他。”
“是,小姐。”
家丁奉命退下。常歌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正想唤非墨,却见他吃愣愣地仰
头望着大门,嘴唇微张,她不由笑出声,上前晃了晃手。
“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傻了?”
非墨回神过来,尴尬地抓了抓耳根,有些怯怯的。
“我只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大的房子,好像你家比姓顾的他们家还要富
裕一些……”
“那是自然。”常歌得意道,“我爹爹的名头可不是白吹的。”她笑嘻嘻
地牵了他的手,道:“走吧,等会我带你去见我爹。”
“……啊?”他微微怔忡,“这么快?”
“……你害怕?”
“害怕,倒不是。”非墨抿了抿唇,犹豫不决,“你离家出走已是让他老
人家不满,若这时候再火上浇油,岂非更是不妙。到时即便你说得对理,他也
不会听的。”
听他这句话倒也不错,常歌一时犯了难,只得道:“那好吧。我可我总得
让你同他先见上一面,别的,咱们搁着不说,你看好不好?”
“嗯。”他点着头笑道,“好。”
常知书只有常歌一个女儿,府里上上下下自然对她敬畏非常,今日瞧她终
于回来,一路上遇到的仆人也都是吃惊不已,赶紧吩咐着准备热水茶点打点房
间。至于这般跟着她的非墨,自然也是让人匪夷,但迫于她素日脾气,也都不
敢造次,听她吩咐着去替非墨准备客房。
回到自己房间,常歌倒在床上长舒了口气,简单洗了个澡,梳好头发,两
个丫头将衣服递了来帮她穿上。
毕竟自己爹爹的性子她最清楚,是吃硬不吃软,故而不能在气势上先输下
来。
旁边的俩丫头私语许久,最后还是放胆来问。
“小姐,那位跟着你来的公子是什么人啊?”
常歌看也没看她,浅淡道:“朋友。”
其中一个听罢就笑了:“看小姐你那么重视,想必不是一般的朋友罢?”
常歌皱着眉瞪回去:“干你什么事?少嚼我的舌根。”
她掩嘴笑着点头:“是是是……奴婢错了。”说完却越发笑得欢快,常歌
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笑笑笑……再笑就把你嘴撕了。”
另一个勉强止住笑,反而正正经经提醒她:“小姐,我劝你快些去找老爷
罢,方才听人说,顾家两父子知道你回府可是又上门来了。”
“他们?……已经来了?”常歌脸色大变,咬着嘴唇纠结,只得急声问道
:“方才随我来的那个公子,在哪间客房?”
47、此爱非花【六】
今日常府甚为热闹,因闻在江南一带富甲一方的顾家老爷又上门来提亲了
,且正巧常家大小姐也刚刚回府,故而府中上下忙里忙外,不可开交。
寻了衣服,取了环佩,常歌仔仔细细地帮非墨穿戴好,顺便亦将底下的丫
头尽数支开。非墨的头发非常好,乌黑且柔顺,平心而论,连她自己也比不上
这般。
铜镜之中朦朦胧胧不太真切,非墨拧着眉并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换了一根玉簪,常歌替他梳好头,挽好发,扳过身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不错。”
非墨不觉问道:“穿成这样……作甚么?”
常歌把木梳放好,正正经经地看着他:“姓顾的已经来了,无论如何,气
势上总不能输给他。”
非墨瞧她表情,知晓她一贯冲动的性格,不免劝道:“一会儿还是小心些
说话为好,毕竟你爹在场,你刚回家,不能同他关系再闹僵了。”
“我知道。”常歌点点头。
正说话间,门外的小丫头低声来传话。
“小姐,老爷派人来催了。”
“好,我这就去。”常歌说完,便伸手拉住他,“走,一起去。”
推开门时,外面的俩个丫头望着非墨稍愣了一瞬,随即规规矩矩的垂下头
,安分地跟在常歌身后,一路往正厅方向而行。
尚还未踏进门,远远的就听见屋中谈笑之声,那些个声音之中除了她爹和
顾沉衣之外倒还有一个人,想来便是顾沉衣的爹爹,顾老先生了。常歌发觉牵
着非墨的那只手手心已然冒汗,无端的有些许紧张之感,正欲抽手走,举步进
去,却不想非墨忽然握紧。
“……别担心。”听得他凑在耳畔,轻声出口,安慰似的在她肩上拍了几
下。常歌蓦地怔了怔,随即朝他弯起嘴角来,笑着颔首,虽说仍旧是有些不安
,可却觉心上温暖至极。
她深吸一口气,往厅内走。
“老爷,小姐来了。”
前面的丫头话刚道完,屋中登时安静下来。常歌径直走到厅中,非墨则先
于旁边不起眼一处站着。看那上座左右正坐着常知书和顾老爷,身侧却有一位
美妇人站着斟茶,若说是顾夫人,但并未落座,也就是说可能是府内的女眷。
抬眼之时,旁边的顾沉衣方谦和有礼地对着他点头含笑。
“爹,顾老爷,顾公子。”常歌恭敬地对着三人施了一礼,那顾老爷忙抬
手来,欢喜道:
“常小姐多礼了。”
非墨这才仔细打量
起她父亲来。年纪约摸四十来岁,儒雅沉稳,神色冷峻,下颚微有青须,
身着绛紫色缎绣氅衣,脚蹬黑色长靴,腰树白银腰带,拇指上带有一个玉扳指
。比起旁边笑得颇为谄媚的顾老爷,他倒是十分有文人雅士的气质。
顾老爷一见得常歌,几番打量后笑着夸赞道:“都说常家小姐生的娇俏,
今日一见,果真是明艳可爱。常兄能有如此女儿,真让在下艳羡得很啊。”
常知书敷衍性地笑了一下,“顾兄谬赞。小女生性顽劣,又不如别家女子
贤淑文静,着实令人头疼。你瞧她这回,竟也敢大着胆子离家出走,在外面野
了半年才回家。”
“诶。常兄此言差矣。”顾老爷满脸堆笑,一门心思讨好,“令爱心胸豪
爽,不差男儿,想来处事也是果断聪颖,这般女儿比起那些深闺淑女更加让人
喜欢。”他说罢,还不忘朝顾沉衣使眼色。
“是不是啊,沉衣?”
顾沉衣尚在茗茶,听他这么一问,心里虽是无奈但也只好附和他。
“爹爹说的是。”他扬扬眉朝常歌温润一笑,说道:“常小姐论相貌可谓
是清雅出众,论才智又是在下所不及,机敏聪慧,难得天下间还能有如此奇女
子。在下今日能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常歌白眼瞪他,这家伙一张三寸不烂舌,不知道的听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
回事一般。她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回答:
“顾公子过誉了。不过小女子自问不如别家姑娘,如此夸赞,当真受不起
。”
“受得起,受得起。”顾老爷马上笑着接话,“常小姐既是常兄的掌上明
珠,如何受不起?你和沉衣好歹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噗——”顾沉衣险些没被呛住,皱着眉朝他爹看去,眼神质问:哪有这
回事?!
“顾兄的确高看小女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常知书淡淡开口,面无表情地
望了常歌一眼,“小女的确不如二位所想那般好,前日顾兄提起的婚事,我看
还是罢了。”
常歌讶然愣住,竟是没想到爹爹居然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推了这门亲事,着
实奇怪得很,虽不明他意,但好在不用受顾家提亲的烦扰到底是让人欣喜。
“诶?!”顾老爷面色一沉,拍着手犯难道,“常老兄,咱们多少年的交
情了,你怎么说拒绝就拒绝啊?好歹也再考虑考虑……”他顿了顿,立即道,
“可是在下的聘礼送的不够?不要紧,只要常兄开口,我……”
“顾兄不必多言。”常知书冷声推拒,“你
我生意上的往来自不会因此有所偏差,顾兄不用顾忌。小女顽劣难驯,只
怕会耽误令郎。”
“呃……常兄哪里的话,我儿……”
“况且!”常知书端起茶杯来,提高音量打断他,“对于小女的终身大事
,我已有心中人选,还望你不要为难我才是。”
还不等顾老爷发问,常歌已是惊愕失色地抢先道:“什么?是何人?”
常知书轻瞟着她,波澜不惊地回答:“此人你不认识。他是西域关外的生
意人,姓裴,长得一表人才,文质彬彬,我已同他家中人说定,五月中旬他便
会派人来下聘。”
常歌听完,就怒气冲冲地跺脚道:“姓裴?谁认识这个姓裴的,我才不会
嫁给他,你做梦!”
“说的是啊,常兄。”顾老爷赶紧来打圆场,“再说那关外苦寒之地,哪
有人这么狠心,把女儿嫁到那地方去的?我说你这决定也太过草率了些……”
不想,他却是语气决绝,“这是我常家的事。”
“不需外人来多嘴。”
“诶,你!”
常歌踏上前一步,眯着眼睛,脸上盛怒不已,“哼,嫁不嫁人,是我的事
,也不用你来管。”
“放肆!”常知书眉上一横,将茶杯往桌上狠狠跺去,喝道:“你是越大
越无法无天了?敢用这等语气同爹爹说话?!”
常歌强压怒意,抿了抿唇,缓下语气来:“是你自己先不讲道理的……”
“我告诉你。”常知书素然看她,声音阴冷,“这亲,你非成不可,就是
不愿意,我五花大绑绑着你,也必须把你送出关外!”
“你!……”常歌气结,指着他问道:“凭什么要把我送出关?我才不要
去关外!”
“就凭我是你爹!”他横眉竖眼,话语不容反驳,“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你一个小丫头有何说话的份儿?”
“你还知道你是我爹啊?”常歌挑起嘴角来冷笑,“你从小到大几时管过
我?你向来不都这样放任我自生自灭吗?现下要为你的生意考虑了,就准备卖
女儿了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怎么当父亲的?”
“小伍……”非墨眼见她二人就将吵起来,忙上前拉住她,皱着眉小声道
:“他到底是你爹,不要这样对他不敬。”
“你别管……”常歌把他手拿开,眼里含着泪,质问道:“你难道就想我
真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他薄唇紧抿了一会儿,哑声开口道:“不想……自然不想。”
“不想那你就别管我。”常歌推开他,直面着前面的常知
书。
因得这是人家家中事务,加之常知书也如此果断的发了话,顾老爷自是碰
了一鼻子灰,闷头喝茶不语,站在一侧的那妇人左右瞧得他们父女二人如仇人
见面般红脸,思量迟疑之下还是站出来走到常歌面前,轻轻笑道:“小伍,你
爹爹毕竟是你爹爹,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你放手。”常歌甩开她,厉声呵斥,“少假惺惺了,把我娘害死的人,
你也有份!”
“小伍!”常知书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怎么,你敢做就不敢让我说了?”常歌也不畏他,理直气壮地抓着那妇
人手腕,“你和她,你们两个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全府上上下下就等着你续弦呢,我娘不死,她怎么可能有机会!?”
“小伍……”妇人泪眼朦胧地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混账,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常歌毫不客气地喝住她,半分情面也不给
,边说却边流泪,“你跟他分明就是说一套做一套,面上装着对我那么好,你
觉得能收买我吗?外面人人都说常老爷多年不娶,是顾念旧情,还夸他痴心,
你不觉得很可笑?”
“小伍!谁给你的胆子说这些!”常知书几步走下来,拽着她衣襟怒道:
“给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