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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密信,还用了信物玉佩,是想将这些东西,交给远在越州的娘家,希望娘家想办法救她。
但是她该如何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呢?有一个人帮了她,那就是宋右臣。宋璟是老臣子了,一贯坚定的太子支持者,虽然现在年事已高,不在朝中,但多少还有些影响力。皇甫德仪求了他,送出这个包裹,恰逢当时李白拜谒宋璟,提及他很快就要启程上益州看望李仲远,宋璟便将这个包裹转交给李白,由李白带给李仲远。
为何宋璟会择了李白,而非其他人?这当中很值得玩味。我恐怕如今宋右臣的处境也很艰难,他可能一直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下,不得已出此下策,让一个不相熟的浪客书生送包裹。而李仲远是宋璟最得意的门生,二人素来有书信往来,他相信李仲远接到包裹后,会按照他的意思妥善处置。
但是”沈绥却忽然来了一个大转折,喝下碗中最后一小口粥,搁下碗勺,道:
“他没有想到,李仲远与他的立场截然相反。”
什么?!沈缙觉得难以置信,阿姊是说,李仲远是武氏那边的人?
沈绥点点头,道:
“李仲远与宋璟立场相反,这个事我还在猜测阶段。呼延大哥”她忽然点了一下坐在一旁,一直未有言语的呼延卓马道:
“我等着你的消息证实我的猜测,先说来听听。”
呼延卓马呵呵笑了,道:
“某一直听门主分析,听得入了神,差点忘了正事。话说回来,门主真是料事如神,属下带来的消息,正是关于武氏与李仲远的消息。”
沈绥笑了,她知道自己猜中了,便听呼延卓马道:
“是这样的,两日前,我们在益州的弟兄终于探听到了关于李仲远背景的一些消息。李仲远是并州文水人,虽然现在武氏定居利州,但谁都知道武氏发迹于并州文水。原本只是同乡,也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我们经过多方探查,终于从文水当地一位老妪口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这老妪是武氏整家迁至利州之前,还在文水时,武家府中的老嬷嬷,对很多事情都很清楚。武氏迁走时,带走了大部分的仆从,留下的少部分也大多是老弱病残,现如今差不多都死光了。也就只有这老妪,活得长,住在文水乡下山坳里的小村庄,我们寻了好久才寻到。
据这老妪说,李仲远本是罪臣之子,家中曾参与徐敬业、骆宾王发动的讨武造反,徐、骆死后,他们家所有男性长辈被充军边疆,妇孺罚没为奴,那个时候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孩。在他十一岁时,家中所有的女性长辈也都过世了,从此成了孤儿,卖身入武氏。后来受到当时的武家大郎武甄赏识,带在身边作为书童,教他识字读书。武甄甚至走了关系,帮他脱了奴籍,成为良民,立户为丁,还出钱送他去考科举。这李仲远本不姓李,‘李’姓是后来立户时重新取的姓氏。他与武甄关系非常近,对武甄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这许多年来,虽然并没有表面上的来往,但私底下,曾很多次帮助过武甄。”
这么说来,这李仲远竟然是被灭族的仇人家养大的,对仇人感恩戴德,这还真是讽刺。沈缙接过话头,感叹道。
“可不是嘛。”呼延卓马应道。
沈绥道:“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包裹到了李仲远手中,李仲远会有那种反应。他怕是担忧武惠妃在宫中的处境,害怕武惠妃暗害皇甫德仪之事若是让越州皇甫家知晓了,皇甫家闹起来,圣人会迫于舆论降罪武家。”
阿姊,那包裹,李仲远到底送给谁了?他为何不就地销毁?沈缙问。
“按照常人的思路,拿到这种有威胁性的包裹,销毁肯定是第一选择。他不销毁,确实有些古怪。除非”沈绥蹙着眉,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沉吟。
“除非那封密信之中,还写有什么更重要的信息,以至李仲远需要留下证据,去提醒某些人。”一旁的张若菡忽的开口道。
沈绥点头,她和张若菡想到一块儿去了。
“伯昭,我一直觉得血衣的存在很奇怪,我在想,会不会是皇甫德仪小产了”张若菡道。
沈绥转身看向张若菡,双眼在发亮:
“莲婢,你说到点子上了。但我的想法与你不同,那血衣是不是皇甫德仪小产的证据,我不敢肯定。近些年来,圣人几乎独宠武惠妃,甚少会去其他宫中,而近十年来除了武惠妃,也并没有其他妃嫔怀孕的消息传出,皇甫德仪怀孕小产这个可能性或许不大。
而那血衣,之所以会在皇甫德仪手中,或许是宫中的皇子,很有可能是皇甫德仪的儿子鄂王遇害了。但肯定不是死了,否则消息掩盖不住。而是受了伤,流了不少血,那件衣服是他当时穿在身上的。这件事武惠妃应当做得很谨慎,虽未成功,但也并未留下证据,因而被圣人压下来了,外界没有消息,以致皇甫德仪有怨无处报,只得向娘家求助。
求助只是一方面,皇甫德仪或许知道武惠妃下一个目标是谁,因而她千方百计要把消息传出去,阻止武惠妃的阴谋。”
张若菡似乎意识到了沈绥在说什么,道:
“难道,是千鹤从扶风法门寺带回来给我的那个消息?”
“哈哈!”沈绥就知道张若菡定与她心有灵犀,一拍桌案,抓住张若菡的手大赞道:
“你太聪明了,莲婢!”
张若菡失笑:“聪明的是你吧,你比我早先想到。”
这时,沈缙也反应过来了,忙一拍轮椅扶手,道:
我明白了!原来联系在这里!皇甫德仪千方百计要传出去的消息,是武惠妃要暗害晋国公主李瑾月?
沈绥笑了,道:
“不单是害卯卯,其实很可能目标是太子,但是误中副车。想想,卯卯是与太子游猎时不慎堕马的,这必不是巧合。”
“这么说,送信到扶风法门寺,拐弯抹角要我提醒卯卯注意暗箭的人,是宋右臣?”张若菡道。
沈绥摇头:“应当不是的,想想不符合当时的情况。首先,宋右臣不是蜀中人,不用蜀锦锦囊;其次,宋右臣处在四面环视之中,他如何派人送信至扶风法门寺,又让方丈转送与你?他连皇甫德仪传出来的包袱都找不到人送。其三,为何那封密信只提醒你有人要暗害卯卯,却未提及太子?武惠妃最大的目标明明是太子。如果是宋璟,定然第一时间要你警告太子注意暗箭,又怎么会只提卯卯,不提太子?”
“那会是谁?”呼延卓马迷茫了。
沈绥思忖片刻,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武甄,除了他应当不会有别人。”
“门主是说,武甄派人送信给三娘子,要三娘子警告公主提防暗箭?为什么?”
呼延卓马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沈缙与张若菡却回过味来了。
沈缙道:阿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武甄虽然是武惠妃的族兄,但立场不同,在得到李仲远转交给他的,来自皇甫德仪的包裹后,他知道武惠妃暗害皇子之事,甚至还阴谋将太子与晋国公主一网打尽,心中愈发恐惧,因而更加想要阻止她犯错,以免连累武氏。但他不好直接提醒莲婢姐姐太子有危险,这样指向太过明显,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提醒莲婢姐姐晋国公主有危险。如此,晋国公主必然提高警惕,也可间接保护太子,以防止悲剧发生。
“说得没错。”沈绥点头。一旁的呼延卓马抚掌,恍然大悟。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辗转送信至扶风法门寺,这是一条旁人很少知道的,可以联系上我的送信路径。”张若菡补充道,随即奇怪道,“我张家与武甄还真的不是很熟,他怎么会对我如此了解?”
“这我就不知了。”沈绥蹙起眉来。
“你是怎么联系上这几件事的?”张若菡好奇地看向沈绥。
沈绥笑了:“乘船下江陵时,你编造三锦囊之事试探于我,但我知道你并非无中生有。那李仲远为何会认出你来,一直有意无意注意你,这定不寻常。他当知道武甄联系你的事,因而十分留意你的动向。如此,你误打误撞闹出来的三锦囊事件,就必然与卯卯堕马之事有关了。”
张若菡笑而不语,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几件事中扮演了串联的角色。
“那武甄是个出尘之人,只爱练字写文章,从不爱官场斗争,身上也无一官半职的。这些年来虽执掌武氏,却愈发成了缩头乌龟了,如此行事,倒也符合他的做派。”呼延卓马道。
可是这与这次的圣杯之事,有关吗?沈缙忽然问道。
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改
这章的思维过程比较复杂,若是不理解,多读几次就能明白了。
第112章()
从去年十一月份至如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犹如无数线绳缠绕在一起;结成无数的结。而沈绥一直在做着解结梳理的工作,只是她在这一头解结;那一头却又有新的事件发生;打成了新的结;比如;近来发生的圣杯失窃之事,究竟与三锦囊事件牵扯出的宫廷储位斗争有何关联?关于这一点;沈绥还处在非常初步的猜测阶段。
她斜倚在凭几之上,右手有意无意地叩击着凭几;短暂地思索整理后;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目前并未有明确的指向或者证据表明圣杯失窃与储位之争有关。但是,这其中必然有某种关联,原因在于——景教。从慈恩怪猿案;到如今的圣杯失窃案,每一桩案子都少不了景教的身影。
首先;慈恩案中;那封沾有金醉坊的告密信,现在可以肯定是潜伏在千羽门之中的晏大娘子送给方丈的,也正是因为那封告密信,直接导致了悲剧。晏大娘子有景教背景,她的人在平康坊中组织了秘密结社,私下传教。而善因的身份直接关联到当年我们父亲的死。
之后;在江陵朱元茂失踪案中,凶手周大一家,同样是被晏大娘子蛊惑,信奉景教,在晏大娘子的煽风点火下,绑架朱元茂入长江边的洞窟之中,倒悬至十字架上,放血折磨致死。还有周家村,十七年前也因为参与制作船棺,而被全村灭口,以至于后来出现了张瑞锦、张瑞秀姊妹俩的悲剧。悬崖上杀害周大一家、还差点害死莲婢的黑袍人,统统与景教脱不开干系。这些,还都与我们母亲当年的死有关。
还有在江陵时,我与莲婢曾近距离与景教徒接触过,以致牵扯出皇甫德仪、武惠妃的后宫之争,以及太子与寿王的储位之争。这当中又有大批的人牵扯进来,卯卯、李白、张说、李仲远、宋璟、武甄代表的武氏、皇甫德仪代表的皇甫氏,乃至最无辜的莲婢也被牵扯进来。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景教徒曾试图灭口张瑞锦,在押送囚车的途中伏击我们,那位黑甲骑士,我至今难忘。这当中还很复杂,牵扯到其他很多的邦国异族,比如东瀛、拂菻、吐蕃、南诏、西域邦国,或许还有其他的异族人卷入其中,现在暂时不得而知。
现在的圣杯失窃案,同样是因为拂菻的景教传教士献宝,结果失窃,还赔进去了一个什队,那个什队的死亡诡异至极,我竟然毫无头绪。这么多事件的背后,必然有一个与景教相关的组织在串联,是这个组织至始至终在兴风作浪,妄图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想要揭开这个景教组织的面纱,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晏大娘子,从她口中逼问方可。”
沈缙沉吟,经过阿姊一番梳理,她的头绪也清晰了许多。而一旁的呼延卓马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忙道:
“对了!关于晏大娘子,之前有回报她出现在河朔一带,之后就再没消息传来,我们怀疑她现在就潜伏在河朔之地。我方才听门主道,这个景教组织仿佛在挑拨外族异邦对大唐不利,东瀛、拂菻、吐蕃都卷了进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晏大娘子这一次瞄准了流窜在河朔一带的高句丽残部?”
沈绥眼前一亮,呼延卓马一句话,新的思路被开拓了出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且让我想想。”
厅中再次安静下来,沈绥半眯着眼思考,所有人都略显紧张地看着她。
片刻后,沈绥忽的自言自语般呢喃道:“莫非目标是含嘉仓?”
她皱着眉从坐席中站起身来,下到厅中央,负手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伯昭?”张若菡轻声唤她。
“含嘉仓,是含嘉仓!我得立刻传书给卯卯!”沈绥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跑出了偏厅,连靴子都忘了穿。
“怎么回事?”呼延卓马一头雾水。
张若菡咬唇,低头思索了片刻,大概明白了沈绥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