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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
张若菡带着无涯穿过游廊上前,躲开立柱的遮挡,下到廊下庭中,当她看清沈绥的模样时,恍惚间,忽陀好似看到张若菡的身形晃了一下,却强自站稳。她身后的无涯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在看到三娘站稳后,默然缩回手来。
“莫要等我,快去!”张若菡的声音窒涩无比,隐隐透着颤音。忽陀心口哽堵,咽了口唾沫,便立刻往寝院大步跑去。张若菡深吸一口气,带着无涯在后面一路急跑追随。
忽陀刚将沈绥安顿到榻上,张若菡已经赶到,一面口中切切问道:
“她怎么了?”一面将手搭上了沈绥的寸关尺。
忽陀只是摇头,气喘吁吁道:
“我也不知,大郎自西苑归来,一路神态反常,归程半途中于马车里忽的发癫,随后被制服晕厥。”
张若菡的唇紧紧抿了起来,面色苍白若纸。
“她在西苑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她又问。
“我不知,我一直在宫外等候,未随左右,公主应当比较清楚出了什么事。”忽陀心中急得一团乱麻,也不管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了,一股脑将当时的情景全说了出来,“大郎她,好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口中直呼娘子您的小字,还一直将我当作怪物,与我扭打在一起。我们的马车,都差点出事。”
张若菡神色愈发凝重,不再询问,她久病能医,有些粗浅的医道知识,也会切脉、推拿,这会儿一切沈绥的脉象,顿觉紊乱无比,实在不是她能勘破的。瞧沈绥的面色,便知她中了剧毒,只是究竟是什么毒,凭她的医道水平,根本看不出来。
只能等颦娘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颦娘已然抓着针砭包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张若菡、忽陀和无涯忙给她让开位置。
她坐下来,同样立刻为沈绥切脉,手一按上寸关尺,立时面色剧变。咬唇,再仔细切了片刻,她不再耽搁,立刻打开针包,让张若菡和无涯帮忙,解开沈绥衣物,为她施针。在此过程中,忽陀退到了外室焦急等待。
一刻钟后,颦娘额头微汗,结束了施针,与张若菡、无涯一并来到外室,神色凝重与众人道:
“大郎可能是中了一种很罕见的心脉毒素,中此毒者会迷失心智,恐惧、欲念、愤怒等观感皆会被放大数十倍,以致出现幻觉,行为疯癫。中毒过程中,周身血脉会加速周转,愈渐肿胀,最后以致周身血脉崩裂而亡。这种心脉毒素来历不明,我现在只是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必须知道根源来自何处,才可寻求解毒。情况紧急,片刻耽误不得。”
她话音刚落,就见沈缙、蓝鸲带着李瑾月一行人走了进来。沈缙住在沈府西端的独院之中,距离东院这里比较远,接到消息立刻赶来,半途中却撞见李瑾月急匆匆携着一群人进了沈府,两方并做一股,一道行至。
李瑾月额头上贴了块纱布,还渗着丝丝血迹,一进门就道:
“是中了一种罕见的四脚蛇的毒!”一边说着,她一边看向身旁的赵使君子。
赵使君子道:
“听公主描述,老朽猜测,可能是一种来自西域吐火罗国孔雀海注中的水陆两栖四脚蛇,名唤红尾蜥。这种生物本无毒,但老朽早年间游历西域,曾听闻有传言,吐火罗有专门的蛇巫,用毒草培育红尾蜥,以致尾部泛红生刺,产生剧毒。”
一边说着,他已然来到了沈绥榻边,察观面色,探手切脉,半晌,抚须沉色道:
“看来,老朽猜得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注孔雀海,就是大名鼎鼎的“罗布泊”的别称,唐代那会儿还没干涸。
吐火罗国,印欧人种居最东者,最早定居天山南北之民。吐火罗是多个民族的泛称,其中包括月氏(音同“肉汁”,是的你没看错,也有读“月枝”的,不一而同),龟兹(音同“丘磁”),焉耆,车(音同居)师,楼兰等民族。
另,蜥蜴大多数是无毒的,世界上现发现的有毒蜥蜴只有两种,全部生活在北美洲,分别是钝尾毒蜥和蛛毒蜥。
裴旻唐代有三绝,分别是剑圣裴旻,草圣张旭,诗仙李白。裴旻的剑法称第一,李白只能居第二。这位美男子,是当时天下第一剑道高手。
第118章()
赵使君子断定沈绥中了西域吐火罗红尾蜥之毒;众人连忙追问解毒之法。赵使君子不紧不慢道:
“不明此毒者;皆道此毒无解。但老朽却不以为然;当年师尊就对此毒嗤之以鼻,言只需一物便可瞬间得解。只是此物;要寻之却也困难万分。好在;老朽收藏多时;立时可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随行的药童,示意他将此物拿出。
那药童手中提着一个竹匣;此刻打开竹匣,取出一坛陶罐;揭开封泥;递与赵使君子。赵使君子打开罐口塞子,屋内顿时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酒香。赵使君子一边戴上手套,一边道:
“公主来寻我;描述那红尾蜥,我就让徒儿事先取了来;免得多跑一趟耽误时间。”
言毕;他抓着一物从那坛中提出,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泡在酒液之中的块根状植物,形似人参,却又有不同。
赵使君子从那块根状植物上切下一小块,放在研磨罐中磨碎;倒入碗中,又舀了一勺泡此物的药酒,浇在其上,便让一直守在沈绥身旁的张若菡和颦娘将沈绥扶起,将药酒喂了下去。沈绥虽昏迷,却不知为何,将那药酒下意识尽数吞了下去,一滴也未漏出来,喝下后似还有意犹未尽之感。
赵使君子道:
“这世间万物,皆是一物克一物,有因就有果,有果必有因。吐火罗人用毒草培育毒蜥,毒蜥的毒并不是它自身的毒,而来自于那毒草。那毒草在蛇巫间被称呼为‘依波其诃’,来自天竺人所说的梵语,意思是‘毒蜥草’。师尊说这些蛇巫代代相传,祖辈是从天竺而来,天竺在汉时曾被大月氏入侵,当时这批蛇巫就是被大月氏当作奴隶抓到了吐火罗孔雀海一带,就此生存了下来。毒蜥草虽剧毒无比,但其块根却是极宝贵的解毒良药。毒蜥草的块根是它最重要的部位,此草之块根乃是养精清神的大善之物,多汁香甜,无比美味,天上地下,繁诸走兽虫禽,皆不可抗拒此诱惑。为了不绝此脉,在漫长的演化之中,毒蜥草为了保护自己的块根,于茎杆枝叶上生出毒素,毒死吞食自己的动物。而这块根,却反倒无毒,乃是罕见的克百毒之宝,异常珍贵。
师尊专研百草,带着我们师兄弟几人游遍大江南北,遍访珍稀药材。我们在西域游历时,途径吐火罗一带,师尊就发现了此秘,我师徒几人差一点遭到蛇巫追杀而亡。最后折了四师兄,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只挖到了三颗毒蜥草的块根,用上好的清酒浸泡封存。当年之事,仍记忆犹新。四十多年了,往事早已蒙尘,今日竟是碰上了有缘人拂尘,此药终究开封,得见天日。”
赵使君子感叹非常,说话间,沈绥的脸色竟是迅速好转,呼吸平缓下来,效果立竿见影。此情此景不由让众人万分惊叹,也是大松一口气。今日多亏有赵使君子在场,否则,寻不到这毒蜥草块根,大郎性命就真的堪忧了。
“赵使君子妙手回春,尊师孙先生‘药王’之号当真名不虚传,即便驾鹤多年,依旧福泽遗世。今日救我大郎性命,此乃再生之恩,请受我等一拜。”颦娘激动得眼泛热泪,对赵使君子深深一揖拜下,张若菡、沈缙、忽陀等沈家人在侧,亦红着双眼行下大礼,以表感激之情。
赵使君子忙一一相扶,笑道:
“悬壶济世本就是我辈之责,师尊学神农氏尝百草,就是希望普天之下,万民能远离病痛,康健长寿。诸位快快请起,老朽当不得此大礼啊。”
危机得解,李瑾月紧绷着的心弦也算是松了下来。前来帮忙的李季兰与裴旻见沈绥已无大碍,这便要告辞,她忙道:
“二位,今日多谢相助之情。眼下不甚方便,待伯昭好转,我二人便登门拜谢。不知二位落脚何处,可否留个地址。”
李季兰笑了,一双勾魂的美目眨了眨,道:
“公主如此诚心,季兰怎好拂了公主的好意。季兰现就寄住在上东门南积德坊太微宫中,随时恭候公主大驾。”
李瑾月又看向裴旻,裴旻拱手道:
“末将受圣人诏令,从北平刚刚归京,由于在洛阳暂无住处,与李道长一样寄宿于太微宫中。”
裴旻是河东裴氏子弟,河东裴氏自三晋以来就是公侯一门,冠裳不绝。近几年更是声望极高,现如今朝中的大红人裴耀卿,就是此家的代表性人物。而裴旻只是旁支子弟,习武从军,武艺高超,但一直不受重用,他性子又极其孤高,不屑于依靠家中势力,也不愿居住在洛阳裴氏宅邸,反倒借宿于道观,倒也有些脾性。这一次圣人忽然将他召回,李瑾月心中就有些纳闷,又见他与李季兰出入相随,片刻不离,心中不由揣测,莫非此二人竟成了相好?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郎才女貌,再加上李季兰素来的作风,怕是裴旻血气方刚根本经受不住。这天雷勾动地火,自然是水到渠成了。李瑾月面上不动声色,私下却八卦此二人的事。
约定好下一次会面的时间地点,李季兰与裴旻便不再打扰,这就告辞。随后,赵使君子又与颦娘一道施了一遍针疏通血脉,逼出一口黑色的毒血,为沈绥开了药,这才叮嘱众人道:
“这毒蜥草之毒乃是心脉毒素,会影响人的精神,以致产生幻觉。解毒之后,心脉受损,病人会昏厥一些时日才会醒来。这时间,短则三日,多则七八日都有可能。在此期间,病人可能会苏醒过来几次,但意识混沌,灵台不明,会有胡言乱语等疯癫举止,且不必惊怪,安抚下来即可。只是千万需要静养,不要有不相熟的生人打扰。每日按照我刚才的办法施一遍针,逼出毒血,按时服药,直到血色回归正常的赤红为止。”
颦娘与张若菡仔细记下了,而一旁的李瑾月一听,脑中“嗡”的一下。圣人限定五日内破案,现已过了两日了,还有三日,沈绥若是一直昏迷下去,谁来破案?这案子,李瑾月自己至今毫无头绪,可赤糸却好似已然知道了些什么。可现如今,赤糸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醒过来告诉她了。
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了。她蹙起眉来,心忖,以自己现在的立场,直接去求圣人延期是下下策,或许,她得去一趟东宫了。
她神色变幻,尽数落入一旁沈缙的眼中。沈缙先是与身后蓝鸲耳语吩咐几句,蓝鸲点头,率先出了房间。沈缙则上前,拉了拉李瑾月的衣袖,示意李瑾月去屋外相谈。李瑾月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推着沈缙出了屋,沿着檐廊向远处走了走,停在了拐角处。
“琴奴,找我何事?”这是李瑾月知道沈缙真实身份后,第一次与她面对面说话。李瑾月神态和煦,音色不自觉柔和下来,眼中隐有心疼。可怜,当年那样可爱的瓷娃娃琴奴,今时今日,却成了这般模样。但她知道,琴奴和赤糸一样都是好强之辈,因而她不会把心疼怜悯表现在面上。
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攥紧,她不会放过将琴奴、赤糸害成这般模样的真凶!
公主姐姐,您看得懂我的唇语吗?沈缙一面说出口型,一面打着手势。
李瑾月仔细观察她的唇形和手势,点头道:
“没事,你说慢点,我看得懂。”
沈缙点头,然后配合着手势,道:
现如今,阿姊昏迷,此案急迫,我作为妹妹,帮助阿姊与公主义不容辞。我虽驽钝,不及阿姊聪慧,但多少也跟着阿姊学了些破案的本领,若公主不嫌弃,请将目前阿姊查到的案情的所有细节详尽告知于我,我且看看可否思索出一二。
李瑾月点头,一面思索,一面缓缓将整个案情按照时间顺序事无巨细全部告知与沈缙,这一梳理,好似自己的思路也清晰了些许,李瑾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可却又始终不得要领,不由深深蹙眉,有些着恼。
沈缙听完李瑾月叙述,沉吟下来,李瑾月看到她右手在轮椅扶手之上缓慢有节奏地敲打着,仿佛抚琴一般。不多时,沈缙似乎有所得,道:
我有些粗浅的看法,说与公主姐姐参详。阿姊查案有自己的习惯,她习惯于寻一个关键点着手,牵出整个案情全貌。阿姊天赋异禀,接触到一个复杂案情,往往有一种特殊的直觉,她总能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到案情最有效的切入点。她时常与我开玩笑,说她的乳名‘赤糸’起得真好似批命判词一般,她这么些年做的事,其实就